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章氏的幻想被无情打碎，涕泗横流的抬起脸来，见是柳宁，又忙尴尬的将脸别到一边：“原来是琼王妃，臣妇失礼了。”

柳宁扶着章氏的手臂：“邰夫人不要这样说，人人都有艰难的时候。”待把人从蒲团上扯起来，才又说：“方才的建议，夫人考虑一下。”

本以为邰夫人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乐意看大夫，却没想她话音刚落，对方就反握住了她的手：“琼王妃，臣妇斗胆请您为我诊治一二。”

“啊？”柳宁大感惊讶。

章氏难堪的低下头：“不是我不信任您，实在是被骗过太多次了。无数次的希冀、失望，我已经心力交瘁。今天要不是……”话到这儿，突然毫无预兆的挣脱柳宁噗通一跪：“求求您了，如果世间还有大夫能够治好我的病，那肯定就是您。”

柳宁手足无措：“夫人别这样，快起来。”

“琼王妃若不答应，臣妇就长跪不起！”

似乎古人都喜欢这样威胁人。柳宁无奈的摇摇头，治吧，至少邰臧和是个好官，不能让人家断了香火不是？

“您先起来，就算要治，也不能在这儿不是？”柳宁往左右看去，空旷的大殿神明矗立，慈祥的表情好像在嘲笑她们。

章氏莞尔：“是臣妇太心急了。”

紧接着，外面传来纪慕兰焦急的声音：“三弟妹，你在哪儿呢？”丫鬟绿芙小声说：“公主，这殿里香火味儿重，琼王妃别是被熏晕过去了吧？”

“不会吧？”纪慕兰更紧张了。

柳宁心想自己要再不出去，纪慕兰得急出个好歹来，便拉着章氏一起走出了大殿：“大公主，我在这儿。和邰夫人聊天忘了时辰。”

章氏忙擦了擦脸，露出笑容：“怪我，缠着琼王妃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见面这么长时间，大公主还是第一次在章氏的脸上看到笑，不由楞了一下，回过神笑道：“都是老熟人了，三弟妹，你们聊了些什么？”

柳宁没说话，章氏更是一个劲的笑。

回到厢房，柳宁收拾了一下就去了章氏房里。

“我先给夫人号号脉。”虽说白天查她为何晕倒的时候已经号了一次，对章氏的身体情况也大致有了一些了解，现在再号，就是细诊了。

章氏顺从的坐正身子，过于板正的脊背透露着她的紧张，柳宁柔和道：“夫人放轻松一点，过于紧张反而影响脉象。”章氏这才深呼吸一口气松懈下来。

收了手，柳宁开始询问：“夫人的小月子是不是不准？量少，延绵？”

“琼王妃怎么知道？”绿芙吃惊不已。她家夫人在闺阁中时月事就不准，吃了不少方子调理，时好时坏的，总也规律不起来。后来成了亲越发严重，这两年更是渐渐发福，腰上的赘肉好几圈了。

还好家中老爷对夫人从没有二心。

柳宁没有回答，仔细的看章氏的面目状态，皮肤发黄发黑，粗糙长痘，头发稀疏，再加上月经紊乱，她差不多知道是什么症状了，想了想，看向绿芙：“劳烦绿芙姑娘将夫人的衣袖撩起来，裤腿也一样，撩至手肘膝盖。”

绿芙虽然诧异，却依言照做了。

章氏很是害怕：“琼王妃，我的病是不是很严重？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生孩子？”

柳宁稍微凑近了一些，果然看到章氏小臂小腿上汗毛深深，比一般女人多且黑，这是雄性激素分泌过剩的情况，如果在现代，她可以给章氏开一个激素六项的检查，就可以明确病因了。

