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青紫双剑(1 / 1)

作品:《箫剑行之昆仑皎月

哗哗哗,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珠狠狠地砸在地上,碎成数瓣飞溅到远处消失不见。杭州城的亭台楼阁掩在雨幕中,显得不真切起来。

远处,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屋檐上快速跳跃着,只见此人足尖在瓦片上一点,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扭身,轻飘飘又落在另一片屋檐上。不过几个瞬息,人影就掠过十数丈。

突然,某处传来“喵呜喵呜”的声音,似是猫的哀嚎声,和着哗哗雨声,显得颇为凄厉。人影略一迟疑,一个翻身站定,向左手边看去。那是一只斑驳花色的小奶猫,不知被哪个顽皮小子用绳子拴在门柱上,被大雨淋得眼都睁不开,只能昂着头无助悲鸣。人影叹了口气,转身掠至道旁的柳树上,随手扯来一片树叶,暗蓄劲力,屈指弹出。柳叶破空而去,激起几朵细细水花,擦着小猫脖颈飞过,钉在地上。喵呜,绳子断成了两截,小猫欢叫一声如蒙大赦般飞速闪入对面的小巷中消失不见。人影摇摇头,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失声道:“不好!要赶不及了!姑奶奶可要把我当茶泼了。”说话间脚下发力,瞬息又飘出十数丈,消失在蒙蒙雨雾中。

城中某处,一名紫衣女子打着红色的油纸伞慢慢走着,裙摆在雨中翻飞,但却没有丝毫打湿的痕迹,细细看去,雨珠在接触到裙摆之时,如同落在烧红的烙铁上,旋即化作一丝白烟消失不见。

女子来到一处装饰素雅的楼阁前站定,抬眼看了看牌匾——碧春茶楼。女子收伞走进大堂,环视四周,店内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伙计在柜台后打盹。女子走了过去,轻咳了一声。伙计眼皮都没抬,懒声道:“对不住客官,今日雨大,我们打烊了。”女子也不生气,两根凝玉般的葱指从腰间荷包中夹出一片金叶子,在伙计眼前一晃,问道:“当真打烊啦?”伙计的眼珠紧紧追随着金叶子,最后定格在女子身上。只见女子一袭淡紫色长裙,裙上银丝线勾出数朵荷花,胸前是纯白色锦缎裹胸,墨发如瀑,长可及腰,只在近肩处系一根连着青色玉佩的青色发带,脸上不施粉黛,清颜素雅,皮肤温润如玉,吹弹可破,一双杏眼流转似水,仿佛能说出话来。真可谓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好一位绝美的女子。

伙计吞了口口水,忙摆手道:“没,没,小的方才犯了迷糊,不打烊,不打烊,呵呵。”女子抿嘴一笑,将金叶子丢给伙计,转身向楼上走去。伙计忙不迭接了金叶子,高声问道:“敢问客官可要饮茶?”女子闻言驻足,随口道:“两盏狮峰龙井。”说完刚要抬步,却秀眉一蹙,仿佛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又加了句:“罢了,就给他来壶松花清酿吧。”言罢,女子提裙上楼,选了间临窗的雅室坐定。不多时,茶水送到,女子托腮看着茶盏中倒立沉浮的茶叶,樱唇轻启,“你要是敢爽约,我就把你当茶泼了。”

“阿嚏!”人影打了个重重的喷嚏,脚下险些一滑,“定是姑奶奶在念叨我了。”人影甩了甩头,飘到树顶,打手帘向前望去。“碧春茶楼……哈!在那儿!这下肯定赶得上了!”人影一阵欣喜,掠过几个屋檐,看到二楼雅室窗中的紫衣女子,哈哈一笑,闪身就要跃将进去。不料女子素手一扬,手中的茶盏径直朝自己泼了过来,人影猝不及防,右手一拍窗沿,在空中一个难看至极的闪身,避过了大部分茶水,但仍有几滴落在青衫上。人影连续几个腾挪,才在地上站定,拍了拍衣襟,苦着脸,朝楼上喊道:“小棠,我这不是来了嘛,你怎么还泼我啊。”女子的素颜出现在窗边,看着地上人的表情,嘴角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忍着笑意脆声道:“请走正门。”

