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道德宗下(1 / 1)

作品:《劫道行

那是一个挂着晚霞的黄昏。

老头子已经去了,如今自己孑然一人,在这偌大的江湖中独自飘零着。

这时,他燃起篝火正准备休息。

忽然背后遭受了袭击,目标似乎是自己的钱袋。

他有些不屑,仔细注视着黑暗中的袭击者。

那是一名女性,修长的身材,干练的装束,罕见的银白色短发有些凌乱,和那妙曼的身形不相配的是她的表情略带狰狞。

傲刀这才看到,这名女性手臂上的诅咒刑天。

她看到傲刀看向自己的左手,一时间暴怒不已,与傲刀斗得难解难分,但她仍然不敌这个男人。

甚至不惜激发了刑天诅咒。

在战斗中,傲刀的情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噗真是性格怪异的女人啊,休息一觉应该会好一点吧?

从开始的不屑,渐渐变为了同情.解放刑天的力量而带来的副作用让这名女子感到痛苦。

尽管战败,她依然不让傲刀靠近。

“呼呵!呼呵!如果再靠近我,我就杀了你!快给我消失!”女子怒喝道。

傲刀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最终,傲刀留下了自己的钱财和食物,转身离开了。

傲刀离开不久后,那女子看着默默离开的傲刀的背影,神智逐渐恢复清醒,看着留在地上的食物与钱财,她神色有些犹豫,她开始意识到了对方的好意与自己的无礼。

她跟上了他,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傲刀嘴角上扬:还会道歉呀?

这一声道歉打破了两人的沉默,也使他们成为了朋友。

在之后的旅途中,这名女子也渐渐拂去了傲刀心头的蒙尘,她告诉他,自己叫颜心。

这个表面冷漠心底却善良无比甚至带有一丝孩子般纯真的男人让她觉得很有趣。

这么多年来,她竟然从他身上得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遇见你才知道眼睛是可以睁开的,幸福是可以得到的——颜心

傲刀教她武功,教她再对决时不能带有任何感情。

记住!一定要心无杂念,否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傲刀

可是由于受到了诅咒——刑天,颜心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她不喜欢别人看到她的手臂,尤其是傲刀。

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她用一条长及肩部的手套遮蔽了自己的左手。

他们相伴游历整片江湖,一块木头,一个傲娇。

两人的感情就像果冻对撞一样Q弹。

你不说,我也不说。

那段日子,是他们二人最快乐的时光。

忘忧酒馆的老板娘,便是他们的见证人。

当颜心被诅咒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傲刀又一次体会到了心痛的感觉。

也只有与颜心在一起的时候,傲刀才感觉到了当年的自己。

只不过,当初说要守护江湖和平的誓言渐渐的转变成守护某个人。

他们游历在这片大陆上,寻找解除刑天诅咒的方法,他答应她,总有一天会帮她拜脱这种痛。辗转奔波,被邪恶气息所吸引的两人来到了悲鸣洞穴。

傲刀暗下决心,这一次一定要给颜心的痛苦画上圆满的句号。

可眼前画面一转再转,傲刀挣扎的坐了起来,他捂着脑袋皱眉着、沉思着,体内那一股股气机时而涌起时而垂下,他明显能感受到先天境界所带来不同的认知。

原来迈出这一步,是要学会放下么?

在那个充满悲鸣的洞穴之中,他第一次落泪,比起自己的生命,他却更害怕失去某些重要的东西。当那抹怪异的源泉即将结束自己生命时

他却只想最后再看一眼那个让自己知道何为幸福的人。

他感到无力,明明心底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她,为什么到最后却被她保护了。其实他不知道,对于颜心来说,为了他,同样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

“对不起,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在他的怀中颜心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一块木头,一个傲娇。也许傲刀永远也没有机会听到颜心讲述她有多么爱他,也许他也不知道她对他说;请治好我的病,我想多活几年是为了什么

