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他不会原谅我了……(1 / 1)

作品:《公主无心,请君和离

可是喝药的时候也会想起梅文锦来,以前她不愿意喝药,他都是一口一个蜜饯的哄着,有时还要受着她的坏脾气,被她咬上几口,但最后总能乖乖喝下去。

他的影子和气息已经渗透进她生活的每个缝隙里了,她根本离不开他,也不想离开他,只是仗着他的喜欢,一直无理取闹罢了,天底下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包容他了。

因为休息得不好,慕容念喝了药脸色也没好多少,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守在这里。

晚上睡着的时候,总会再梦见那日他受刑的样子,然后在梦里吓醒,发现自己满脸泪痕。

梅文锦一直昏迷着,不吃不喝,后背的伤口是控制住了,可是这样完全不利于恢复,慕容念不知道该怎么办,又试着跟他说话:

“崇安,这次怎么换你不喝药了呢?我让人准备了蜜饯,一点都不苦,你醒过来喝一口好不好?”

慕容念抬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你要是生我的气,就好起来,到时候要打要骂都随你,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可是……可是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穆淮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慕容念跪在床头,瘦小的肩头一抖一抖地,尽力地压着自己的哭声,都没发现穆淮已经走到她身后。

“公主。”穆淮轻声叫到。

慕容念听到声音一脸泪痕地转过身来,穆淮看见她这副样子,像是有钝刀划过心房,狠狠的痛了一下。

“穆淮哥哥,崇安他为什么还不醒过来?”慕容念最近见谁都会问这句话。

穆淮缓了缓,开口劝她:“公主担心驸马,也要注意身体。”

慕容念跪坐在那里,低下头去声音里带着自嘲和委屈:“以前是我不好,总是伤他的心,现在他不愿再醒来看见我了。”

穆淮的双手在身侧悄悄握成拳头:“公主想明白了?”

穆淮知道,这件事情,最后都要有个结果的,若说以前慕容念心里还有他,如今怕是连一席之地都不会有了,她有多依赖梅文锦,穆淮一回来就看出来了。

“穆淮哥哥,以前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以为想得到你就是喜欢。”慕容念小声说着,“现在他不能再宠着我了,我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慕容念说着又抽噎起来。

“公主,我从塞北回来,见你与驸马相处便知道你对他不仅仅只是依赖。”穆淮捏紧拳头,沉声说道。

“驸马对公主倾其所有,公主该好好珍惜才是,这天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像驸马这样不会因为你是公主才对你好。”

“可是我伤了他……”慕容念低声说道,眼泪滴在手背上,颤巍巍地滑下去,像她最近那颗饱受煎熬的心。

穆淮走过去,在她面前半跪下来。

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抬起手,为她擦去了眼泪:“驸马曾去牢里见过我,后来把这个给了我。”

穆淮说着便把那夜留给他的锦囊拿了出来。

慕容念抬眼看去,是个淡青色的锦囊,从上面绣着的翠竹花纹看上去已经旧了,她以往并没有见过,伸手拿了过来,还没打开,就闻见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动作滞了一瞬,像是想起什么又赶忙打开锦囊,里面是些兰芷草,可她并不认识,但是她熟悉这个味道,是他身上惯常的味道,是在许多个梦魇的夜里安抚她的味道,是她前几日只在书房才能闻见并且让她心安的味道。

那是梅文锦在知道慕容念有时夜里睡得不安稳后,翻阅了不少医术才找到的办法。她不爱喝药,便做了这个锦囊,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也怕说了她并不会放在心上,便自己日日带着,身上也带了兰芷的清香,她睡不好的夜里,便将这锦囊放在她枕边,或是抱着她,让她能睡得安稳些。

他为她用了多少心,她自己都数不过来,她有多离不开他,她也算不清楚……

慕容念仔仔细细收起锦囊,颤抖着放到鼻尖,眼泪不收控制地砸下来。

“我不会代替他照顾公主,这个锦囊你收好,待他醒来,公主便与驸马好好过日子。”穆淮认真地说着,喉咙间不觉苦涩起来。

“他不会原谅我了……”慕容念还紧握着那个锦囊。

“驸马对公主情深至此,必不会轻易放下你……”穆淮不自觉握紧了手,但是他要放下了。

“穆淮哥哥……”慕容念轻声叫道,“我以前不知何为喜欢,伤了你也伤了崇安,是我不懂事,也许我心里真的有过你,可是,我现在才明白,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离开他了……”

慕容念声音很小,但是穆淮听得却异常清楚。

穆淮不知该说什么,掩下自己悲伤的情绪,将她垂落在耳边的发丝向后拂去:

“公主放心,等驸马醒来,你亲自告诉他,我带了些军中用的上好的金创药,还有在塞北得来的一颗多年的人参,留给太医给驸马入药。”

