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与你已不是夫妻(1 / 1)

作品:《公主无心,请君和离

慕容念在门外哭累了,渐渐止了哭声,呆呆地趴在门上,眸子里已经完全看不见任何光亮,像是蒙上了一层窗纱,浑浊到她自己都分辨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碧桃在一旁看着揪心,小心翼翼道:“公主,咱们回去吧,驸马爷许只是躺下休息了,咱们明日再过来吧……”

慕容念像是听不见碧桃说话,还是呆呆的靠在门上,嘴里嗫嚅道:“崇安,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公主,奴婢扶您回房去休息。”碧桃试着伸手去扶慕容念,好在慕容念也没有拒绝,只呆呆地跟着她走了。

梅文锦在屋子里听见声音,也略微放心些,回去了说不定还能好好睡一觉,明日清醒了,她或许就可以想明白了,他还是要赶紧找人去打听穆淮离京的时间,他还要进宫去请罪。

再怎么不舍,也还是要走这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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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念被碧桃拉着往外走去,外面一阵凄风苦雨,虽然撑着伞,但还是有雨滴落进她脖颈间,冻得她开始发颤,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去,突然觉得梅文锦与她之间隔着迢迢山水,她无论如何都翻不过去。

碧桃怕她在雨里站得太久再受了风寒,便催促了一声,拉着她离开了。

慕容念像失了魂,呆呆地被碧桃拉着往前走。

回到梅文锦前些日子睡的屋子里,慕容念连饭也没吃,只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便上床休息去了,碧桃见她一副恹恹的样子,也没再劝她,想着她睡上一觉或许就好了。

前些日子一直都是守着梅文锦睡的,现在梅文锦不在这里,慕容念也睡不着,总是想起方才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甚至将她关在门外,她就难过到不知所措。

她害怕梅文锦真的要将她关在自己的心门之外,再也容不下她了。

她在床上躺了许久,直到外面止了风,停了雨,一切变得清冷起来,她躺在床上更睡不着了。

她惦记着他的伤,不知道他喝药没有?晚上那样折腾有没有牵扯到伤口?

慕容念从床上坐起来,胡乱穿上衣服就出了门,她一刻也等不了了,只想马上看见他,看见他安然无恙,她便能放下心来。

已经是后半夜的光景,下人都去睡下了,府里还亮着几盏灯,一路上偶尔有几声秋虫的鸣叫。

慕容念以前是不敢自己走夜路的,现在也顾不上这许多了,一颗心悬在半空扑通扑通直跳,只想见到梅文锦。

等走到屋外却又害怕的不敢进去,她深吸口气推了推门,发现已经在里面锁上了。

心里凉下去一寸,一阵风过,带着秋雨过后的凉意,她打了个冷战,呼吸开始不稳,心里安慰自己不要怕,然后又试着推了推,的确是锁上了。

既然门锁了,那就走窗户,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见到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身份形象。

慕容念走到屋子西侧的窗户外面,伸手推了推,推出一道缝隙。

还好!窗户没有锁上!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屏住呼吸一个使力爬上窗台。

虽说她当年跟着穆淮学了点功夫,但还真没这么爬过窗户,心里有点紧张,害怕吵醒梅文锦,她就真的进不去了。

但其实自她走后,梅文锦也睡不着,面前总是出现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他的心就像被揪成了一团,痛得他呼吸困难。

等他听见窗户那里的细微声音,立马警觉起来,他披了衣服下床,刚站起来从床边走出来,便看见慕容念正准备从窗户上跳下来,看见他出来吓了她一跳,受伤的脚踝一扭,便要往下栽倒。

“啊——”慕容念轻呼出声。

“念儿!”梅文锦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住她。

梅文锦身上带着伤,使不上多少力,但还是咬牙忍着一手接住她,一手撑住墙,稳稳地将她圈在自己怀里。

慕容念慌乱中抓住了他的胳膊,等站稳了之后惊讶地抬头去看他,夜色太浓,连月光都没有,慕容念却清楚地看见他脸上浓得化不开的担心。

“崇安……”她看着他的双眼,怯怯地唤了他一声。

梅文锦甚至有些舍不得放手,慕容念唤他这一声倒让他清醒了一瞬,随即毫不留恋地放开了手。

“公主为何半夜来我的房间?”他只是一瞬间的失神,然后便还是那副好像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

“我……我不放心你,想过来看看……”慕容念低下头,小声说道。

“我说过了,我很好,公主不必再来了。”梅文锦说着便转身向后走去,背对着慕容念。

“崇安!”慕容念急急地叫了他一声,梅文锦停下脚步,微微转头。

“你还是放不下我的对不对?你还是担心我对不对?”不然刚刚为什么那么急切地接住她呢?

