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96章 起名“四月八”(1 / 1)
作品:《大河峥嵘》这是一块充满黄河灵性的石头,历经风霜雨雪而岿然不动,也是一块见证了范家渡沧桑历史的石头,饱经战火硝烟而孑然独立,能够称得上是“黄河之魂”了。
站在这块蔚为壮观的独石前,回想起过去的艰苦岁月,范有民禁不住心潮起伏感慨万千。过去的一切都成了不可追回的历史,而现在,这块河滩地,几经易手,终于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这时,一阵欢快的说笑声顺风传来,会头一看,见几个穿戴花花绿绿的男女,正又说又笑地沿着地埂向这边走来,心想,这个时节了,还有城里人来游玩。
不一会儿,见那几个男女走近独石,范有民正要离去,却听有人很激动地大叫了一声“老范”,继而,快步走过来,紧紧握住他的手,连声说:“老范,我正准备去找你,没想到,却在这儿遇见了。”
这是一个大约六十来岁的人,但保养的很好,看起来白白胖胖的显得很年轻。见范有民用疑惑的眼光紧紧盯着自己,随即一笑,朗声说:“老范,我是当年跟你一起喂过马的小林子。”
小林子?片刻,范有民脑海里划过一道闪电,记起了眼前这个叫小林子的人,也颇为激动地说:“小林子,都三十多年没见面了,你还认得我?”
四十年前的一天,艳阳高照,一群十七八岁的白白净净的学生娃娃,背着铺盖排着队伍扛着红旗唱着革命歌曲,雄赳赳气昂昂精神抖擞地来到糜滩人民公社。
那时候,叫人民公社,不叫乡政府。由人民公社改为乡政府,范有民隐隐约约记得,大概是包产到户以后,1984年前后的事情。
过了一天,大队书记李积真将五六个男女学生带到范家渡,说是公社分配给大队的知识青年。其中,一个叫林红的学生,和范有民一起在大队饲养院里喂养牲口。
因为深夜带着二弟范有成偷偷渡河到城里,捡拾风雷厂的废铜废铁卖钱的时候,被大队民兵半路逮住了。结果,李积真罚范有民喂牲口,而范有成则去放羊。
于是,从那天起,林红就和范有民结伴搭档,开始喂养大队的骡马。这一干,就是整整八年时间,直到七十年代末,林红考上了大学,才结束了“上山下乡”的农村生活。
“是啊,离开范家渡已经三十多年了。”林红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长气,感慨地说,“老范,日子过得真快。来范家渡和你一起喂马的时候,我才十七岁,一眨眼之间,今年已经整整六十岁了,都当爷爷了。”
当初,和范有民一起喂马的日子里,林红这个来自西靖市的城里娃娃,因为生活条件很艰苦的缘故,没有少哭鼻子。但是,一个月后,就适应了喂骡马的生活,而且,干的很认真很卖力。
有一年四月初八,大概是半夜时分,一匹母马下小马驹。那个岁月里,没有钟表,只能看天上的星星推测时间。林红一个娃娃,白天劳累了,晚上睡得很死。用大安本地人的话来说,就跟死猪差不多。
范有民睡意朦胧间,听见外面响起了很奇怪的嘶叫声,赶紧起身跑到马圈里,用手电筒一照,见那匹黑母马卧在地上,瞪着两只大眼睛,正吃力地发出嘶叫声,就知道要下小马驹了。
按照时间推算,这几天是到该下小马驹的时候了。他时时刻刻注意着这匹母马,唯恐其在夜里下马驹。万一睡着或者照顾不周,造成母马或小马驹死亡,那可就闯了天祸。
本来就是戴罪之身,被李积真罚在饲养院喂马。再闯下大祸,就是罪上加罪。说不定,李积真会以破坏生产队财产为由,召开批斗会进行批斗的同时,还扣除工分,年底分不到口粮。
由于这匹黑母马是第一次下小马驹,没有经验,吭哧吭哧了好几个时辰,在范有民的帮助下,最后,在太阳刚刚升起的那一刻,产下了一匹很健康活泼的小马驹。
当林红睡醒后,走进马圈添草料的时候,才发现范有民看着小马驹一个劲儿地发笑。于是,明白了,心中即刻涌起一股敬佩之情。
后来,这匹被范有民起名为“四月八”的小马驹,在林红地精心照顾下,一天天地长大了,长的很健壮,也很依赖他。
直到多年以后,林红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怀着很复杂的感情,离开范家渡的那一天,还骑着“四月八”,在范有民等人的目送下,走出了这个生活劳动了整整八年的小村庄。
“老范,那匹叫四月八的马,最后怎么样了?”范有民比他大几岁,林红一直叫他“老范”,叫习惯了,就像范有民一直叫他“小林子”一样,想改也改不了。
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的那一天,第一次见面,两人就这样相互称呼。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林红还这样叫他,叫得范有民心里热乎乎的,有一种数不出来的感觉。
“还能怎么样?”范有民叹了一口气,用有点伤感的语气说,“你走后时间不长,就开始包产到户,分队里的财产时,分给了王守禄,后来,老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又一次想起了“四月八”出生时的情景。当是,确实担心极了,直到四月八很安全健康地落地,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感到身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而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再一次听见“四月八”这个非常熟悉的名字时,他却忽然有了另外一种异样的感觉,感到自己就是那匹叫“四月八”的马,快要老死了。
“那可是我一直从小陪伴着长大的一匹马。”林红也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四月八很通人性,也很温顺。每天傍晚赶着马群去饮水的时候,我都骑着它。”
来范家渡插队时间不长,林红在范有民的指导下,学会如何喂养牲口的同时,还学会了骑马。对他这个自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娃娃来说,骑马是一件很有意思也很光荣威风的事。
尽管水渠距离饲养院不远,但是,每次去饮马,林红都忍不住要骑上四月八,迎着夕阳,很威风凛凛地扬着长鞭,前后左右自由驰骋,大声吆喝驱赶着马群走向水渠。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古代的大将军,正带领着成千上万的骑兵,气势汹汹地杀向敌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也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走马沙场征战四方”的豪壮。
可是,在范家渡这样艰苦多难而又自由奔放的日子,不知不觉间很快就到头了。八年之后,也就是七十年代末期,随着知青大规模返城而结束了。
由于其父是一位功勋卓著的老革命,平反后,官复原职,担任了西靖市的副市长,林红被推荐上大学,踏上了在当时全国一千多万知青里面最好走的一条阳光大道。
说完四月八,两人又情不自禁地说起了现在的事情,都不由自主地发出几声感慨,感叹岁月流逝地很快,也感叹岁月的无情,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沧桑与无奈。
这个时候,范有民才知道,林红大学毕业后,又回到了西靖市。在市政府上班不久,在他父亲去世的前一年,调到了省城兰州工作。
去年,才正式退休,而他的老伴儿已经退休两年多了。如今,闲来无事,老两口在替唯一的女儿照看孩子之余,打打牌聊聊天,享受天伦之乐。
参观完独石后,范有民很热情地将林红一家人请到家里。刚进大门,就很激动地大喊了一声,“王芳,快出来看,小林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