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69章 能喝酒的黄河汉子(1 / 1)
作品:《大河峥嵘》观河楼临近黄河,视野开阔,加之饭菜色香味俱全,吸引了很多顾客,生意很火爆。不到六点,就坐满了客人。楼上楼下,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范文斌一家四口人,选了一个较大的包间,团团围在一起吃正宗的四川火锅。他和观河楼的老板杜永军是老熟人,因此受到了格外特别的照顾。不论菜肴的种类,还是数量,都令人非常满意。
小儿子范学礼听说哥哥要当老板,吃了一口羊肉,显得很激动地说:“哥,你当了老板后,我一到礼拜六礼拜天,就给你打工。工资嘛,也不多要,和别人一样,就算我帮你的忙,怎么样?”
段向梅用无限疼爱的眼光看着小儿子,连声笑着说:“好我的儿子,小学还没有毕业,就想着打工挣钱。”见范学礼不满地瞥了自己一眼,又说:“这样,会影响学习的。等你以后大学毕业,再去打工也不迟。”
“大学毕业了,谁还打工?受累受气的,还挣不上钱。”范学礼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很自信地说,“我要和我爸一样,当个大老板,很大很大的老板,让别人给我打工。”
一大一小两个儿子,年龄相差十几岁。范学华已经大学毕业了,而范学礼还是小学三年级学生。按照范文斌的话来说,这两个儿子,都遗传了他与生俱来的优秀基因,特别聪明,是那种天生能够干成大事情的人。
“爸,你赞成不赞成,怎么不说话?”见父亲对自己的想法,不发表任何意见,范学华有点按捺不住,紧盯着吃个不够的父亲,催促道,“总要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嘛。”
段向梅也盯着狼吞虎咽的丈夫,片刻,忍不住嗔怪道:“别只顾着吃,好像没有吃过饭似的。今晚我请客,让你吃个够。听见了没有,学华问你话呢。同不同意,好坏总的有个意见。”
这几天,范文斌一上班,就去棚户区工地,一会儿这里看看,一会儿那里瞧瞧,总担心出事情。工人们下班后,还要在公司召开总结会议,有时候忙的吃饭时间在别人睡觉的时候。棚户区改造工程,不同于以前的商业地产开发,弄不好,就要身败名裂,不得不极端重视。
她劝了还几次,要他注意身体,工地那边有宁鹏赵瑜等人成天盯着,不会出事情的,也用不着他这个董事长亲力亲为干操心。可是,范文斌生就的一副犟牛脾气,认准的事情,十八头犍牛也拉不回来,把妻子的话,当做耳旁风,照旧我行我素。
此刻,看着丈夫略显黑瘦的面孔以及狼吞虎咽的吃相,段向梅心中情不自禁地涌起一丝内疚和怜悯。为了按时完成棚户区改造工程,丈夫不分白天黑夜地加班大干苦干,简直是不想要命了。
等吃的差不多了,范文斌才微微一笑,看着妻子儿子,朗声说:“学华想独立干事业的想法,很好,我支持。”随即,将目光聚焦在儿子稚嫩的脸上,又说:“不过,我问你一句,开电脑公司,需要一大笔资金。这笔钱,也就是创业资金,从哪里来?”