慕容念的声音里带着想要得到认可的期盼,梅文锦捏紧拳头,冷冷道:“没有,我不过是担心公主若受了伤,无法向陛下交代。”

“可是你方才唤我念儿,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你……”

“够了!”梅文锦转过身来打断她,声音里带着怒气,吓得慕容念顿时噤了声。

“公主究竟要闹到何时?难道要我再受一次和离戒死在大理寺才肯罢休?”

他还是会怨的,自己委曲求全地照顾她,却一次又一次被忽略,甚至被放弃。

这天下,好像并没有谁会想到他,更没有人想要将他留下,哪怕他对这世间万般热爱,也换不回这世间对他一丝一毫的留恋。

有时他也会想,难道他注定是个多余的人?独来独往,甚至独生独死。

守着慕容念已经让他无比满足了,却没想到,连这样的机会上天都不肯给他。

慕容念被吓到,颤声解释道:“我没有,我不想和你分开了,我想来看看你的伤,我……”慕容念有些语无伦次,眼泪颤巍巍地掉下来,看得梅文锦心里一紧,却又生起自己的气。

“这是你随身带着的锦囊,穆淮哥哥还给我了,”慕容念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枚被她藏在胸口出的锦囊。

“我知道我睡不好的时候都是你在我身边,我都知道的,我不该不承认自己喜欢你,是我欠你的,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崇安,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

“一枚锦囊而已,”梅文锦出声打断她的话,伸手拿过那枚锦囊,目光深沉,“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说完便被他扔在地上。

“不要……”慕容念想要上前去捡,梅文锦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已经顺着公主的意思同意了和离,如今公主又要反悔,公主是将大燕律法视若无物,还是当真将我视作面首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梅文锦一步一步走向她,慕容念被他的怒气吓得有些站不稳,向后退了两步后背便抵在了墙上,凉意直逼心底。

梅文锦走近,低头直视着她的双眼,他狠下心来,逼着两个人面对这份让他难堪的关系。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无所求地爱着她的,他也有过希望,但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他怎么都忘不了她给他和离书时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从未在意过他的生死,如今这样又是要闹哪般呢?以为他心软便可以这样几次三番地让他心疼,然后就能当做一切都不存在?

“公主要与我一别两宽,我也顺了你的意,现下做出这般样子来,是以为我会心疼?”梅文锦捏住她下巴,自嘲地笑了笑,他从来都没这样凶狠地对过她。

慕容念被迫抬起头,看着他狠心的眼神,眼泪顺着眼角流进鬓边的发丝里,梅文锦看着她这副清瘦的样子,压住心里翻滚上来的心疼,恨恨地看着她。

“我没有……”慕容念细微的声音里带着绝望。

“没有?”梅文锦冷笑一声,“公主心里只有你的穆淮哥哥,何时在意过别人的死活?你可知大理寺的刑鞭落在身上是什么滋味?你又可曾知道,那时我心里在想什么?嗯?”

梅文锦想,若能因此让两人的关系变得尴尬起来,说不定慕容念还能冷静下来想明白,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至少不要因为他受了伤便觉得亏欠而这样对他好,他不需要这样的怜悯。