可惜现在是在古代，不过也不要紧，按照章氏的症状已经可以基本确诊为多囊卵巢综合征，卵细胞形成受到抑制，导致不孕。

“夫人不要自己吓自己。”柳宁起身走到案桌前，灵隐寺的厢房虽然简陋，文房四宝却是备着的，不一会儿便写好一个方子递给绿芙：“这是给夫人调理月事的方子，一天一副，喝三次。另外我再给夫人开一种番药，每天一片，连服21天。这样先吃一个疗程看看吧。”所谓的番药，就是达英35（炔雌醇环孕酮片），一种长效避孕药，也可作为治疗妇女雄性激素依赖症。

不是有一个说法吗？

停吃长效避孕药的第二个星期是怀孕高峰期。因为停药后立马会来月经，卵泡加速成熟，然后迅速排卵，很大程度增加了怀孕率。

柳宁说得轻松，章氏却浑身绷紧了：“琼王妃，这真的有用吗？什么时候能怀上呢？”

柳宁理解章氏的急迫，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夫人放宽心，这么多年都没怀上，也不急于这一时是不是？”

章氏一脸失望，难道她真没孩子缘？

下一刻却兴奋的抬起头来：“那个……琼王妃的意思是……我……我还有机会受孕？”

柳宁失笑：“那当然。”

“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你！”章氏欣喜若狂。

柳宁不再停留，嘱托道：“夫人切记，服药期间不要同房。”避孕期间怀孕，虽然这样的几率很小，但并不是没有。别到时候怀上了，孩子却不能要，岂不是要章氏的命嘛！

“同房”这样私密的词被一个晚辈讲出来，章氏顿觉脸颊燥热，转念一想，琼王妃是大夫，比这私密忌讳的情况多了去了，也就释然了。

柳宁回到房间没多会儿，大公主跑了过来：“你神神叨叨在章氏的房间待这么久，做什么呢？”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一个答案。

章氏的情况众人皆知，柳宁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请我给她治病呢。”

“还真是啊？”纪慕兰唏嘘，早在菩萨殿内看到章氏开怀一笑的时候，她就往这方面猜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章氏不是一提到大夫就炸吗？“那……有把握吗？”纪慕兰坐下问。

柳宁给她倒了一杯水：“还行吧，一个月后再看看，希望她运气好一点。”多囊卵巢综合征这个病有点玄乎，有些人两三月就治好了，有些人好几年也治不好，关键还是看自身的调节情况。

用药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些。

晚膳还是素斋，为了章氏心情愉悦一点，柳宁建议把她请过来三人一起吃，纪慕兰当然是没意见的，说说笑笑吃完回房休息。

握着手上的丹方，章氏久久都不能入睡，一想到这方子能够让她圆了做母亲的梦，她就恨不得立即飞身下山抓药来吃。

次日一大早，一行三人打道回府。

马车咕噜摇晃一个时辰，大家终于进了城，在城东分开的时候，章氏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纪慕兰猜想她估计有话和柳宁说，便提前先走一步。

章氏朝柳宁靠了靠，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琼王妃，您给我治病的事情能不能暂时瞒着？我想等怀上了，再告诉我家老爷这个好消息。”

更多的，怕是为了避免邰大人失望吧？

毕竟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这么多年，不停的希望、失望，换做谁也受不了。

看来不止邰大人对章氏体谅有佳，章氏也是个难得的好妻子，虽然她长的并不如何漂亮，奈何人家遇上的是懂内在美的好男人呀。

柳宁满口答应：“好，夫人放心吧。”心里嘀咕着，改天一定要和大公主说一声，千万别说漏嘴了。

马车刚到王府门口，阎苓馨就火急火燎的扑了进来：“柳姐姐，我等你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柳宁浑身风尘，只想赶紧梳洗换身衣裳，便将阎苓馨捉回了府，一边收拾自个儿，一边与她闲聊：“什么事儿让你这么兴奋？”

阎苓馨双手托腮，看着娟纱后影影绰绰的柳宁，嘴角挂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甜蜜微笑：“我听了柳姐姐的建议，大起胆子给梁公子写了一封信，没想到他给我回了！然后，我约了他吃饭。”

“啊？”柳宁不可思议惊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