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穆淮哥哥怎么样了?(1 / 1)

作品:《公主无心,请君和离

结果推门一看,慕容念正趴在他那张寒酸的床上,睡得无比安稳。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凉意,怕现在过去凉到她,便站在几步之外看了她足足半刻钟。

她好像并没有嫌弃这张床太寒酸,今晚发生的事情好像也没有他那晚失控让她害怕。

她趴在床上,一只手抓住枕头睡得像个婴儿,毫无防备。

这两年她的容貌长开了些,两年前的她像朵刚刚出水的荷花骨朵,好像轻轻一碰就能沁出水来,让他的心里跟着软了又软。

这两年,梅文锦看着慕容念像朵池上芙蕖般一点一点地绽开容颜,纯净无暇,眉目如画,哪怕是她在他面前随意地晃两下都能让他的世界在一瞬间就明媚起来。

他站在床前,将她的每一寸容颜都深深刻在心里,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

念儿,我若真的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想起我?

梅文锦身上暖过来,便走过去想把她送回房里。

他从柜子里找来小毛毯搭在慕容念身上,然后小心地抱起她。

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许是扰了她的好梦,慕容念往他怀里缩了缩,脑袋靠在他肩窝处,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脖颈间,一只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梅文锦晃了晃神,感觉慕容念的手抓住的不是他的衣襟,而是他的心,瞬间的满足过后便泛起潮水般的苦涩。

他对慕容念怎么可能没有欲望,偏偏是欲念太多,让他不得不放手。

念儿,以后没有我,你会不会更幸福……

将慕容念放在寝殿床上的时候,慕容念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朦胧中看见梅文锦在给她掖被子,清醒了一瞬,伸出手来抓住他胳膊。

恰好是他今晚受伤的地方。

“穆淮哥哥怎么样了?”她说,声音里带着浓厚的睡意和关心。

“将军无碍,念儿放心。”梅文锦忍下痛,温声回答她。

“那就好,”慕容念眼皮沉重地回他,往被子里缩了缩,“我知道你从来不会骗我的。”说完便又沉沉睡去。

她说得声音很小,却字字砸在梅文锦心上。

是啊,我不会骗你,我已经答应了和离……

因第二日还要查案,梅文锦不敢逗留太久,见慕容念睡得沉,他便自己回书房休息。

京都的夜并不如何静谧,大户人家多,来往的人也不少,路上总有咔哒咔哒的马蹄声走过。

有人在这个夜里辗转反侧,砸了府上的描金茶杯,将办事不力的人从府上扔了出去。

宫里有人一夜不得安眠,不知今晚的国公府是何进展,自己能不能如愿以偿。

牢里的穆淮靠墙坐着,远处有人白日里受刑之后还在奄奄一息地喊冤不知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火盆里偶尔发出哔啵的声音,炭火微弱的光亮,照得牢狱里有些诡异。穆淮见惯了生死,并不觉得如何瘆人,手里捏着梅文锦临走前留给他的锦囊,抬头看向窗外的那一盏上弦月,耳边的声音渐渐微不可闻,思绪逐渐被拉得很远,远到他还没有去塞北,远到他还在教一个不听话的小丫头扎马步。

“我不学!”那时的慕容念尚未及笄,是个十足任性的小姑娘。

而那时的穆淮已经成年,刚和父亲立了战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因为经历了战争,多了一份沉着:“微臣是奉陛下之命教公主习武的,公主还是早些学好,以便你我二人可以向陛下复命。”

“我说了不学就是不学!我要去找父王把你关起来!”说着慕容念提步就要跑,一旁的宫人却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穆淮沉声开口道:“陛下有令,公主今日还是要练习两个时辰才能回宫。”

听穆淮这么说,慕容念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不就是身体弱了些么,父王和母后怎么这么狠心,怎么就能把自己丢给这个凶巴巴地让她扎马步的人就不管了呢?一丢还丢这么久!

穆淮不敢耽误,眼见着夕阳都要落下去了,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还是不肯听话,他只好亲自上手。

穆淮把慕容念拖到练武场中间,强迫她做好姿势。

慕容念想反抗,可是她太小了,细胳膊细腿儿的完全不是穆淮的对手,一气之下低头就咬在了穆淮手上。

她使足了力气,小尖牙很容易地就咬破了皮,穆淮皱着眉头忍痛,却还是不松手。

他腾出一只手来,捏住慕容念的一侧肩头,轻松地钳制住她,慕容念吃痛,不得不松了口,嘴里还留有一丝血腥味。

穆淮那时毫不留情,只好奇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倔,都快一个月了,一身的反骨还是没被修理好。

这要是放到军队里,三十军棍下去保准让人服服帖帖。

可这慕容念又不是他的兵,她可是陛下最爱的长公主,不过是前些日子生了场重病,康复之后陛下为公主身体太弱这事发了好大的脾气,怎么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好好地长大,这公主还三天两头的生病?