慕容念被他说得失了声,是啊,那样狠的刑罚,他都挺了过来,手里还一直攥着她亲手写的和离书,甚至为了达到她的目的,他又重新写了一份,认认真真地向父王提了和离。

他拿命做赌,如今她这般折腾,自然是让他难堪了。

可是她除了守着他,关心着他的身体,又没有别的办法让他回心转意,这种时候,即便她贵为公主也没有谁能帮上她了。

梅文锦身体里气血翻涌着,他发现他又要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那头野兽了。

“慕容念,”梅文锦喊她的名字,吓得她浑身都开始发抖,“你以为我受了那断情戒之后对你还会有几分真情?”梅文锦看着她反问道。

慕容念的泪珠滚落进散乱的发丝,眼神逐渐失去焦距,空洞起来,看得梅文锦心里无比苦涩。

“你我早已情断,去找你的穆淮哥哥吧,不必再来这里让你我二人难堪。”梅文锦的声音也略有些沙哑。

说完,他便撤身离开,依旧背对着慕容念。

慕容念靠在墙上,好半天缓不过来。

她抬头看着梅文锦挺拔的背影,又试着叫了他一声:“崇安……”

“公主还不走么?”梅文锦说得轻蔑,像是已经对她厌恶至极。

慕容念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终于败下阵来,她扶着墙,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滑过一道眼泪后,眼睛干涩得她快要睁不开。

她看着躺在地上那枚锦囊,上面已经旧了的花样如今看来格外凄凉无助。

她走过去蹲下,把锦囊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灰尘,像捧着什么异世珍宝,心里一寸一寸的裂开,灌进这秋日冷风。

她艰难地起身向门口走去,在门口处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她只能看到梅文锦的一道侧脸,和往常一样俊朗,却不像以往那般温柔。

慕容念想,或许她真的失去他了,她为她的任性,付出了此生最昂贵的代价,从今往后,她的人生当真没有一丝暖意了。

她收回视线,扶着门走了出去。

天色已有些许泛白,有叽叽喳喳的鸟叫,有落叶从面前飘过,慕容念却感觉不到周身的一切,一步一步,好像自己是往地狱走去。

崇安,我不该爱着你却浑然不觉,你教会我情爱二字的意义,却连一个爱你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么?

慕容念走后,梅文锦盯着她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眼眶一阵泛酸。

去受那和离戒,他其实是有私心的,他怕自己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地占有她,怕自己伤了她,怕两人之间存在再也无法弥补的伤痕,他是在强迫自己,和她一刀两断,却没想到,她如此执着……

念儿,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那日之后慕容念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失了魂魄一般,不知所措。

她还是经常去后院去找梅文锦,只是等她对上梅文锦那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神时便只能停下脚步。

这样的梅文锦,慕容念好像从来都没认识过。

梅文锦的伤势渐渐好了,整日里也不怎么说话,甚至连表情都很少有,一副清冷的样子,府里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哎,你说这公主和驸马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他们这副样子,搞得我们整日里伺候得提心吊胆,就怕哪位祖宗出个什么意外,圣上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的不还是我们?”一个洒扫庭院的家丁抱怨道。

“依我看呐,公主和驸马这回怕是好不了了,人家不都说了么,一旦受了和离戒,夫妻二人再也没什么情分了呐……”

后面的话被吹散在风里,慕容念心里又沉下去几分。

她躲在后院回廊的尽头处偷偷看着梅文锦,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几天了。

这几日天气放晴了,梅文锦偶尔会出来在廊下看书,他也能感受到有一道怯怯的目光在看着他,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找不到。

继而摇摇头,苦涩地笑了笑,明明自己说了那样狠心绝情的话就是为了让她离开的,如今感受到她还在身边,却还是止不住地想去寻找那道娇小的身影。

这道劫,自己是过不去了么……

慕容念躲在柱子后面偷偷观察着梅文锦的一举一动,她吩咐过太医要盯着他吃饭喝药,这两三天的时间,梅文锦恢复得还不错,伤口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走路的时候不必再担心会牵扯到,慕容念也稍稍放下心来,又嘱咐太医不要让梅文锦留下太多疤痕,免得日后痛痒。

那日他说了那样让她难堪的话,她本以为自己再也没脸见他了,却还是不争气地偷偷跑过来,心里想着,只看一眼就好,等看到他的时候,怎么都不想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远远地陪他多久,她想不到办法留住他,只好这样让他在自己的视线里,她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中午的时候碧桃过来请她去用膳,慕容念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那天之后,慕容念也很少说话,和之前已经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了。

