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扑朔迷离(1 / 1)
作品:《箫剑行之昆仑皎月》“哈哈,女侠真是菩萨心肠。”来人捂着胸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晏雨棠。“不过,在下可还想讨教几招!”说罢,一抖袖口,一柄玄黑色长蛇软剑倏然滑出。
来人反手握住软剑,左腿后撤一步,摆开起手架势,静静盯着晏雨棠,眉间略带讥讽之色。“不好。”晏雨棠低低惊呼一声,看来对方已然看穿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故而如此有恃无恐。不过方才一战至少也去了对方五六成功力,此人还这般托大,想来必有强援在后,自己若不能速战速决,只怕今日就要死在这无名剑下了。可是自己现在经脉凝滞,十成功力就去了九成,当面硬拼不啻于飞蛾扑火,这可如何是好?
心念如电,诸般盘算只不过几个瞬息,晏雨棠虽心乱如麻,但神色却一片淡然,秀眉一挑,冷然道:“哦,既然阁下一心求死,那本女侠成全你。”说话间人已后撤半步,以箫为剑,斜指向天,左手捏剑诀护于胸前,赫然是紫凤剑法的起手式——百鸟朝凤。
来人一阵惊疑,暗暗忖道,难道这晏雨棠功力未曾受损?绝无可能!她急气攻心在前,不顾气血逆行强行出招在后,此刻体内真气应该乱作一团才对,她定是在诈我!心念及此,来人悄悄向晏雨棠身后的小巷一瞥,只见巷口似有人影绰绰。来人心中一喜,朗声笑道:“哈哈,谁生谁死,还说不定哪!呔,玄蛇出洞!”来人跃将起来,手腕一抖,一柄软剑竟似化作三条黑蟒,携着阴毒真气,分别朝着晏雨棠颈,胸,腹三处刺来。晏雨棠避也不避,提起最后一口真气,单足在地上一踏,借力跃起,双手持箫指天竖于胸前,衣裙飘飞,竟当空旋转起来。只见女子转瞬间便旋成紫色光团,四周剑风凛凛,刹那间便与来人剑势撞在一起。剑气鼓荡间,光团越转越快,软剑携来的阴寒剑气瞬间便被耗去大半,来人暗叫一声不妙,左手从腰间摸出一把淬毒匕首,立时运足真气刺过来。
突然,光团转势一滞,紫光大盛,竟炸裂开来。强横的剑气四散飞射,激起股股劲风,一时间瓦片横飞,烟尘满天。来人拼命挥动软剑,劈散数股剑气,竟震得手臂发麻,一个折身,踩在瓦片上借力腾空,朝地上飘去。就在此时,但闻一声清啸,紫衣女子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丝血迹,衣袂随风乱舞,手持玉箫背在身后,连踏数块瓦片,在空中一个折身,双手持箫,裹挟着猎猎劲风朝来人当胸直刺过来,好一招“有凤来仪”。来人身在半空,避无可避,只得大喝一声,双掌运起全部功力,抵着软剑迎将上去。
砰!两相交击之时,罡风撼荡,真气爆射,两人周身五丈内青石板尽皆化为齑粉。咔嚓,长蛇软剑当中断裂,来人的胸口深深凹陷一下大块,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双臂怪异地向后扭曲,如断线风筝般狠狠砸在地上。“你!见死不……”来人瞪大了双眼,无神的定定望着巷口,口中不断涌出含着内脏碎片的黑血,渐渐断了气息。
当啷!玉箫滑落到地上,晏雨棠面若金纸,吐出一口鲜血,微微战栗的身体靠着街口牌坊的石柱缓缓委顿在地。身体里的每一条经脉仿佛都在燃烧,灼心的疼痛令晏雨棠的意识慢慢模糊起来。
好久,好久都不曾伤得这么重了啊,重到可能要死在这里了。呵,自己三年前就该死了,死在那万里冰封之下,和那些道貌岸然,累累罪恶,伪善谎言一起湮没在雪域圣洁之中。恍惚中,刺骨风寒又至。
“大,大姐姐,我叫阿山,她,她是我妹妹小菁。”衣衫褴褛的少年怯怯开口,生满冻疮的瘦削胳膊紧紧环着同样瘦小的女童,布满污垢的小脸上,一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戴着紫色面纱的华服女子,那个,被称为“圣女”的女子。“大姐姐,我只想为小菁讨口饭吃,我,我不想杀人啊!”当啷,泛着幽幽绿光的匕首落在华服女子脚边,少年紧紧抱着双肩,瑟缩在石厅里唯一能照射到阳光的角落。“我不想,我不想啊……”少年嘴唇哆嗦着,拼命将身体置于阳光的温暖中,尽管这片光明正慢慢被黑暗侵蚀。
“阿山……”晏雨棠闭眼伸手向某处茫然抓去,入手处却一片温润。睁眼看去,掌心赫然躺着一枚圆形的青色事物,其上刻有一个淡淡的“祺”字,正是自己发带上系着的玉佩。晏雨棠玉手微颤,睫毛翕动间,一滴泪珠落在玉佩上,碎成无数晶莹。“远祺,对不起……”一声嘤咛,嘴角又溢出几缕血丝,晏雨棠银牙紧咬,挣扎着拿起玉箫,倚着石柱缓缓站起,一双明眸却紧紧盯着巷口,喘息着低声问道:“那边的朋友,看了这么久,还不现身么?”