是太医提起,许是公主平日里太过骄纵,若是能略微习武,说不定身体底子能强健不少。

慕容淳把这建议记在了心里,没几日就要穆淮进宫带着慕容念习武。

因着穆淮还有军职,不能耽误太久,慕容淳给的时间也不多。

穆淮本不想接下这差事的,可是又推脱不掉,陛下有多在意慕容念,别说朝廷里的大臣了,天下人都知道。

当今天子因为公主胎里受到惊吓,为求佛祖庇佑,亲自到法华寺,三步一叩首,求了寺里的老主持赐名。

皇室子女,名字大多都是内务府来取的,若能得到陛下赐名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恩宠了,可慕容淳却觉得自己取名不够慎重,偏要佛祖的恩惠才能放心。

公主出生后,因为惦记着公主身体底子弱,更是百般宠爱。

如今竟要征远大将军亲自教授武艺,却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

按说这样的要求,随便找个会点功夫的人都行,奈何慕容淳这般的宠爱,当真是无人能比的。

穆淮只觉得这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这要是他的兵倒也好说,不服从军令的,拖出去军法处置,谁都不敢再拿军令当儿戏。

可这慕容念,打不得骂不得,还要奉陪到底,一时也让他难办。

穆淮黑着脸,强制着慕容念做好动作,慕容念一开始想趁穆淮不注意跑开,可她完全不是对手,只要自己动弹的幅度大了些,穆淮便会耐着性子把她身体扳正。

慕容念无法,只好咬着牙忍着泪,恨恨地瞪着面无表情的穆淮。

这样剑拔弩张地过了个把月,穆淮手上动不动就多出几个牙印,但后来都没有破皮,最初那个牙印一开始留了个浅浅的疤痕。

后来穆淮多了个习惯,总是去看左手虎口处的那个似有若无的痕迹。

等他在塞北的雪夜里吹着寒风想起来去看的时候,早已没了踪影。

可他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偶尔会看着左手失神,想起她最初习武的时候委屈泛红的眼眶,想起她忍着眼泪咬他的样子,想起后来她不再反抗,却在心里和自己较劲的样子。

她……当真是个倔丫头。

慕容念后来不再反抗,反倒老老实实跟着他练武,他还不太习惯她这么听话,终于有一天,慕容念在练习的时候,露出了自己藏了许久的小尖爪。

她想着,自己好好跟着穆淮练武,等自己练好了定要把他好好教训一顿,看他还敢不敢让自己扎马步!

慕容念哪儿知道穆淮什么实力,穆淮天天教她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只够她耍耍花拳绣腿的,陛下不过是让慕容念锻炼身体而已,又不是指望她行军打仗,穆淮怎么可能真的教她那么难的东西。

倒是慕容念突然这一出手,让穆淮措手不及,但他只一瞬的失神,之后便和慕容念过了几招。

慕容念虽然力道不大,但是出手的每一招都无比准确,若是手里有了武器,力量再大些,对付些小兵应该可以招招致命。

穆淮见慕容念学到了他教的精髓,心里也活泛起来,在对打的时候教她些东西,比让她单纯地练招式要实用多了。

这么想着,穆淮下手比刚刚狠了几分,慕容念察觉到异样,更是毫不客气地出手,可她终究没学到太多,力量又太小,穆淮只轻松地用上三分力就将她钳制住。

穆淮将她胳膊反剪在背后,轻快的语气里透出三分愉悦:“才学了这些就敢和师傅叫板了?”

那时穆淮并不知道自己会在日后漫长而单调的日子里,不断地想起这个敢和他过招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慕容念不甘心落了下风,拧着脖子回头看向穆淮,还很稚嫩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小老虎似的凶光,恶狠狠地说:

“有本事你就等我长大,我一定会把你打哭!”

穆淮没忍住,笑出了声,道:“那就先学会怎么沉住气!”