一人一柄刀浪迹江湖之中,在北荒他冲破万丈风雪,与那个手持越王剑的人大战了一天一夜,原本他是高不可及的存在,可如今,他画地为牢。

在北荒,有一酒馆名曰忘忧,酒馆老板娘是个年已三十的妇人,她言谈举止向来优雅,给人感觉有些若即若离。每当有江湖豪侠因种种磨难而身心俱疲之时,她的酒总能适时的给他们带去一些抚慰。

老板娘喜欢看人决斗,也乐意结识优秀的武者,因而即使自己的酒馆里发生打斗,她也不会刻意阻止。不过当打斗者们清醒后,肯定会发现在他们的账单里多出了损坏物品的费用。

酒馆内有一个常客,经常独自在一个角落里饮酒。

今天,这个经常来买醉的男子南下了,因为他听说有一个传闻,那位天下第一美人嫁给了一个素未蒙面的道德宗主,而在成婚当天,一个男人,手持一柄梧桐剑,血战道德宗——

月明星稀,一座道观之内,杨亥民抬头望着天空的月亮怔怔发呆。

这座道观是道德宗专门令人准备的,除却提供住宿饮食之外,又有十个大木箱,箱内财宝秘籍宝典无数,这些都是赠与杨亥民的,一路相托,也算是对他的一点谢意。

亲眼看着她登上那玉阶金殿,披上凤冠霞帔

“明天吗?”杨亥民有些不确定,他不知道自己明天该不该去拦下她,她想要复仇,以自己的方式复仇。因为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你似乎以为我很娇弱?”这句话的含义不言自喻,杨亥民最终还是选择尊重了她的方式。但即便如此,最后他还是想再去确认最后一次。

“笃笃笃”缓而慢的敲门声划破了这座道观内的寂静。

半晌之后,屋内传来一声悦耳的清脆。

“请进。”

杨亥民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但下一刻他却立即背过身去,眼光丝毫不做停留。眼神之中甚至带有一丝不解。

“你打扰了!”杨亥民还未迈出步子却听得吴繁馨轻声道:“留步!”

在他身后,烛火摇曳之下,是一道妙曼的胴体,雪白如莲的肌肤裸露无疑,长如黑瀑的青丝盘起,她背对杨亥民,轻咬薄唇似自嘲般道:“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轻薄浪荡的女子?”

杨亥民微微垂下头,果断否决道:“当然不是!”

屋内,明显可以听见那一丝松气之声,吴繁馨贝齿轻启轻声道:“你过来,我要你仔细看着我身后的刺青。”

杨亥民微微一愣,却仍不敢回头,思绪万千之间,只听得吴繁馨轻声道:“吴家传承皆在于此,我即将嫁与道德宗主,若不趁此时此刻,将秘咒让你记下,只怕吴家先辈所留的传承便要永远失传了。”

说到这里吴繁馨幽幽一叹。

“你是个好人,几次三番救我帮我,我无以为报。就当是帮我最后一次,好么?”

杨亥民心头一震,他猛然想起当时那玄龟搏蛇碑倒塌之际,吴繁馨明显受到那一阵刺痛,又将衣衫裹紧了几分,这刺青是在那时留下的么?

尽管心中稍作明朗,但杨亥民却犹豫道:“我你不要去,你的仇我替你报!”

吴繁馨垂眸惨笑道:“你与他的差距太大,我是将死之人。能够亲手割下他的头颅祭奠父母便是此生最大愿望。请你接受我的任性还是说你连我最后的愿望,都不愿意答应吗?”