巷口的身影晃了晃,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转出一人,浑身玄色劲装打扮,头戴环有紫色面纱的斗笠,看不真切面目,双手抱剑在五丈外站定。“哎呀,方才的激斗太过精彩,人家都看得入了迷呢。”声音慵懒甜糯,竟是位女子。
“你和他是一伙的么?”晏雨棠紧紧抓住玉箫,余光扫视着四周。“他?徐冀?呵呵。”面纱后的眼睛轻轻瞄了一眼远处地上的尸体,并无停留。“人家跟这蠢货可不熟,自不量力,死了也是活该。”女子咯咯一笑,用手指绞起一缕秀发,“不过能以命事主,也不枉大人对他的一番栽培了。”晏雨棠心下一沉,此女果然也是冲着自己来的,该是受了她口中的“大人”指使,可自己这三年一直隐居避世,以前也绝无仇家,会是谁要致自己于死地呢?难道是……圣王?晏雨棠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一霎时诸般猜测浮上心头,竟略略有些失神。
“呵呵,请晏女侠放心,人家对你可没有半分敌意。”女子将剑换至左手,右手伸进怀中摸出一个小瓶来。“女侠应当认得此物吧?”手一扬,便将小瓶朝晏雨棠抛了过去。晏雨棠眉头微皱,略一迟疑,但还是伸手接过,仔细一瞧,乃是一个小巧的葫芦状白色玉瓶,瓶口用沉香木塞封死,瓶身上刻着九只展翅仙鹤,栩栩如生,足见此瓶绝非凡品。晏雨棠纤手微颤,将玉瓶紧紧捏在掌心,双眼死死盯着蒙面女子,寒声问道:“你口中的那个大人到底是什么人?”似乎是慑于晏雨棠冰雪般凛冽的目光,蒙面女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旋即稳住心神,似漫不经心地缓缓抚摸着剑鞘,声音依旧甜糯。“哎呀呀,这可让人家犯难了,大人可是绝不让人轻易知晓身份呢。”女子咯咯一笑,轻轻弹去落在衣襟上的一片枯叶。“不过,大人交代过,晏女侠是聪明人,见过玉瓶后自然知晓其中利害,想必也知道该如何处置。”蒙面女子的话虽平淡无奇,但在晏雨棠听来,却如重锤敲击洪钟般振聋发聩,不断撕扯着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经。自己不谙世事整整三年,终究还是自欺欺人,逃不过吗?
蒙面女子见晏雨棠脸色惨白,似丢了魂般摇摇欲坠,暗暗松了口气,按剑轻施一礼,脆声道:“大人交代的事已办妥,晏女侠,就此别过了。”言毕转身欲走,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携着股股劲风直冲女子面门而来。女子猝不及防,侧身堪堪避过锋芒,头上的斗笠瞬间炸裂成两半,一头淡金秀发铺散在肩头。白光去势不减,直没入百步开外的门柱之中,竟是一支凤尾银簪。“哼!大胆妖女,伤了雨棠就想一走了之?看剑!”尚未来得及细辨对手身在何处,蓝色的剑芒已至身前。金发女子忙拔剑格挡,甫一相接,一股极寒气息迅速沿着剑脊朝手臂袭来。女子大惊,借力飞退,踉跄站定,只觉右臂麻木不堪,经脉隐隐有凝滞之势,再一细看,右手竟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一时心下大骇,盯着某处屋檐,故作镇定道:“居然能在剑气中充盈极寒内力,你和北海燕家是什么关系?”