雅室内。

女子斟满一杯酒放到对面,又倒满一盏茶放在自己手边,含笑看着眼前人催动内力将茶渍蒸干。“远祺,你的轻功又精进不少嘛。”唤做远祺的男子整理好衣物,仔细摆正了腰间的紫色玉佩,嘴里含糊应着,拿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似意犹未尽,又拿起女子手边的茶盏,悄悄瞄了女子一眼后喝尽。“好酒,好茶,这下舒服了。”南远祺放下茶盏爽朗笑道。晏雨棠淡淡一笑,重又倒满茶盏,毫不介意地抿了一口,脸上红晕一闪而过,颔首赞道:“的确是好茶。”南远祺环视一圈,看了看女子手边的紫竹玉箫,皱了皱眉,叹气道:“小棠,三年了,你当真不再使剑了么?”女子泡茶的动作微微一滞,垂下眼帘,轻声道:“你知道的,三年前我就立下三誓,一不见盟内诸人,”女子抬头看了看南远祺,微微笑了笑,“你除外,不过我们也只是每月十五得会。”南远祺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但却被女子摆手制止了。晏雨棠泡完茶,继续低眉道:“二不过问盟内诸事,三便是不使这紫凤剑,这些都是我当着你和季无涯立下的誓言。”

“可,可你不再用紫凤剑,万一遇险可如何是好?我又不能时刻护你。”南远祺急道。晏雨棠会心一笑,缓缓伸手握住眼前人的手,“你这是不相信我的武功?忘记刚入盟时你三招便败给我的事了?”“喂!不是说好不提这事的么!”南远祺涨红了脸,不忿道。“哈哈”,晏雨棠掩嘴轻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远祺,给我说说这个月的见闻吧。”南远祺见晏雨棠难得如此开心,便使出浑身解数,添油加醋地叙说一通。

晏雨棠托腮含笑凝望着他,她知道,这三年来远祺很痛苦,他很后悔为何当年去的不是他而是她,看着自己这三年的消沉他更加痛苦,他想要自己能够走出来,但自己明白,自己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谁又能想到,名满天下的,如此优秀的两位武林砥柱,竟一直在如此互相折磨。自己,终究还是这么懦弱啊。

窗外雨声渐停,茶壶也已见底,南远祺讲完了故事,看着女子,沉默不语。晏雨棠知道他想说什么又不能说,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了自己一切,但自己,却不能回应,是不敢,还是不愿呢?“今天就到这里吧。”晏雨棠斜视着窗外,绞着手指,拼命让自己不去看他。南远祺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失望,紧紧握住了右拳,手中的酒杯瞬间布满了裂纹。“好吧。”南远祺沙哑着声音,“对了,后日是季盟主的生辰,你……”话刚说出口南远祺就后悔了。晏雨棠脸色一寒,站起身,拿起玉箫,走到南远祺身旁,冷冷道:“我不会去的。”深深的沉默瞬间包裹了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没别的事,我先去了。”晏雨棠低头快步从南远祺身旁擦过,朝楼下走去。“小棠!”南远祺猛地拉住了晏雨棠的手。“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晏雨棠的双肩微微颤抖,拼命别过头去,哽咽道:“对不起。”说罢用力甩开南远祺的手,跑下楼去。

南远祺颓然跌坐在地上,望着地上孤单的青麟剑,喃喃道:“小棠,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南远祺一声清啸,翻身站起,拔剑出鞘。剑身如玉,青光流转。青麟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一时青光大盛,凛冽剑气游走于周身三尺之内,房间内温度急剧升高,飞溅到窗台上的雨珠瞬间被蒸发得无影无踪。小棠,三年前你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的你喜怒无常,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对季盟主也……等等,季盟主!南远祺突然灵光一闪,小棠三年前远赴魔教的事季盟主最清楚不过了,何不去问问他呢?主意既定,南远祺立即收剑入鞘,亮声道:“小棠,等我,就算受再大的苦难,我也一定要找回原来的你!”一声清啸,南远祺翻身从窗中跃出,几个瞬息,消失在重重楼阁之中。

望着青衣远去,抱膝蹲坐在茶楼墙角的紫衣女子再也忍不住了,霍然站起,朝着人影失声喊道:“远……”但最后一个字却生生卡在喉咙里,再也喊不出来了。好恨哪,懦弱的自己。无声呜咽,两行清泪顺着女子光洁的面庞滑下,修长的双手紧紧握住玉箫,指甲深深嵌入手掌中,渗出串串血珠。殷红的血滴在箫上,显得格外刺眼。晏雨棠一阵恍惚,眼前浮现出如梦似幻的场景来。

“哈哈,三招已过,你输啦。”紫衣少女双手抱胸,明媚的双眼斜睨着跌坐在地上的青衣少年,得意地扬了扬眉。“喂喂,你耍赖!说好不用剑的!”青衣少年涨红了脸,顾不得拍身上的土,跳将起来指着少女的鼻尖大喊道。“哼!看好了,这不是剑,这是箫!”紫衣少女单手叉腰,右手高高扬起了翠玉箫,在少年眼前晃了晃。“你……”青衣少年一时语塞,怒目圆睁,气得直跺脚。“哈哈,不逗你了,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小女子晏雨棠,不知少侠如何称呼呀?”紫衣少女掩嘴一笑,又直起腰粗着嗓子假装正经地问道。看着少女明媚的笑颜,少年呼吸几为一窒,忙恭敬回礼道,“不敢劳烦姑娘垂问,在下姓南名远祺。”“哦,是小南呀,不必多礼,以后大家都是武林盟人,不要这么见外嘛。嗯……以后你就叫我姐姐好了,哈哈!”少女用翠玉箫敲了敲少年的脑袋,轻笑着跑远了。少年无奈地拍了拍身上的土,捡起剑追了上去,“等等我,棠,棠姐……。”

