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谋事在人(1 / 1)
作品:《团子驾到》一番心思,几度思量。当姜思礼再看向刘肃的时候,他心中的主意已经拿定。
他一改方才那般惊慌失色的表情,坐直了身子似有成竹在胸,对刘肃淡淡一笑缓缓说道:
“贤弟,既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就不要打哑迷了。有话直说无妨。”
“好!”刘肃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手上折扇啪的一声合拢,倾身向姜思礼靠了过去说道:“姜兄,你可知道在咱们大周的这三省六部里,除了刑部,兵部和吏部还有哪里最为重要?欲中则中,欲远则远?”
姜思礼一听这话倒是有些稀奇,他寒窗苦读这么些年,怎么就没听过什么欲中则中,欲远则远?朝廷中的部门无非是京官和地方官,还能折腾出个这么个随性所欲欲中则中,欲远则远的部门吗?
于是他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谦虚样子,对刘肃摇头道:“贤弟啊,你这一问倒是把愚兄问倒了,这欲中则中,欲远则远是个什么意思?我可是一点不明白。”
刘肃见他当真困惑难解,嘴角一勾,靠回椅子里,打开折扇优哉游哉的扇了了起来,笑道:“在朝则为中,在野则为远。地方与京中的关系莫非如此,怎么姜兄你怎么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了?”
还真别说,姜思礼这些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虽然是为了考取功名无所不用其极,可是还真没听过这样的话!他一边品味着刘肃这话里的门道,一边自嘲似的说道:
“愚兄真是读书都傻了,竟然全然不能参透其中道理。还望贤弟不吝赐教,与我解释一二。”
刘肃本来只当他是玩笑,没想到姜思礼却是一脸认真。想来这些年来,姜思礼除了读书就是读书,找他出门,那是比那闺阁小姐还要难请。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真是与世无争。
于是他也收起了笑意,认真说道:
“姜兄,这朝廷里的工部是掌控土木水利工程和我大周农业、林业、牧业、渔业的机要部门。不仅如此,诸司官署办公所需的纸张笔墨的采买之事,也归工部负责。最重要的是,工部里现在有个屯田郎中的空缺,这个职位可是掌管天下屯田的要职。在京文武百官的职田,诸司官署的公田,那可都归屯田郎中管。”
刘肃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姜思礼的脸色。果然不出他所料,姜思礼听到屯田郎中竟然有这等能耐,眼睛陡然一亮。
土地,那可是人立足之本。大周几百年至今,什么均田到户,什么职田佃耕都是空谈。谁家的土地不是能占就占能并就并?,那些个布衣百姓,大字不识几个,当真指望他们种上几亩地,就是干出什么大事来吗?别人不敢说,就是他家的家生奴也比那些所谓的耕农过的体面些。
只是圣上自诩是个明君,这些年虽然身体不济,可是对并田之事倒是不遗余力的严查到底。
姜思礼看了看刘肃,却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目光一闪,问道:“却不知这等要职,哪位贤德之人堪当大任?贤弟身居吏部尚书,心中想必已有人选。”
刘肃一言不发的看着姜思礼,看了又看。看的姜思礼有些不自在了,他轻咳一声。刘肃却是笑了,他摇着折扇对姜思礼说道:
“我曾经说过我既然入朝堂,姜兄的未来我定会助你一臂之力。更何况,工部的这个位置可谓是重中之重,田地是国命脉,人立足之本,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刘肃将扇子一收,指了指姜思礼脸上神情一肃说道:“唯有姜兄你,方才可以托付。”
看他说的这样认真,姜思礼忽然觉得有些不安。他略显局促的往刘肃那边靠了靠,说道:“可是,贤弟啊,我这……这么些年一心一意只在读书上面,什么都不会啊,如何能担此重任?”
刘肃看着姜思礼的这幅模样哈哈大笑道:“姜兄无需担心,我只是要一个我信得过的人在屯田郎中这个位置上。姜兄坦然处之便是,所有事情都有我,不必担心。”
他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的混混天色,已是快到晌午,可是这天却是依然乌云笼罩,一副要下雨却又无雨可下的样子。刘肃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姜思礼神情黯然的说道:
“姜兄,我们很快就要同朝为官了,有些事我并不想瞒着你。圣上的身体这般糟糕,虽然正值盛年,可是还能支撑多久无人敢妄言。可是据我所知,圣上到现在位置未立太子,诸位亲王皇子都在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我心中,实在不安啊。”
姜思礼看着满腹心事的刘肃,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些年来他一心只想搏个功名,也算是在他爹的面前有个交代,所以才会这般下狠心苦读。可是对于日后该如何为官,具体该怎么做,他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茫然的看着刘肃,想了会开口道:
“这个立不立太子,立谁为太子这是陛下的家务事吧,我等怎好随便插手?”
刘肃身形一顿,忽地转身大步走到姜思礼的身边,盯着他愤然道:
“姜兄!枉你饱读圣贤书,竟然会有这般见地!太子,就是未来的天子!天子乃身系万民之人,怎可随意定夺?又怎么能说是陛下的家务事?
长幼有序,向来我朝都是立长子为太子。可是如今陛下竟像着了魔一样的溺爱着长公主,前几日宫里竟然还传出谣言,说陛下曾和傅大人密谈,要将皇位传给长公主。”
“传给长公主?”姜思礼听到这里不由一惊。竟然还有这种事?
大周几百年来向来皇位只传皇子不传公主,从无例外。为何到了陛下这里竟然要传给长公主了呢?
刘肃眼中一暗,他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手砰的一声拍在桌案之上,怒道:
“长公主再尊贵也不过一介女流,怎可奢望皇位?陛下也太糊涂了,竟然如此溺爱长公主,连祖制都不管了!
