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一旦抽丝剥茧，剩下的就是幽幽的伤害。

李军刚的办公室里，江英慢悠悠地有条不紊地整理着。刘亚悠闲地看报。清凉的早上，她总会花半个小时放松一下自己，读点小文之类，不让繁琐的工作打搅了一天的心情。心情就是效率。

“江英，李军刚什么时候来上班？”刘亚斜眼瞄了一眼，装着随便问问。心里骂了无数遍:臭小子，这么久也不来个电话？明明说好的事，又来这么一出。当我什么？凉拌菜？——江英继续收拾着，眼睛半闭着，脸上似笑非笑。刘亚抬起头来：“喂，我问你话呢！”

“大姐，他上不上班你会不知道？还有，我们这些小角色，怎么敢过问领导的事？”江英笑容灿烂，瞅着刘亚说：“自己打个电话问一下不就得了。”

刘亚喝了口水，缓缓放下杯子：“懒得操那份闲心。主要是，这几天他的事都是我们顶着，累死人了。”

江英换了一种表情，笑，现在的笑却真诚的多，态度放松了一些，说:“其实，我觉得他还是很不错的，适合安安稳稳简简单单地过日子。虽然他这个人萎缩、懦弱得过且过，至少，不是为了钱才对你好。”

“何以见得？”刘亚放下手里的一切，目光炯炯。

江英给她加了一点水，说:“给他女儿买东西，网银两三百都没有，借我们的，发了工资才还。工作上也没有贪污腐败。他说做人要知足要本份，钱财够用就好了。所以说他肯定真喜欢你，不会有所图谋。我一直想问：你们两个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那么在乎他，为什么不早点下手？搞得这么狼狈？”江英放下手里的活，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刘亚的眼睛。

刘亚躲开，眼睛里有隐隐约约的泪光:“怎么说呢？也就是这几年两人才有那种心心相印的感觉。适时花开！当你习惯了每一天，那个时间，有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等你。不知不觉你会发现他成了你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有一天他不在，你就心慌慌的想起他。他叫我的名字时我觉得很好听，很甜蜜很亲切，心里酥酥的。还有一重点，就是出去应酬时，他都义不容辞给我挡酒。你会觉得这个时候他特别有吸引力，因为他在庇护你。还有一重点，我可以很放心大胆跟他讲话，发牢骚，毫不避讳。打了他也不会生气，挺好玩的。”刘亚的声音缓缓如丝，又像在咀嚼什么东西然后在慢慢回味。

大约过了一分钟，江英咬了一下嘴唇，声音很温存:“他老婆也挺好的。我见过两回，居家妇人，可娶！他对女儿呢，爱之切切。你们俩的感情又那么真那么敏感，伤脑筋。”江英又继续整理，突然说：“他跟我讲过，你让他魂不守舍。”

“嘿！”刘亚释然一笑，把一缕头发挠在耳后，有点得意。

‘咚咚咚’，‘咚咚咚’门接二连三地响着，跟打鼓似的，很急促。

“大清早的，敲个门不能轻一点吗？进来！”刘亚面色不悦，双眼直直地瞪着门口，她要看看谁这么大胆这么无礼。文员吕爱红气急败坏地进来，喘着气说：“劳动局的人来了，他们的头说，有人举报我们工资不合理也不清楚。”

“莫名其妙，不是我发工资这些工人喝西北风去，狗屁才不合理！马上叫李军刚回来，这几年的账都是他在管。”刘亚大惊失色后骂骂咧咧，声音有些粗重。

吕爱红不知趣地说：“李总还请假呢！”

“我叫你叫就叫！什么时候了都？”刘亚横了她一眼。

一走进办公室就看到文员都远离办公桌，穿制服的正大规模的收东西。

“小汪呀！好久不见，来我办公室喝杯茶。”刘亚还认识头头，马上笑容可掬。

小汪也笑了笑，手指了指刘亚：“先做事。哎，别靠近办公桌。”刘亚靠近办公桌，小汪过来拉了一下她的衣袖，面色庄严：“你，不会不讲理吧？有人举报你们厂的工资不合理，得查。”

“这个工业区每个厂的工资都有点小偏差，百分百我们可做不到。”刘亚把椅子拖到一边，坐了下来。

小汪无奈的笑了一下，自己到饮水机边打了一杯冰水，喝了一口说：“小偏差当然就没事！请问人事部在哪里？我听说，你这里的人事部和账务部都是一个人管，我想见见！”小汪眼睫毛一挑，直溜溜地注视着刘亚。