“哈哈!武林盟的?既入了本老祖的天魔血炼大阵,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别想活着出去!”一位面色煞白,满头银发的黑衣老者挥舞着手中的猩红令旗,大呼道,“儿郎们,围将上来,摆阵!”一片如山应诺声中,无数黑衣人手持各色兵器从周围冲了上来,将一青一紫两人团团围住。“对不起,小南,是我连累你了。”紫衣女子垂目低眉,紧咬着嘴唇,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一道可怖的伤口贯穿了女子的右肩,一缕淡淡的黑气正溯着经脉缓缓上行。

青衣男子目光凝视着女子肩上的伤口,并不言语,右手捏出指决,闪电般连点几处大穴。“别说话,伤口有毒,我已封住几处大穴,毒素暂且不会蔓延,坚持住,等我带你杀出去。”说罢,也不顾女子是否同意,青衣男子将女子拉至身侧,左掌贴在女子腰间气海,缓缓输入精纯内力,右手则握剑横在两人身前。大盛的青光中,男子目光坚毅如鹰,仰头一声清啸,手腕翻飞,清脆剑鸣声中,周身顿现数十道青色剑气,转瞬便刺翻数十黑衣人,在二人周围清出数丈空地。“胆敢越一步者,死!”丝毫不带感情的冰冷言语随着剑气传遍大阵,如同死神的丧钟敲响在所有人心头。

“棠姐……就算死,我也要护你平安离开。”青衣男子不含杂质的清澈双眼闪烁着决然的光芒,定定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不,”怀中的女子纤手抚上男子坚毅的脸庞,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庞笑魇如花,如水皓眸痴痴回望着他,柔情似水。“远祺,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一声轻吟,女子轻轻推开男子,左手持剑,右手紧紧握住他的手,靠在男子背后。南远祺仰天长啸,星目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泽,朗声笑道,“小棠,此生有你,无憾!”狂风舞起衣裙,紫光映衬下,俏立如仙的女子展颜一笑,天地霎时似也失去了色彩,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远祺,是生是死,我们都在一起。”轰!一青一紫两道剑气冲天而起,狂风呼啸,青紫剑气如出洞的狂蟒,裹挟着无数砂石朝四周横冲直撞。凛冽狂猛的剑气下,一众黑衣人或死或伤,竟再无一人能立于场中。

七年前,武林盟遣精英战力远征敦煌。魔教陷于天魔炼血阵中,不成,反被阵斩护法以下百人,凶名赫赫的魔教炼血老祖亦亡于此役。,少年英气,自此名满天下。

“远祺……咳……”晏雨棠眉头一皱,吐出一口血来。“哎呀呀,紫剑晏雨棠,真是我见犹怜啊。”“谁?!”晏雨棠娇叱一声,反手挥动玉箫,一记紫气东来,循声打去。来人也不含糊,抽出一柄长剑迎将上来,金铁交击之间,两人又连对数掌,真气鼓荡,房顶上瓦砾横飞。“功夫不错嘛,再接我这招!”来人一个翻身,左掌击地,震起数十块大青石板,右手持剑上下翻飞,将石板削成百千块尖锥,横剑一甩,石锥齐刷刷朝晏雨棠飞刺过来。晏雨棠以箫点地,一个腾挪,急退数丈,横箫在胸前,左手捏剑诀,右手催动内力,紫光闪耀之下,晏雨棠持箫直冲将过去,只见玉箫外套一层隐隐剑芒,摧枯拉朽般便将石锥震为齑粉。来人大惊,只得持剑硬接。两相交接之时,长剑应声断成数截,来人扭身堪堪避过剑锋,但还是被强横的剑气打在胸口,退出十余丈,喷出一口血来。

“厉害厉害,不愧是晏雨棠,好一招紫竹飞仙。你若是有紫凤剑在手,恐怕我今日就要毙命于此了。”来人捂着胸口,踉跄站起身来。“哼,既然知道本女侠厉害,还不快速速离去,饶你不死!”晏雨棠右手持箫指着来人,左手却背在身后连捏几个调息法决,方才不顾气血不畅强行使出杀招,此刻体内气血翻涌,经脉几近凝滞,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来人慑于此招威力而逃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