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而紧张地无声思索着。过了好大一会儿，姚冠群率先打破僵局，冷声问道：“这个叫李繁的，在见你之前，找没找过周博逸？或者，周博逸知不知道李繁已经来大安的事情？”

“好像没有找过周博逸。”范文斌用不敢肯定的语气说，“周博逸也好像不知道李繁来大安的事情。”那天晚上，他没有问李繁这些事情，只能从其言谈举止中推测出这个结论。

见范文斌这副犹犹豫豫不敢肯定的模样，姚冠群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想，尽管李繁没有说，但可以肯定，至少目前，周博逸根本不清楚李繁已经来大安，还想投靠范文斌的事情。

继而，略一思索，用很坚定的语气说：“只要李繁没有见过周博逸，周博逸也不知道李繁来大安，事情就好办了。”

“怎么办？”范文斌急不可耐地紧声追问道。此时此刻，他太需要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了。因为他清楚，李繁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心理准备，一旦华城集团不收留，就有可能使出同归于尽的杀手锏。

“你现在当着我的面，给周博逸打一个电话，明确告诉她，李繁已经潜入了大安，想实施一些列报复行动，让她小心为妙。当然，千万不能说，李繁已经来过华城集团，找过你这件事。”

借刀杀人。还没有听完姚冠群的话，范文斌脑海里就冒出了这个很阴狠也很毒辣的词语。借周博逸的手，很巧妙地除掉李繁，杀人而不留一丝痕迹，高，实在是太高了。

李繁落到今天如此狼狈不堪的这一步，可是说，是周博逸一手造成的。说不定，将李繁关进看守所，也是周博逸亲手策划的杰作。由此可以推断出来，周博逸才是李繁最仇恨的人。

于是，范文斌按照姚冠群所说，当着其面，拨通了周博逸的手机。先是很热情地寒暄了几句，而后，话锋陡然一转，用很神秘的语气告诉她，李繁来大安了，有人在大街上看见了，是昨天的事情。最后，又用很关切的语气叮嘱了一句，要她千万当心。

电话那边，周博逸一听见这个消息，确实是吃了一大惊，用急切的语气连问了几声消息是不是真的。当听见范文斌非常肯定的回答后，略微停顿了片刻，继而，又很镇定地说了一句谢谢范总，才挂断了电话。

见范文斌按照自己的吩咐，一步一个脚印，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姚冠群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又冷冷地说：“周博逸会对李繁采取行动的，而李繁也不会束手就擒的。小范，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再也不用担心什么。”

至此，对这条“借刀杀人”之计的奥妙，范文斌在完全理解的同时，对姚冠群的智谋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禁不住暗想，啥叫深藏不露，啥叫高人，这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的高人。

几天之后，再也没有见李繁的面，范文斌心中清楚，周博逸已经动手了。不过，站在窗前，望着蓝天白云，一丝愧疚渐渐涌上心头。他觉得很对不起李繁这个昔日的好朋友，许久，竟发出一声无奈的沉重叹息。

一个外地人，大学毕业后，在大安这座小县城里，风里来雨里去，辛辛苦苦一个人打拼了多年，在担任合丰银行信贷科长后，眼看着前景一片灿烂之际，却最终落得如此一个可怜又可悲的下场，着实令人同情。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大安的水太深太浑了，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没的无影无踪，连尸体也找不见。这样的实例，范文斌听过不少，也见过几例。至今回想起来，还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五六年前，一个糜滩本地人，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竟无端消失了。十几天后，在下游才找见尸体，被水浸泡的面目全非，根本不像个人样子。家属将尸体运回来的时候，正好被范文斌撞见，那个惨景，一辈子也忘不了。

后来，陆陆续续地听见了一些传闻，很是离奇神秘。有人说是晚上外出时遭遇到了坏人抢劫，钱财被洗劫一空后，又被扔进黄河毁尸灭迹。

这些谣传中，最危言耸听的一种说法是，此人掌握了大量的黑材料，想举报当时的村长，而被其知晓后，悍然雇凶杀死后扔进黄河。

不论哪种说法，反正人死了，死无对证。后来，案子一直没有侦破，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了一桩被人逐渐忘记的悬案。

“但愿李繁活着离开了大安，没有被扔进黄河里喂了鱼。”望着滚滚东流的黄河，范文斌在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后，暗想，“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都强。毕竟，人的一生中，命最重要。”

这时，又不由自主地记起了第一次见到李繁时的情景。那是十几年前的一天，他正和信贷科长周博逸谈贷款的事情，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周科长”，而后，又冲范文斌很有礼貌地点点头.

这一点，给范文斌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这是一个素质很高的年轻人。后来，周博逸升任副行长，李繁也随即担任了信贷科长，跟范文斌打交道的机会日渐多了起来。每逢华城集团需要大笔贷款，第一关，就必须通过李繁的手审批。

至今，还有大笔贷款没有归还，李繁这一不明不白地消失，让范文斌在感到内疚之余，也觉得有点轻松。最起码，短时间内，没有人向其追讨贷款了。不知道周博逸使了什么手段，更不知李繁到底怎么样了？

在他胡乱回想之际，赵瑜走了进来，轻轻叫了一声“范总”，而后，将几份文件递了过来，轻声说：“这是采砂厂王厂长送来的这个月的财务报表和工资表。他说，要范总你尽快签批。”

自上次辞职被范文斌驳回后，赵瑜就再也没有提过辞职的事情，一心一意地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这两个月下来，明显瘦了许多，但气色看起来很不错。

范文斌接过来一看，随即，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王厂长叫王建国，是大安本地人，以前也是一个小包工头，四处承揽工程。不料，在一次施工时，闹出了人命，工程队也就垮了。

后来，恰逢华城集团招兵买马，范文斌见他有实践经验和能力，颇懂工程建设，也能吃苦，一年后，就让他负责采砂厂。

在过去的十来年时间里，随着房地产市场的异常火爆，砂石价格也水涨船高，一天一个价。于是，范文斌抓紧机会，利用大安地处黄河之畔的有利条件，开办了一座名为“七彩石”的采砂厂，从黄河里采集砂石，专供工程建设，生意也很红火。

这王建国也争气，自担任采砂场场长后，竭尽所能，将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每月的财务报表，令范文斌很满意。可是，没预料到，这个月却出现了亏损。

“这个老王是咋搞的，好好的采砂厂，怎么会突然亏损呢？”范文斌飞快地扫了一眼手里的财务报表，刚要签字，可就在落笔的一刹那间，脑海里却电光石火般地铮然一响。

随即，又紧紧审视了一遍财务报表，而后，略一思索，阴沉着脸，冷声说：“小赵，你快打电话，让老王赶紧来公司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