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111章 不是办法的办法(1 / 1)
作品:《大河峥嵘》对儿子将同学许德恩拉进先锋公司并委以重任的消息,范文斌听见后,不像段向梅那样很上心,只是冷冷地一笑,采取不闻不问的超然态度。
范学华已经大学毕业了,自己又办了公司,成了老板,独立门户,他心底里认为,如何经营先锋公司,是儿子的事情,不能再像当小学生时那样,从头操心到脚。
而且,华城集团的事情,这一段时间以来,一件紧接着一件,件件都是很烦心头疼的事情,忙得全体员工不分白天黑夜地连轴转,也没有全部处理干净。
尽管黄卫东发出了江湖令,而且,在社会上影响很大,但几天过去了,响应者寥寥无几。眼看岳延龙说的十天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可拖欠的工程款还差很大一截儿。
根据华城集团和大安县政府签署的协议,棚户区改造工程所需的全部费用,政府先出三分之一,公司再垫付三分之二。等工程竣工验收合格后,政府逐年支付剩余的工程款,预期年收益可达12%以上。
这种付款形式叫“BT”模式,是由太平洋建设集团公司董事局主席严介和首创的。1992年,邓公发表南巡讲话后,严介和以中学老师的身份下海创业,注册了自己的建筑公司,进军建筑工程领域。
二十年后,太平洋建设集团公司是国内唯一一家拥有多个总承包一级资质及若干专业一级资质的民营企业,跻身中国民营企业500强第8位,中国大企业集团1000强前50强。
严介和创造的BT模式好是好,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范文斌轻叹一口气,暗想,迄今为止,入账的只有西靖市古瓷韵公司的2000万,只是工程欠款的五分之一多一点。
就是这来之不易的2000万元,也是自己不惜降低上市公司老总的身份,亲自去了一趟位于蒙县的古瓷韵公司总部,在和掌门人贺怀南相谈了半天,约定了入股的方式后,才拿到手的。
就在他独自坐在华城集团宽大的办公室里,紧锁眉头,绞尽脑汁想如何尽快筹集到一大笔资金的时候,总经理宁鹏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这段时间里,除了管理经营公司的日常业务之外,宁鹏将主要精力放在棚户区改造工程上。因为,他还担任公司棚户区改造工程领导小组副总指挥,负责执行落实总指挥范文斌制定的每一项重大决定。
见范文斌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宁鹏不由自主地笑着问道:“范总,是不是因为工程队的岳延龙规定的十天期限快到了,你为钱的事情而发愁呀?”
“能不发愁吗?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点也不假。”范文斌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苦笑,语调有点沉重地说,“没有想到,这棚户区也许会成为我的滑铁卢。”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脑海里竟突然浮现出一副很清晰的图画。画面上,一个身材矮小但纵马挥剑驰骋于战场的英雄人物,就是那个与凯撒大帝、亚历山大大帝齐名的欧洲霸主拿破仑大帝。
1815年6月18日,在那场改变了十九世纪的决战中,法军受到英国和普鲁士联军的攻击而惨败于滑铁卢,而后,拿破仑被流放到大西洋的圣赫勒拿岛,直至1821年5月5日,病逝在岛上。
见此情景,宁鹏理解似地微微一笑,随即,安慰道:“还有几天时间,就是向伍子胥那样,一夜之间急白了头发,也没有任何用处。”。
紧接着,又略显兴奋地说:“刚才,我接到高义勇的电话,说他正在黄河边的农家乐里等我们,让咱俩快过去,喝喝酒聊聊天,百忙之中放松放松。”。
上高中那会儿,从高一到高三的整整三年时间里,范文斌高义勇宁鹏是一个班的,三个人关系很要好,经常在一起厮混。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正儿八经的“老铁”。
高中毕业后,范文斌考上武汉大学,高义勇上了一所很普通的中专,而宁鹏则榜上无名,只好回家接父亲的班,开着东风卡车,从蒙县王省城兰州拉煤。这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的事情。
见范文斌露出一丝犹豫不决的神色,宁鹏又说:“说不定,高义勇会有办法筹集到钱的。他现在是糜滩乡的最高领导,权倾一方,找几个钱,恐怕很容易。”。
这句话顿时提醒了范文斌。于是,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但愿如此”后,就随宁鹏来到了黄河边的那家农家乐里,与昔日的同学高义勇一起喝酒聊天,也想借机发泄发泄心中的压抑闷气。
此时的黄河,由于上游刘家峡水库储水的缘故,大安这一段的水位,相比夏天,降了很多,水势很平静缓慢无波无浪,失去了那种恶浪滔天的滚滚气势。
恰逢今天是个不冷的阴天,又是礼拜六,在黄河边游玩的人很多。天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毛卷云,状如灰白色的羽毛。西湾将军古坪上空的那一团,还呈现出淡淡的黄色,很是好看。
“老范,为了区区几个钱,把自己愁成这副模样,划得来?”高义勇喝了一杯啤酒,紧盯着范文斌,用揶揄的语气,粗声亮嗓地说,“让你在十天时间之内筹集这么多的钱,还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中专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大安一个很偏远的乡政府。上班第一天,就跟在乡长的屁股后面,颠颠颠地挨村挨户地搞素有天下第一难之称的计划生育工作。
这一搞,就是十年,直到老乡长退休回家抱孙子去了,已经是副乡长的高义勇,还在领着一群年轻人,不分昼夜地抓计划生育工作。
苦总算没有白下,力总算没有白出。在抓计划生育抓出了一定的成绩,为乡政府赢来了一块先进奖牌的同时,高义勇也被提升为该乡乡长。直到今年过完年,才被调到糜滩乡担任书记。
“老同学,你有没有办法,帮我筹集几百万?”范文斌看着依旧大大咧咧的高义勇,思索了一会儿,用试探的语气问道,“如果到时候支付不了工程款,麻烦可就大了。”。
一想到那群要钱不要命的农民工,举着标语,喊着口号,紧紧围堵在县政府大门前,誓死讨要工资的情景,范文斌觉得头皮发麻,心中的郁闷气更浓了。
这样的情景,以前他见过几次。因为一个外地包工头卷钱跑路了,一伙穿的破破烂烂的农民工,男男女女,迎着冬日寒冷的阳光,围堵在县政府大门前,口口声声要县长出来,替他们讨回血汗钱。
这样闹,对这伙农民工来说,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讨回血汗钱,但是,对县政府来说,政治影响可就大了,甚至会影响到现任官员的政治前途。
于是,范文斌不得不提防岳延龙,这个段向梅的远方表兄,在没有按期拿到工程款的情况下,一怒之下,不顾一切地带领那帮农民工,整日围堵在大安县政府门口闹事。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真的发生那样的集体讨薪事件,别说慨然而起临危受命的范文斌,就是副县长陈彦庆,恐怕也难辞其咎,不好向上级组织,不好向风雷厂几百口嗷嗷待哺的下岗职工,不好向大安全县五六十万人民交代。
宁鹏接过范文斌的话头,微笑着添油加醋地说:“老范说的很有道理。岳延龙已经给我们宽限了十天,再支付不了工程款,真的交代不过去。”
如今,一想到低三下四让岳延龙宽限一段时间时的那个难心,宁鹏就一肚子火气。如果时间倒退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地点也换成蒙县小煤窑,说不定,他会将岳延龙的脑袋当即打出一个血洞。
可是,现在别说动手,就是祈求他能够答应宽限十天,也已经感恩不尽了。他清楚,岳延龙也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想出了这样一个万般无奈的不是办法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