碧桃让她吃饭,她便什么都不看地吃下去,太医给开了温补的药,她也一碗不落地喝,可是气色却一天比一天的差,太医给把了脉,也没什么大的症状,只是前些日子太劳累,再加上心情抑郁,气血亏损,又伤了脾胃,一时半会补不回来,所以看起来才这么憔悴。

因为脾胃不和,再加上天气一天天凉下去,慕容念总是胃疼,有时候吃下去的饭和药过不了多久也会吐出来,慕容念脸上没有露出半点痛苦的表情,碧桃却看得更揪心了。

公主如今哪里还有个公主的样子,简直像个行尸走肉,她都觉得害怕,不知道慕容念再这么下去会不会连命都没了。

她好几次想去找驸马爷说清楚,告诉他这段时间慕容念是怎么过来的,却被慕容念发现了她的意图,警告了好几次,要是说了出去,慕容念一定会把她赶出去。

碧桃哪里还敢造次,只好心疼着自家公主小心伺候着。

这天她正用早膳,宫里来人要慕容念进宫。

慕容念抬头看了一眼,又低着头吃饭,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公主,奴婢伺候您更衣吧!”碧桃话里带着激动,前几日陛下和皇后诏她进宫问了慕容念的情况,她一五一十地说了,本还奇怪陛下为什么没赶紧让慕容念进宫去,现在终于来请了。

她想着,若是陛下和皇后能劝劝公主和驸马,说不定两人就好了,慕容念也不用像现在这副样子了,所以听见要让慕容念进宫,碧桃就先高兴起来。

“不必了,我吃完就去。”慕容念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碧桃收敛了表情,耐着性子道:“那奴婢还是给公主准备一件披风吧,今日外头下了些小雨,还是不要着凉的好。”

慕容念点点头,不想说话。

早膳之后,梅文锦站在门口看向院子,墙角种了许多菊花,天气虽凉,菊花却开得茂盛,丝毫没因为这点细雨就倒下去,却平添了几分悲凉。

今天慕容念果然没来,他着人递给慕容淳的信想必是收到了,如果没猜错,慕容念应该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

穆淮应该也在准备出发了。

今天,是穆淮离京的日子,他向慕容淳求了这个机会,让慕容念去见穆淮,让她知道,自己对穆淮的感情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多,若那时她要跟着穆淮走,他也没什么可怨的,他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完成她的这个心愿么?

慕容念被宫人带着进了坤宁宫,慕容淳下了朝便过来和皇后说了一会话了,见慕容念失魂落魄地进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晋阳拜见父王母后。”慕容念恭敬地行礼,以前她很少这么规矩,见她清瘦了不少,皇后先难过起来,走上前去扶起她,道:

“晋阳,过来让母后看看。”说着便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怎么瘦成这样了?可有好好吃饭?”

“她要是吃得下饭就不会瘦了!”慕容淳虽说也心疼自己女儿受苦,但是也生气她这么折腾,话一出口便训了她一句。

皇后无奈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当着慕容念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

“晋阳,今日穆淮离京,你可要跟他走?”慕容淳沉声问道。

慕容念抬头看了慕容淳一眼,继而恭恭敬敬地又跪了下去:

“父王,母后,女儿自知以往任性,不该不管不顾地跟崇安和离,害他受罚,也知道自己对穆淮哥哥并无深情,只是一时任性铸下大错,害父王前朝动荡,还让母后担忧,女儿现在已经知错,但凭父王母后责罚。可是女儿坚决不会跟穆淮哥哥走,女儿如今只想和崇安在一起,请父王母后成全。”

说完,慕容念便恭恭敬敬地磕头。

这倒让慕容淳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着慕容念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也悄悄心疼起来,原本以为他宠着这个得来不易的女儿,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让她顺风顺水地做个单纯公主,便能一生无忧。

如今看来,即便他身为帝王,也无法让自己的女儿无忧无虑地幸福下去。

罢了,都是命中注定的劫,他又不能真的下旨砍了梅文锦的脑袋,他虽然有生杀大权,却不是那喜怒无常的暴君,这样的事情,他做不来。

“崇安受了和离戒,按理说与你已不是夫妻,你还是回你的公主府呆着去,要是不愿意自己住,就进宫和你母后住在一处,天天呆在状元府里赖着不走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