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33章 逝者如斯夫(1 / 1)
作品:《大河峥嵘》会议最后开成这个样子,完全出乎范文斌的预料。在众人惊异而略显无奈的目光中,他不得不宣布会议结束,而后,叮嘱了赵瑜几句,在保安部长马骏的陪同下,信步来到新修的滨河大道散心。
晚清四大“中兴名臣”之首的曾国藩,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谋不可众,利不可独”。有时候,必须排除一切繁杂的干扰,独自一人很清净地考虑事情,而且,一旦决定了,就要不顾一切地坚持做下去。在这方面,他有深深的独到体会。
二十多年前,怀着一股莫名的焦躁与冲动,将统计报表扔在统计局副局长罗维忠的脸上,毅然离开办公室后,将自己关在那间只有十来个平米的单身宿舍里,反复想了几天,最终下定决心辞去人人羡慕而不得的公职,南下深圳创业。
那可是一个全民躁动不安、人人都渴望创业的火红年代。人不分男女老少,地不分东西南北,全国各地各行业的自认为是精英的人,都怀着极度渴望发财致富的同一梦想,从四面八方涌入深圳淘金。
在这些人中,范文斌是幸运的。当然,这种幸运,也来自他自身的实力。三年后,当他怀着自己当老板的梦想,再次回到大安县城的时候,已经完全不是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了。
不一时,就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滨河路,走了一段,见这里人很少很清闲,树木茂密,绿草成茵,环境优美,范文斌站在岸边,迎着凉风,很有兴趣地观赏起黄河来,而马骏则站在数米开外,负责保护范文斌。
自退伍之后,马骏就来到华城集团,先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保安员,后来,范文斌见其行事很干练负责,不久,就将其升任副部长而至部长。对此,马骏很是感激,做事更加认真勤快,深得范文斌赏识。
爷爷去世后的这几天时间里,作为华城集团董事局主席,范文斌感到心中憋了一股子郁闷浊气,特别是这次不欢而散的董事局会议,更让他烦心至极。其中,最令他牵挂的就是度假村一事。内交外困,事事不顺,不能不郁闷憋气。
难道在范家渡建设一座古丝路文化度假村的构想,是错误的?真的就如庞成川在董事局会议上所说的,“耗资巨大,前景不明”?耗资巨大,他承认,如今做事情,哪有不花钱的?但前景不明,他无论无何也不能接受,因为,这和他的认识正好相反。
范文斌认为,古丝路文化度假村的前景,不是不明朗,而是非常明朗非常清晰非常有前景。大安作为古丝绸之路北渡口,滚滚黄河穿城而过,南临气势雄伟的乌兰山,北靠高大浑厚的将军坪,而范家渡正好位于这一山一水之间,地理位置很独特。
此时,看着滚滚黄河一路奔腾而来,又以百折不回披荆斩棘的大无畏勇气东流而去,气势滔滔浩浩荡荡,范文斌觉得自己的心胸为之一开,情不自禁地泛起一股强烈的“舍我其谁”的英雄豪杰感。
他从小在黄河边长大,在武汉念了四年大学,最后,又回到了黄河边,辞职后白手起家,几经挫折,打造了颇具声誉的华城集团品牌,而且,还是迄今为止,大安县唯一一家上市公司老总。
这番来之不易的打拼成就,不要说跟同龄人相比,就是跟所有的创业者相比,在经济较为落后的大安县,还是显得鹤立鸡群独领风骚,也难怪老家的人经常说,范家的祖坟头上冒青烟了,出了他这样一个很有本事的人。
当听见这句话时,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竟然滋生出无限的感慨。家乡的父老们只看见了今天成功辉煌的范文斌,而没有看见当年一怒之下辞去铁饭碗,受尽同事同学朋友白眼冷话,艰辛打拼而差一点沦落到乞讨地步的范文斌。
每每想起自己所走过的艰难坎坷之路,范文斌心底就会情不自禁地泛起一股“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苦涩。当然,苦涩一闪而逝之后,紧跟而来的是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万丈豪情。
在他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中,大安是黄河边一个很破旧也很荒凉的小县城,至少,三十年前,在县一中读高中时,留给他的就是这个印象。那时候,他非常渴望有朝一日,能够走出大安这块地方,到外面的大世界去闯荡一番。
但是,三十年之后,这个残存在脑海里的记忆,已经完全被眼前的现实景象所取代。如今的大安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而这个三十年,巧好也是他读书创业的黄金时期。
别说其他方面,就是城市的面积,至少也拓展了一倍以上,道路宽敞高楼林立繁花似锦,真正显示出了一座正在高速发展的西部黄河之畔的县城特有的那种时代风貌,更别说人的变化了。
此刻,站在一处高高耸立的岩石上,伸长脖颈,顺东远远望去,就能够依稀看见老家范家渡那绿树环绕的大致面貌。若是晴天,还能够看见袅袅炊烟,飘散在黄河上空。
尽管很多人,特别是那些读过大学见过世面的年轻人,为了更好的生活,离开老家很远,走向更富裕更繁华更有希望的大城市,极有可能永远也不回来了,弟弟范文明就是典型的一例,但是,老家的整体面貌,至今依然如初。
“三十年,一万多个个日日夜夜,弹指一挥,就过去了。”回想起这三十年的种种经历,就像一部有头无尾的电影,恍恍惚惚闪现在范文斌眼前。从前的一切,如今回想起来,时而很清晰明确,时而又很遥远模糊,但是,一直留存在脑海里。
蓦地,他记起了年初那场惊心动魄的竞标会。当拼杀到最后一轮,只剩下翰弘电器和华城集团两家时,他听见手机很响亮地“嘟”了一声,打开一看,见是一条短信,“即刻退出竞争”。
再一看发短信的电话号码,在吃惊之余,瞬即明白了,心中暗自喟叹一声,不得不退出了这场不见硝烟烈火但处处弥漫着浓烈血腥气味的竞标会,从而留下了一道千古遗憾。
“莫非黄卫东已经暗中搭上了他这条大船?不然,他为何要在关键时刻发这样一条短信给我呢?”想到这儿,心不由自主地猛然一沉。
许久,将目光从老家范家渡上,移向眼前浪花翻滚奔腾东流的黄河之上,在回想自己的经历之余,又想到了今后华城集团的前景,一丝忧虑禁不住涌上心头,竟脱口念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这时,几只不知名的水鸟,从河中心的一块渚上飞起来,在黄河上空尖叫盘旋片刻,又敛翼俯冲而下,紧贴水面疾飞,偶尔,还相互追捉嬉戏,引得人们纷纷驻足观望。
就在他百感交集之际,手机响了,一看,显示的是张玉琴三个字,不由得苦笑一声,“儿子学礼又犯错了,班主任张老师打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