“不错嘛,倒也见多识广。”铃音清脆,一抹绯色倩影从檐角飘然落下,俏立在蒙面女子面前两丈处,将晏雨棠护在身后。“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小姐姓燕名颜,乃北海燕家大小姐是也!”铃音响处,燕颜反手背剑于身后,偏头单眼瞧着金发女子,面上满是不屑。听过对方自报家门,金发女子反倒镇定下来,一边暗暗运功冲击经脉,一边仔细打量起来。只见燕颜年及及,身材高挑,一袭红衣映衬肌肤胜雪,如瀑青丝随风轻舞,似与如血残阳融为一体。凝霜晧腕上各系着一个八角铃铛,材质似玉非石,又似水晶般通透,却是无上的铸剑材料——北海玄冰。看来这燕颜所言非虚,真是北海玄冥剑燕朝雪之女。方才交手时,便觉此女功力不在自己之下,此处不必与其纠缠,须快快脱身才好。
心中既定,金发女子抖去手上的薄冰,收剑入鞘,迎着燕颜的目光,懒洋洋道:“原来是燕大小姐,当真是少年英雄,女中豪杰,久仰久仰。不过小女子现下有急事要办,改日再与小姐促膝长谈,可否?”“呸!谁要和你促膝长谈了!”燕颜粉脸含煞,怒视着金发女子。“待我拿下你这金发妖女,再交予季叔叔处置,看到时你还有何话说!”铃音一动,绯衣蓝剑已朝对方掠去。女子倒也不避,遥遥一指倒伏在地的晏雨棠,淡淡一笑,“哎呀,处置我之前,不知晏女侠会否香消玉殒呢?”燕颜闻言一惊,生生止住身形,才惊觉方才晏雨棠倒地后便毫无声息,难道已是垂危之境?燕颜回身望了望扑倒在地的晏雨棠,又看了看不紧不慢,似笑非笑的金发女子,银牙紧咬,折身奔向晏雨棠。
燕颜奔至近处,瞧见晏雨棠横卧在地,面若金纸,眉头紧皱,嘴角缓缓流出暗红的鲜血,显然是伤到了脏腑。燕颜不敢怠慢,赶忙扶起晏雨棠,搭脉探息,见脉搏虽弱不微,气息虽缓不急,一时心下大定。乃弃剑于地,盘腿坐在晏雨棠身后,翻手捏出四根银针,弹指射入脑后四大穴,晏雨棠嘤咛一声,算是有了回应。燕颜松了口气,又运功护住心脉,缓缓推血过宫。一时间真气鼓荡,两人衣裙无风自舞,燕颜满脸通红,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来不及擦汗,燕颜迅速反运真气,单掌拍在背部大穴,以期通过真气的冲击打通晏雨棠体内的经脉。
日已西沉,白天大雨带来的湿气久久未能散去,在街角暗巷处凝成了淡淡的白雾,萦绕不绝。整整半个时辰,燕颜已经驱使真气在晏雨棠体内游走了三个周天,暂时稳住了心脉,使其没有了性命之虞。疗伤之余,燕颜仔细探查了晏雨棠的全身经脉,竟发现了大大小小百余处伤痕,一个武林人一辈子也未必会受这么多的内伤吧。望着晏雨棠微微颤抖的瘦削肩膀,燕颜不禁悲从中来,腾出手来轻轻托住肩头,让她静静靠在自己怀中。看着怀中人两颊血色渐起,燕颜眼前突然浮现出历历往事。
年少成名,力斩魔祖,世人皆传,青紫双剑,天下无双。自己不服其盛名,相约战于北海,然十招落败。虽未技压一筹,却义结金兰,传为一时佳话。但是五年前晏雨棠不辞而别,自己上天入地,遍寻不获,南远祺也被盟会远派至南疆十万大山,断了唯一的线索。不过两年后她又重回杭州,性格大变,只见了自己一面就隐居临海小筑,避世不出。若非此番自己受家父之命前来杭州为盟主季无涯祝寿,还以为此生再无相见可能。不曾想三年后首见却是这般光景,直让人叹人生无常。
燕颜微微一叹,摇了摇头,集中精力运功引导真气游走最后一周天。真气沿手厥阴心包经缓缓前行,似汩汩活水流过久旱的河道,迅速被吸收的无影无踪。燕颜暗暗惊奇,但却也无暇多想,缓缓加大了引导力度,促使更多真气朝天池穴涌入。就在寒冰真气进入穴眼的瞬间,一股至阴至毒的内劲如毒蛇出洞般沿经脉逆袭而来,转瞬间就冲入燕颜双臂大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