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莽子心里，这就是一个活物，就算你不回答，那就当你是无言以对。

我继续说，说到你忍无可忍。

那一世名叫小宝时，连死人都能说的活过来，此时正好用上。

“就没有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连做柴都会被人嫌弃。”

“哦，你是一棵树，树也是有尊严的，你的尊严呢？”

“千年来，除了我，都没有人正眼瞧过你，你就是一个悲剧。”

“不不，这是在侮辱悲剧，至少有人会为悲剧流泪。而你，连留意都没有过。”

……

“难道你本来不是一棵树，而是一个奇丑无比的怪物？”

小莽子陡然站了起来。

被自己的判断惊到了。

转眼间。

又笑了起来。

“如果你真是那么一个东西，我就真是好奇了。”

小莽子翘起小嘴巴，小手指着天，神气的说道：

“来，给大爷我展示下你丑陋的容颜。”

……

……

小莽子望了一眼正在西下的落日。

心想聊天真是一件容易消磨时光的事情。

虽然都是在自言自语，黑夜即将到来，小莽子终于开始觉得有点了累了。

有点烦了。

这真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唠叨了大半天的人烦了，听的却稳如泰山。

“我再说最后一句话，如果还不回答我，我就准备生气了。”

“听好了。”

“我这就说。”

“这句话就是。”

“你就是一个瓜娃子。”

……

……

生气是真的，家乡话，这是骂人的。

只见小莽子。

向前跨了一步。

小手搭在树干上，这个姿势就像是要拔出一支剑。

然后。

他就真的拔了。

……

……

大漠无声无息。

此时天边最后的光线显得格外明亮。

不知是在送别今日，还是在期待明天。

又或者是想睁大眼睛看一看，茫茫大漠中，这个怒火中烧的孩子。

还或者是好奇他将拔出什么？

然后它真的就看到了。

半空中一声闷响。

这是撼动整个大漠的声音。

随着这个响声而来的，是连根带树的拔地而出。

小莽子一跃而起，因为这棵树比他高了不少。

还因为这棵树的根太大，他站的位置都在陷落。

……

……

树根，本是树命之始。

树根，本该乱象蓬勃。

树根，哪有这样的树根？

升起丈余的小莽子，眼睛一瞪，丑陋的树干就在他手里开始翻滚。

树根也在翻转。

树干为柄，树根为锤。

就这样，小莽子抡起它砸向了大漠。

刚才那一瞪眼，是因为他真的很生气。

你果然是一个怪物，还是一个如此秽气的东西。

你的树根竟然是一口棺材。

随着这口棺材的落地，黄沙淹没了最后一缕夕阳，大漠进入夜晚。

……

……

“大梦谁先觉，老道不自知。”

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苍老而雄浑，就像是从大漠里发出。

小莽子却没有追寻声音的源头，一直死死的盯着已经落入大漠的丑树。

黑夜挡不住他的视线，丑树依然没有变化。

没有树叶，只是树干，弯弯曲曲，弯的连一点规律都没有。

通体黄沙之色延伸到根部，根部之下是一口棺材。

棺材真的就是它的根，因为它们是一体。

这颗丑树就是从棺材上长出来的。

小莽子静静的悬浮于空中，然后抄起了双手。

大漠又陷入了宁静，真正的宁静。

……

……

不知过来多久。

哐铛。

一声轻响。

树动了，准确的说，是棺材动了。

被砸向地面的棺材树平躺在大漠里。

动的是它的最底部。

底部掀开了一个盖子。

黑夜中的棺材自己开棺了。

小莽子依然双手抄在胸前，表情竟然是满脸戏虐。

……

……

一个人头从棺材中探了出来。

头发遮住了整个头部。

就在此时。

一个少年的身影从空中冲向了地面。

抓起棺材树又抡了出去。

棺材树去了另外一边，留下的是一个从棺材里滑落出来的野鬼。

“我就知道是你。”

小莽子的语气充满愤怒：“第一次装鬼，这次居然直接从棺材里爬出来。”

语气越来越重，愈来愈大：“你这个装神弄鬼的老骗子，看我打不死你。”

……

……

夜幕下的大漠上空有淡淡的月光，就像面无表情的眼眸。

冷冷的看着下面这场滑稽的追逐。

前面一个弯腰驼背看不到面孔。

后面一个满身怒火，不断扇动着前方的空气。

这个追逐的路径是一个圈，围着棺材树的圈。

“呀，呀，呀，老道我正在睡觉呢，怎么搞起的就地动山摇了嘛？现在还莫名其妙的被人追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呀？”

这人满口哭腔，还充斥着很大的无奈。

“装，还装，你这个骗子老头。”

一前一后，声音也在不停的转圈，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就在黄沙即将再次淹没此地时。

转动陡然停止。

“妈呀，真的是鬼。”

一声孩童的惊吓声，把月光都吓得抖了一抖。

……

……

黄沙落地，画面清晰。

野鬼还保持着前行的姿态，只是头已经转到后面，同时一手撩开了长长而凌乱的头发。

后面的少年手臂扬在半空中，这是一个紧急制动的姿势，只是脸上满是惊吓。

应该是惊而不吓，虽然嘴巴张大，但是并没有逃跑。

眼里还有一丝不解：“你是谁？”

……

……

“你问我是谁？”

哪里还有苍老，明明是一个年轻声音，快速而清晰，就像民间的念快书：

“我还要问你是谁呢，我睡的正香，睡的正甜，一个莫名其妙的震动侵入我的梦想，扰乱我的甜蜜，打破我的沉寂，本该灿烂而又安逸的醒来。此时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型动物莫名其妙的追打。害得我露出惊世骇俗的容颜后，才停止了无休止的逃亡。”

“你说，我好看不好看？”

……

小莽子的眼睛睁的像铜铃，嘴巴张的像碗口。

看不到那人的样子，但能想象到他的表情，丑陋恐怖，还有……猥琐。

小莽子的表情还在保持，心想难怪怎么骂他都没有动静，小宝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良久。

小莽子放下了手臂，闭上了嘴巴。

有气无力的说道：“好吧，确认你不是他。”

然后又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此人的手臂，恶狠狠的问道：

“那么你到底是谁？”

……

“额，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