见父亲这样问话,范学华一怔,与母亲相视一眼,颇为尴尬地一笑,少顷,小心翼翼地说:“前期投入,我算了一下,包括房租设备等等,乱七八糟的,有三十万元就够了。”
“三十万元?你有没有?”范文斌喝了一口酒,紧盯着儿子,继续问道。每顿饭后,都要喝几盅酒,已经是多年的习惯了。酒一下肚,觉得浑身舒服极了。按爷爷生前的话来说,不会喝酒的男人,算不得真男人,更算不上黄河汉子。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喝酒,是在小学毕业后的一个晚上。那一年,他刚好十三岁。那个时候,正是八十年代初期,小学实行五年制,不像现在,是六年制。
那一年,刚刚实行了家庭承包制,在土地承包给社员的同时,原先大队里统一饲养的牛马羊以及共同使用的各种生产工具,都分到了每家每户。以前的社员,不再受以前那些条条框框的拘束,很是自由。
于是,先前被明令禁止的一些活动,也渐渐又流行了起来。其中,喝酒,就成了男人们在劳作之余的首选。本来就爱喝酒的范正坤,这一下彻底放开了,隔三差五,呼朋唤友,就要喝上一场,而且,场场必醉,不醉不罢休。
那天晚上,天刚黑,爷爷以前的结义兄弟徐富,也就是后来范文斌在糜滩初中的同班同学徐亮的爷爷,拿着两瓶青稞酒和两斤猪头肉,和另外两个老汉,也是爷爷当年的兄弟,来到范文斌家,边吃边喝,很是热闹。
自懂事起,范文斌就和爷爷睡在一个炕上。此刻,坐在爷爷身边,一边吃肉,一边很有兴趣地看他们划拳喝酒,心中很是羡慕,暗想,如果长大了,自己也要学会划拳喝酒,做一个爷爷那样英雄威风的真正的黄河汉子。
几个老弟兄围坐在一起,边喝着酒边说起了往事,都禁不住唏嘘感慨万千。爷爷长叹一口气,用不胜惋惜的语气说:“老谢走的太早了,不然,活到现在,至少也是个将军。”
“老谢那可是一个胆子很大的硬汉子,文武全才,很讲义气。”徐富也颇有感触地说,“那一次,他将一批武器弹药托付给我们,让我们帮他从水路悄悄运送到起事的地点水泉堡。”
这句话,顿时将众人带入了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那段刀兵四起烽火连天的战斗岁月里,浑身的血液都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那个时候,他们这伙人,还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
尽管以范正坤为龙头大爷的哥老会,没有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公然参加那次在大安历史上很有影响的起事行动,但是,因为那个很讲江湖义气的领头人老谢的缘故,哥老会暗中帮了他们不少的忙。
后来,这次由老谢带头领导的在水泉堡武装反抗国民党当局的行动,被称之为“大安起义”。一个大雨如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老谢浑身泥水地潜入范家度,说起义失败了,自己正遭到当局地追捕,让范正坤渡他过黄河,而后,去陕西找他的同志。
“我让老谢在这里呆了一个月,等他伤好后,才派人护送他过河去了老家。”范正坤喝了一杯酒,幽幽地说,“老谢是陕西人,一口陕西腔,没有本地人保护,很难活着走出大安。”
这些话,听得范文斌目瞪口呆心惊肉跳。他压根儿没有料到,爷爷这些人,年轻时还有如此传奇的经历。在心中充满浓重敬意的同时,也端起酒杯,英雄般地喝了一口,呛得他泪水涟涟,惹得众人大笑不止。在大笑声里,爷爷说了一句话,“就是再呛,也要把酒咽下去。”
四十年代末期,即1949年9月的一天,从一个带领部队渡河去新疆的解放军团长嘴里,范正坤才知道,老谢回陕西后,不甘心失败,又拉起一帮人闹革命,不久,加入了中央红军,后来,又成了八路军的一个副营长,牺牲在抗日最前线。
那天晚上,更深人静的时候,在跟老谢最后分手告别的范家码头,范正坤点燃了几张黄纸,祭奠昔日这位肝胆相照的朋友的在天之灵。听着哗哗的黄河流水声,心想,老谢,请安息吧,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
再后来,时间到了六十年代初,大安县解放后的第一任公安局长贺国清,戴着右派分子的帽子,来到范家度接受改造,时间一长,和正在接受改造的范正坤成了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
在一次闲聊时,提起了大安起义。贺国清告诉他,当年那些跟随老谢一块提着脑袋起义的人,解放后,活下来的都成了大大小小的领导,其中一个,还成了将军,在中央一个很重要的部门工作。
“老谢是个有血性的硬汉子。”范正坤喝了一口酒,紧接着,又叹了一口长气,在范文斌十三岁而又第一次喝酒的这个晚上,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