“我”

一声叹息过后,随着杨亥民的步伐渐近,吴繁馨虽背对着他,仍不禁面色赧红,呼吸变的些许急促,脚掌蜷曲,身子也微微发颤着。

杨亥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望着那白如软玉的肌肤上那些晦涩图案与文字,杨亥民及尽最大心力将它们印在心中。

“我会将此图回禀给你的义父”杨亥民缓缓握紧去拳头。

吴繁馨好像知道杨亥民所想,颤声道:“义父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无法离开武帝城。我相信你,吴家传承在你手中,一定会有更大的用处”

杨亥民撇过头道:“可我还是希望你”

“夤夜之间,男女共处实是不便,你若无事便早些歇息吧”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吴繁馨流下一行清泪,她在呼唤着;“不不要走求你回头了。”

“不不要回头呜”

直到大门再度合上,吴繁馨凄然一笑。

出了房门,杨亥民眉头深锁,紧咬下唇,双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呆呆的出神。

直到那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声,划破了宁静的道观

砰地一声!

杨亥民闻言如野牛一般踢开房门,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呆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只见吴繁馨背部鲜血横流,刻于后背的刺青更是被灼毁去了七八

“你干什么?”杨亥民一个健步上前,原本想喝出声来,但看到她那冷汗淋漓的苍白面容时却不禁放缓了语气。

吴繁馨露出一抹强笑道:“他想要的东西我毁了便是。我没事”

“你怎么这么傻”杨亥民泣不成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可是一代大侠,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你?”说话间她一直点住杨亥民的膻中,看着渐渐昏睡过去的杨亥民,她微微一笑,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我喜欢你,所以我更喜欢你活着。”

“从龙岛初遇,阳明小洞天那场漫天流萤开始,再到五毒散人时你挺身而出东海海水竖千丈,你仍是如此。我欠你的太多太多,我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去偿还,去为你做些什么。我是个任性的人,我承认我很自私,但你活着便是最好,还有许多人值得你去爱,但这个人绝不是我”

潸然泪下,一人断肠。

道德宗下。

黄庭门前。

红毯自九十九阶天梯铺下,天梯之上一人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穿苏绣红锦袍,腰系五彩蚕丝白玉带,足蹬青缎白底小朝靴,一身潇洒尽羡旁人。

天梯之下,凤冠霞帔无胭脂,几人销魂。

“娘子。”天梯之上,新郎春风得意,缓缓伸出右手。

天梯之下,她,红毯信步。

八宗齐贺,九门鸣锣,贺他们眼中的神仙眷侣。如今之道德宗诛渡厄寺方丈,彻底赢得了佛道之争,风头无俩,如今龙虎山龟缩不出,佛门失头,儒教忙于黑道肆掠,这道德宗俨然成为三教之首。

江湖之上八宗九门尽数到场为之庆贺。

阴阳双鱼太极广场中,锣鼓喧嚣。

而山下。

一人,一刀,攻山!

九十九层天梯,一步接一步,二十。

“吴家后人与道德宗结此姻缘,天作之合。”八宗再贺。

“贺,此神仙眷侣,百年好合!”九门齐鸣。

天梯再进三十。

山腰,刀卷刃,人未歇。

天梯八十,人亦未歇。

红毯九十,一个人,一口破刀,背负一剑,护在她身前。

“怕不怕做杨家寡妇?”轻言淡语,不敢回眸。

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话语。

她的眼神再度焕发起一丝生气,她轻咬朱唇,目流清泪。

“为什么”

杨亥民微微一笑,扫视那些面色古怪的道贺之人,柔声道:“别忘了我体内有那一株莲,膻中穴是人生死穴,但对于我来说却不是。”说到这里,杨亥民语气坚定道:“怕不怕做杨家寡妇?”

“”

半晌的沉默,她终于开口了。

“不怕。”凤冠珠帘之下,她从未如此坚定过。

他回首,开心的笑了。

“抱歉,我不能把她交给你!”杨亥民抬头直视九十九层之上那人。

“阳明谷,杨亥民,前来拜山!”他缓缓抽出那柄许久未曾出鞘的梧桐,凝视着黄庭门下那个高不可及的存在。

声若奔雷,道德宗上下数百人,皆可闻之,无不侧目。

看着那一袭青衫,一柄长剑。

他们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人,一袭青衫,一柄长剑,大破三教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