江英在后面说：“李总家里有事情，好几天没上班了。”

“这么巧？”小汪以手支腮，看看江英又看看刘亚，一脸狐疑。

“就是这么巧！”刘亚坐在那里，站了起来说，表情很平静。

“既然这么巧，那就算了，给刘老板一个面子。我们去他办公室看看吧！哦，刘老板，犯法的事，聪明人不会做，划不来。”一语双关又举重若轻。小汪说得很有技巧。

“走吧！”刘亚说，笑得很勉强。

面色无比压抑的李军刚急急忙忙进了办公室，大家都不说话，彼此点点头，脸色都很难看。推开门，刘亚一脸冰霜，还有一些轻微的泪痕。刘亚一看到他，眼里就有了泪水，一瞬间，泪如瀑布：“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死到哪里去了？”

李军刚赶紧把门锁了，帘子也拉上，一边喘气一边无可奈何地说：“我家里有事你是晓得的。这几天好像有几个人鬼鬼祟祟跟着玲玲，我真不放心。”

明亮的灯光下，刘亚满脸都是泪。她仰起头，黯然道：“你知不知道我这里也有事情。我也知道有人在搞事情，又不知道得罪了谁，甚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天天提心吊胆的，阴魂不散。半夜三更都会被梦惊醒，洗了澡的！”

“狗娘养的畜生！”李军刚大骂一声：“我明天就来上班。这几天我们也睡不好。门都关得死死的，用沙发顶门，里面加了两把锁，备了好几把菜刀，跟打鬼子似的。”李军刚气呼呼地说，又摇头又叹气，黑眼圈很明显。急了，什么家乡音成都音普通话都来了。

刘亚擦了擦泪水，又好气又好笑地问：“拿菜刀？亏你想得出来。”本来想笑的，又愁眉苦脸起来：“你那边的账本都让他们收走了。江英说，都是很‘有用的’。”

挂钟的秒针嘀嘀嘀嗒嗒地走，好像特别剌耳，两三分钟后，李军刚说:“今年又降工价又取消全勤奖，先前就有人在反映。去年的年终奖和全勤奖也没有发，一拖再拖，肯定有人不满。”李军刚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开始喝水，那杯子是刘亚喝过的，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他已经敞开心扉。

刘亚瞪着他:“那你不早说？”

李军刚无奈地说:“说了几遍了，你说不用急。”

“要喝水你自己倒，这杯水是我的。”刘亚把杯子抢过来，喝了几口，叹了一口气，“生意不好做嘛！再说了，哪一个老板不希望自己多赚一点？算了算了，我刚刚动了一下关系，欠工人的照给，其它就是罚款。”

手机开始响，看了一下号码，李不得不接：“喂！”

“今天我妈过来了，准备在我们这儿住一段时间。玲玲马上就放学了。我和妈一起去接，没事的。”王超英说的虽然云淡风轻，声音却是有气无力。

“还是我去！”李军刚的回答很干脆，充满一种男人独有的担当魅力。

“好！玲玲如果有事，我拼了命也不会放过那些王八蛋的。”王超英说完就挂了。

刘亚，就那么痴痴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李军刚掷地有声地说：“如果这个时候抛下她们不管不顾，会天打雷霹的。我先接玲玲，回头来接你。”

“你先，好好照顾她们。这里你不用分心，我可不是泛泛之辈。”刘亚挥挥手，话轻描淡写，一停一顿却是话里有话。

“我还是不放心！”李军刚说。刘亚含笑不语。李军刚理了理衣服出去，刘亚也低头稍休息，谁知道，李军刚又打开门，说：“我来接你！”

“知道啦！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啰嗦？”刘亚嘴角泛起笑容。

他摇摇头拍了一下脑门：“打个工而已，我怎么就放不下你呢？”

刘亚坐回椅子里，仿佛打了一针兴奋剂，精神百倍，忍不住笑了。

敞亮的办公室里，王健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合伙人都去了上海，屋里安静许多。

手机灯闪闪发光，他开了蓝牙，手脚仍然不停摆动。“说！”

“大哥，劳动局的人来了，东西搬了不少走。”“挺好！”“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呢？”“自己动动脑子吧！自由发挥。记住:桥归桥，路归路。我只想让她穷，不那么嚣张。”“今天，那个李军刚又来了！”“去，怎么哪里都有他呢？从头到脚我就没看出他有一丁点儿好！”“我们更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