天下众人的眼睛都在看着,若是有朝一日,陛下当真如此决定,只怕大周……”
刘肃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庭院,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姜思礼已经明白他的担忧所在。可是宫墙之内的事情又岂是他们能轻易左右的呢?
姜思礼的眼睛暗淡了下去,他忽然觉得这个官还没当,肩上的担子便有几分沉重。刘肃沉思半响,回过神来却发现姜思礼亦是沉默不语。顿时明白他怕是被自己的忧虑所感染,开始乱想一通了。
他大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怎么,姜兄这就已经开始担心了?如今你刚刚步入仕途,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这朝堂之上的真功夫你还没见到呢,怎么就开始要打退堂鼓了?”
姜思礼见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刘肃一眼看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讪笑起来说道:
“好不容易搏来的功名岂有退缩之理?只是我听贤弟这番分析,心想若是当真如此发展下去,陛下当真一意孤行,那些个皇子又怎可善罢甘休?只怕大周又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了,不由的为无辜百姓担忧。”
刘肃点点头道:“没错。逆天而行终究不可,男女自古有别,怎可任由陛下一时兴起便将大周天子之位改换乾坤。只是陛下如今毕竟正值盛年,身体虽然是好是坏,倒也不至于立时三刻就会有什么变故。所以我希望姜兄能够在工部站稳,为我守好这个位置,将来若有变故也好策应。”
姜思礼听他这么说心里一下子打起鼓来,策应什么?难道他还要逼宫不成?
这个刘肃虽然跟他有同窗之谊,可是他的为人他总是猜不透,他总是时而癫狂时而沉稳,时而放荡不羁,时而克己复礼。相处多年他却一直吃不准他的脾气,他甚至不知道刘肃是不是有脾气。毕竟他从未见他真正的动怒过,他总是那么从容不迫,仿佛一切的一切他都了然于胸
姜思礼将刘肃的话在心中反复揣度,最终决定不再追问下去。
点到为止,明哲保身。这是他信奉的信条,也是他的生存法则。
刘肃见他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中又多出几分激赏。很好,他就是需要这样的人。姜思礼或许愚钝,或许不那么热衷于仕途,可是他却是个极其懂得分寸和边界的人。
对于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能追问,什么事不能追问他的心中非常清楚。是个聪明人,而他,最喜欢的就是聪明人。
果然他的眼光不错,没有看走眼。这个姜思礼确实是个可用之才,或许没有那么高的天分,可是为他守在工部这件事,他相信这个姜思礼一定能做好。
然而事实上,这是他刘肃生平第一次看走眼。
就在姜思礼上任不到一年,竟然接连遭到言官笔诛口伐。
一日,御史台的老御史在早朝上控诉姜思礼,这么个屯田郎中俨然已经是个吞田郎中,竟然收受贿赂,干涉官员职田分配。
陛下一天一个刚上任不到一年的小小郎中竟然敢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眼睛一瞪就要将人拿下。
刘肃赶紧站出来为他辩驳,说姜思礼干涉分配的那位官员叫张栋,是大理寺下的新晋官员。虽然年轻,但是实在是是一位两袖清风的好官,为人清廉刚正不阿,穷的衣服里子都补丁了。可他虽然两袖清风,但是对家里的老母亲却是极其孝顺,宁愿自己喝汤也要给老母亲吃肉。
此人已经年过二十五蛋仍是尚未娶妻,不为别的,就是他相中的女子嫌弃他家贫,弃他而去了。这件事正好被管他此次分配职田的姜思礼知道了,姜思礼钦佩张栋的为人,更是同情他因为两袖清风而被人嫌弃。于是便向工部尚书申请为他多分配两亩地。工部尚书亦是心有同情,所以同意了姜思礼的申请。
由此张栋的职田才会比他原来应得的,多了两亩地。而张栋感激姜思礼的帮助,所以拎了些吃食登门拜访,以表达谢意。仅此而已怎么能说是收受贿赂呢?
刘肃一番义正词严,说的圣上将信将疑,又派人将张栋喊了过来,发现果然他的官服里面的里衫打着补丁。这才信了刘肃所言,不再追究。
可是刘肃心里却是清楚,这件事的真相到底如何。要不是他早早收到消息,一番打点安排,对着张栋连夜授计,那群天天拿着笔躲在御柱后面言官口水不把他这个保举人给喷死才怪。
他真没想到这个姜思礼竟是如此贪婪之辈,当真是仗着他在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上,能帮他兜着,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的大把捞钱。他刘肃,自踏足朝堂自诩看人从未走眼,可是这一次,他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还好,姜思礼的爹姜松茂,一代名将病逝在鄂州,姜思礼只得丁忧在家,在不能折腾什么。刘肃的一颗心整日里七上八下的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三年时间匆匆而过,姜思礼还没等来他官复原职的日子,宫里的那位就驾崩了。他的死来的太过突然,连个太子都没立,就这么登极乐而去,留下满朝文武干瞪眼,急得抓耳挠腮。而另一边,诸位皇子和长公主正式撕破脸,战火一触即发。
姜思礼眼瞅着这大周当真要乱作一锅粥了,干脆也不会去做官了。省得还要挨刘肃的训还要担心自己是否言行失察,被言官又揪住了什么小辫子。
这个官做得,钱捞不着,事情又自己做不了主干不了,天天受制于人实在没意思!于是索性辞去官职,回到鄂州。仗着鄂州天高皇帝远,谁都管不着,随便你们在京城尽管闹的水生火热,我这儿该逍遥照样逍遥!
于是他就这么呆在鄂州,守着他的田产,琢磨起买卖生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