从那以后,穆淮教给慕容念的招数多了不少,慕容念学起来也格外尽心,两人在练武场上经常对打起来,慕容念练武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多。

而且,慕容淳也算达到了自己当初的目的,练武这段时间以来,慕容念慢慢地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三天两头的不舒服。

穆淮也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慕容念不再像以前那样和他剑拔弩张的相处,脸上露出来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有时还是会偷袭他。

他不知道是怎么了,偶尔会假装自己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让她得逞,看她以为自己偷袭成功时笑得很开怀,那时候她笑起来眼下还会有一个浅浅的小梨涡。

练武的时候,她额上冒出一层薄薄的汗珠,脸上的小绒毛仿佛沾了水汽,让她整个人都像是沾着细小露珠的小梨花。

后来,在太子的加冠礼上,慕容淳纵着她喝了点酒,她有些微醺,在席间跑来跑去,最后跑到穆淮面前,小声跟他说:

“师傅师傅,我听父王说哥哥过了加冠礼就可以有娘子了,你说是不是我及笄的时候也可以做别人的娘子了呀?”

那会儿,慕容念好像并不知道娘子是什么东西。

可是穆淮知道,他当即哑然,被自己心里的轰然一声吓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他心里竟有了些不该有的想法。

穆淮连忙喝了杯酒,压下自己心头的情绪,可偏偏不随他愿,那情绪越来越明显。

慕容念那张天真的小脸儿上带了些微醺的红晕,眼神因为喝了酒蒙上了一层水汽,掰着手指头认真地问他:“穆淮哥哥,你看,是尚书伯伯家的林姐姐给太子哥哥做了娘子,是不是我及笄之后就要给你做娘子了呀?”

穆淮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的国公府,只记得后来他找了借口推脱掉教慕容念习武的差事。

慕容念并不知道实情,经常央求了慕容淳去国公府或是去军队里找穆淮,穆淮又回到以前那副板着一张脸的样子。

慕容念有一次在他旁边,无限委屈地小声跟他说:“穆淮哥哥,我现在都不跟你练武了,你也不是我师傅了,你怎么又这么凶了啊?”

穆淮听见这话,苦涩地笑了笑,心里默默唤了她一声,傻丫头……

慕容念好像一直惦记着做他娘子这回事,刚过了及笄礼没几天,她就真的跑去找慕容淳,说自己要嫁给穆淮做娘子。

那是慕容淳第一次朝着这个心爱的女儿发火,甚至破天荒头一回把慕容念关在寝宫里思过三天。

慕容念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在宫里又哭又闹,皇后哄了多日都不见好。

也是那几天的一个晚上,穆秦把自家儿子叫到了穆氏祠堂,谈了许久。

穆淮那几日格外愿意看自己左手上那个快要看不见的痕迹,再想想父亲的话,还有慕容念那不谙世事的笑容,他下了很大决心,去了勤政殿,请命戍守当时兵力薄弱的塞北。

在穆淮准备去塞北的那几天,当今公主正在准备嫁妆,听闻陛下将状元郎招为驸马,普天同庆。

穆淮低头看了看左手背上那块浅浅的痕迹,心想,这应该是不错的姻缘。

他身上流着穆氏的血,就注定要一生戎马,踏着尸山血海过日子,那是他的宿命。

那个小丫头最是天真无邪,没见过战场上的刀剑无眼,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再让这件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那时他带着军队离京,以为自己可以像在战场上那样,毫不犹豫地挥剑断情,却没想到,一走两年,那份思念没有被塞北的风吹散,反倒像是塞北的烈酒,越来越浓。

他借着上报军情的机会回京,心里想看看那个小丫头成亲之后过得好不好。

却没想到,慕容念竟然会在席间跟着他出去,还告诉他,她和梅文锦成亲一直都是个形式,梅文锦没有要求过任何事,她也还想做他的娘子。

人非草木,他又怎么可能无情,怎么可能没有想念?

他心底也闪过一丝不可期的希冀,但是当他看见慕容念下意识地去找梅文锦的时候眼神里的依赖,还有梅文锦来找他临走时留给他的这个锦囊时说的话,他才知道,自己一时的私心,引起了多大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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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慕容念在自己床上醒来时愣了好半晌,努力回想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可是只要她一闭上眼,眼前却总是浮现出梅文锦温声唤她念儿的深情模样。

不知道怎么了,她一整天都恹恹的,心里堵得难受,浑浑噩噩的,想找梅文锦却想起他还在查穆淮的案子,最近忙得很。

于是她又抬脚,去了书房。

好像只有在书房的床上,她才会舒服一些,可是心底总有股隐隐的不安,让她有些失魂落魄,碧桃看出她的反常,问了好几次,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此时的梅文锦正在大理寺研究那几封书信上的异样。

“这羌族的文字应该是一名女子写的!”梅文锦看着那书信眼前突然灵光一现。

宋允正在查验昨夜那名死者中的毒,听梅文锦这么说,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过去:

“怎么说?”

