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这么大雨你真的要出去？现在天都要黑了！”

远处天空闪起一道青绿色的电光，妖艳可怖。段九手站在屋檐下，那一份忐忑不安越发的强烈。

不知道之崇和渡水怎么样了，应该是没事的吧？段九手暗暗地想，桃花镇这种关键时刻，各地风云人物齐聚，禄双全绝对不敢太过放肆。只不过……

“糟糕！”

老实说，段九手本来该是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但是在京城生活的几年经历，让他的心性起了微妙的变化，这可能连他自己也没发觉。不管是他盗取曹慧金簪救下雷子，还是福禄赌庄舍身替白渡水挡刀，这些都是他从前万万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段九手不停盘算，觉得自己曾短暂的在客栈住了一段日子，其中掌柜张老板最容易受到无妄之灾。禄寿因为抓不到自己，从而迁怒于旁人，这是极有可能的！

在闪电中挥洒的大雨和呼啸而过的狂风，仿佛在印证段九手的想法。

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南大哥，我有点私事想要处理一下。”段九手回到屋内寻找斗笠。

谭付远这会儿早已经回来，和南开泰面面相觑。在得知段九手大闹福禄赌庄的壮举后，谭付远对这个油头滑脑的段公子非常钦佩，很有好感。

“段公子不是与禄双全有怨吗？虽然我没见过那个禄双全，但听师傅师伯们曾说过，这人阴险歹毒，心狠手辣，段公子还是不要随便出去招摇。”谭付远跟进房间试图说服段九手。

只见段九手从柜子里找出了笠帽和蓑衣，并没有理会谭付远，穿戴完毕后就要出行。

这倒不是段九手故作姿态。说到底，感觉客栈掌柜张老板有危险，完完全全是段九手自己的猜想，没任何依据可以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段九手实在没办法和他人说明原因，难道要他和别人说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诶……臭小子，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可不敢让你一个人走，万一出点事，婉玉那个丫头非找我拼命不可。”南开泰看段九手去意已决，决定帮他一把。

“段公子，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现在出去，但谭某愿意与你同行。”谭付远也表示要跟段九手走一遭。

段九手楞了一下，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临安城的烂赌鬼，本就是一个凉薄之人。

父母过世未曾流过一点眼泪，红颜知己毙命大牢也是波澜不惊。

他的邻居对他避之不及。

他的老板对他颐指气使。

“不用了，南大哥和谭大哥的好意，段九手心领了。”段九手回头冲着那两人一笑，“小弟只是想借着大雨出去找点乐子，你们起什么哄呢！”

“可是……”谭付远还要再说。

段九手摆了摆手，打断他说：“放心吧，禄双全这么体面的人怎么会大雨天出来闲逛，淋雨来呢？这段时间一直呆在万通庄园，实在无聊的紧。你和南大哥还隔天就陪清颜姑娘出去呢，我可是非常羡慕啊。”

“更何况，段某是什么人？你去问南大哥。打架打不过，逃命没几个人能比我强。哈哈哈。”

南开泰看着段九手插科打诨，心里想着，莫非这个臭小子真的是想借着这场春雨出去转转？

“段九手你可是确定不用我们跟着？”南开泰狐疑着。

段九手漫不经心的说道：“那可不？有你们在，目标太大，我反而畏手畏脚。”

“呵呵呵，你真敢说啊，臭小子。”南开泰无奈的笑了笑。

谭付远看段九手主意已定，也没了计较。

“段公子既然不用我们相伴，我这把佩剑不如先借你傍身，以防万一总是好的。”谭付远不经意看见自己腰间斜跨着的墨剑，说话间便取了下来，递给了段九手。

段九手收起谭付远的墨剑，极有分量。和平时他玩的竹剑相比，可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了。

“那么就多谢谭公子了。”段九手双手抱拳对谭付远表示感谢。

竹林被狂风吹得瑟瑟作响，段九手就这样钻进了夜幕，消失在磅礴的大雨里。

“这场雨真是罕见啊！”南开泰看着远去的段九手感叹。

谭付远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春月昼晦天欲雨，街中人面不相睹。

风声撼山翻怒涛，雨点飞空射强弩。

牛尾乌云泼浓墨，牛头风雨翩车轴。

怒涛顷刻卷沙滩，十万军声吼鸣瀑。”……

其实段九手没有答应南开泰和谭付远的帮助，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

首先就是这次外出的原因是段九手的危机直觉，很有可能无劳尔返。随便叨扰别人，搞不好哪天就变成“狼来了”的故事了。

另一方面，段九手刚才并没有说谎，单独行动是段九手的优势，机敏的天性让段九手比常人更擅长逃脱。带着南开泰和谭付远虽然性命无忧，但是如果真的有了状况，免不了打草惊蛇，这是段九手不愿意见到的。

而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段九手这次外出，目的只是为了提醒一下客栈掌柜张老板，无意与人发生冲突，犯不上冒着暴露清颜殿下的危险，去做这样一个简单的事。

段九手出了万通庄园，外面雨势不减。这会儿正是戌时，搁在平时刚刚入夜，也是比较热闹的时候。段九手把笠帽往下压了压，本来就模糊的面颊，彻底的隐蔽在了帽子下。

段九手在街上匆匆赶路，水泼一样的大雨，和道路上的积水早已经把段九手的裤腿浸湿。街道上偶尔会有一二个人，撑杂物狂奔着赶路，也没有人去过多注意段九手。街道两边的商铺基本都收了铺门，只有零零星星几家还闪着灯火。

这个世界仿佛被一层薄薄的轻纱罩住，把每一个人都分割开来。

因为桃花镇这段时间繁华地带的客栈人满为患，所以段九手之前住的那个客栈是相对比较偏远，段九手足足走了三炷香的功夫，才勉强快要到达。

远远望着客栈昏黄的灯光，段九手心里暖洋洋的。回想起客栈里，顽固的张老板，滑头的歪嘴伙计，和他斗嘴吹牛的柱子……段九手的嘴角微微上扬。

“嗯？什么气味。”段九手刚想兴冲冲地钻进客栈，好好烫几壶好酒，就闻到一种古怪的味道传来。

那是一种泥土和水气混合的铁锈气味，段九手非常熟悉。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