梅文锦紧盯着信上的文字:“羌族一些文字的写法有男女之分,单说这个日字,和我们燕国文字在字形上是一样的,虽然只有简单的几笔,但男子文字中的日字写法棱角分明,而女子写法更圆润,像在一个圆圈中点了一点,这几封书信中出现过几次日字,但是这个写法又和羌族男子书写习惯不太一样。”

说着,梅文锦将手里的另外几分书信递给宋允。

“这几个日字写得不那么棱角分明,这张书信上的日字横折一笔还特意改动过,让它看起来更像男子写的。”

梅文锦这么一说,宋允也发现这些文字的确是有些问题,好像在刻意模仿男子的书写习惯。

“假设穆将军真的与外族勾结,也不太可能是一名女子,而这上面的燕国文字写得也极好,羌族的女子地位不高,很难有机会学到这么精髓的燕国文字。”

“是,这些书信是阎嵩呈上的,看来还是要从他这里下手了。”梅文锦皱紧了眉头,自古文武相轻,他看待阎嵩倒是没什么,但是那个武状元却总是看他不顺眼。

“按照刚刚你我二人的分析,写这些书信的人应该不会是羌族女子,而她又不太可能是大燕的人,这举国上下既能够将他人笔迹模仿得十成十的像,还懂羌族文字的女子,一共也没有几人。况且,她很有可能和武状元关系不一般。”宋允顺着刚刚的分析往下说,“而且这毒我以往没有接触过,看来还是要从他族下手去查了。”

“我进宫一趟,顺便请太医院的张院首过来看看。”梅文锦想起那日在御书房外面那个可疑的身影,这事怕是与宫里有关系。

“也好,我再去一趟国公府,查一下府里的人又是中了什么毒。”宋允和梅文锦决定分头行动,现在有不少线索浮出水面,但盘根错节,并没有指出一个明确的方向。

走了两步,梅文锦有些头晕,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宋允上前扶了一把:

“一会去了太医院先让太医给你看看,这么个折腾法别说七天能不能查清楚这案子,你自己倒先倒下了。”

“没事,许是昨夜没睡好。”梅文锦深吸口气,稳了稳步伐,和宋允一同出了大理寺。

宋允忍不住又念叨了他两句,梅文锦也还是“知道了”“没事”这样答应着。

见他这副样子,宋允先在心里气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管不住自己,倒像是个管家婆似的去管着梅文锦了。

人家夫妻俩的事,自己还真是先吃萝卜淡操心,等案子结了,也真该好好考虑下前些时日张媒婆给提的柳家姑娘,做得一手好女红,性子也温柔。

还是脾气合得来要紧,你看看这梅文锦,摊上慕容念这个刁蛮公主,吃了多少苦哟……

梅文锦和宋允又脚不沾地地忙了好几天,这几天慕容念竟然难得的没有添乱,乖乖在府里带着等消息。

这几日,梅文锦回来得很晚,但是每天晚上回去都能看见慕容念在他的书房里睡得很安心。

她是有多在乎穆淮呢,以往从来不肯来这书房半步,如今为了知道穆淮的消息,慕容念竟能在他的书房就草草睡下。

梅文锦没有再惊动她,由着慕容念在书房的床上睡,自己便在一旁的躺椅上凑合地休息几个时辰。

天还不亮就又要起来更衣上朝,临走前,轻轻柔柔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慕容念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梅文锦了,也见不到穆淮,若是以前她肯定要跑进宫里去找慕容淳软磨硬泡了,如今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屋子里呆着的时候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只有在梅文锦的书房才能缓和一点。

而且,一坐就是一上午,什么也不干,脑袋里也空得很。

这都不像她了。

应该是太担心穆淮哥哥了吧,他在牢里过得好不好?狱卒有没有欺负他?案子还要多久才能查清楚?驸马说了穆淮哥哥不会有事,那应该就是没事的,对吧?

驸马这几天怎么也不回来呢?昨天夜里总觉得他好像是回来了,可是早晨一睁开眼还是没有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