慕容念抬头,想要道谢,却被穆淮制止:“公主不必谢我,此事因我而起,驸马又为了我的案子日夜辛苦,这是应该的。”

顿了顿,他又看着慕容念沉声开口,眼底流露出不舍:“公主要好好照顾自己,过段时间我便要再回塞北,以后若驸马再想要放开你,便是抗旨我也会回来为你讨个公道。”

这话说得让慕容念安心,穆淮是在用他的方式安慰慕容念,梅文锦不仅会醒过来,而且也不会放开她。

“塞北苦寒,刀剑无眼,穆淮哥哥照顾好自己,我们在京中才能安心。”慕容念难得懂事地嘱咐着穆淮。

喜不喜欢是一回事,但情分是另外一回事,她自然也希望穆淮不要太辛苦,却也真的明白了,他生来就是展翅的鲲鹏,京中的繁华地,不是他的战场。

穆淮的喉咙紧了紧,忍住想要将她按进自己怀里的冲动。

“公主放心,此去塞北,稳固了国防,大燕几十年之内都不会再有战火。”穆淮的声音总是让人信服。

穆淮后来在回国公府的路上不停地回想慕容念看着梅文锦时的样子,他承认,慕容念已经完完全全地属于另外一个人了,以前她会眨着眼睛跟自己说话,如今她眼里的点点星光都随着梅文锦的昏迷消失了。

他心疼她,但也知道慕容念不需要他的心疼,她只想要自己的丈夫醒过来。

对啊,梅文锦才是她的丈夫,自己不过被她叫一声“穆淮哥哥”而已。

以前是慕容念还小,不懂何为情爱,但他懂,也动了心思,只是从来都没有勇气去面对,更没有勇气去反抗自己的命运。

他是大燕能征善战、匹敌千万的征远大将军,他刀枪不入,铁甲无情,从不会手软,也从不会优柔寡断。

但是在慕容念身上,他一次又一次地不像他自己。

他有了欲望却又没有勇气去求,他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却又不敢问出口。

在这段感情里,无论为了什么,他都是唯一一个懦弱的人。

他不能像慕容念那样,不知世事地去求这段姻缘。更没有做到像梅文锦那样,为了心爱之人的愿望而舍命相陪。

他爱得小心翼翼,也无比自私。

梅文锦看起来是个毫无力量的书生,心中却能为了挚爱留有万钧之力。

这段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感情里,穆淮甚至要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

这天夜里,梅文锦突然发起了高热,本来前几天太医们用了药,梅文锦的情况好了不少,也不知道这天晚上是怎么了,身子突然开始滚烫起来。

慕容念守在床边,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半夜的时候硬是被他身上的热度给烫醒了。

慕容念当即找了太医过来,可是太医开了药梅文锦昏迷着又喝不进去,不管慕容念怎么喊他,他都毫无反应。

太医们把了脉之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跪在地上谨慎地回复:“公主,驸马他受了重刑,加之受了伤迟迟没有医治还操劳多日,能捡回一条命来已是万幸,如今驸马爷的脉象虚浮,五内郁结,像是没有太大的求生欲望,况且连日来滴水不进,这个情况持续下去,驸马爷醒来的可能怕是不大。”

“如果能让他喝药的话,情况是不是就会好转许多?”

“眼下驸马爷昏迷着,身后的伤又动弹不得,能喝药的可能性也不大。”

慕容念连日来哭得眼泪已经干涸了,如今这种情况,她就算掉再多眼泪,梅文锦也醒不过来,她便只好忍着,想办法让他醒过来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她看着还处在昏迷当中的梅文锦,伸手顺着他的眉毛轻柔地摸了摸,小声道:“崇安,我喂你喝药好不好,若是弄疼了你,你要怪我就醒来好不好?”

慕容念最近总是这样用商量的口吻跟梅文锦说话,太医们几次三番地担心在这么下去,慕容念的精神会不会不正常。

眼下看着慕容念这么跟梅文锦说话,他们跪在那里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在心里默默叹口气疑惑道,以往不是听说公主与驸马貌合神离么?怎么如今看来公主这般深情,简直让他们这一把老骨头看了都心疼。

慕容念跟梅文锦说完话,转头向太医道:“有劳各位大人再准备些金疮药,我稍后喂驸马喝药,若是牵动了伤口,还麻烦各位大人及时进来处理。”

太医们不知道慕容念要怎么做,只低着头领命退了出去。

慕容念拿过碧桃端过来的药,放到嘴边慢慢吹凉,一边吹,又一边小声说话:“崇安,这个药好像很苦,你要是不肯醒来,我就不喂你吃蜜饯了。”

碧桃见自己公主这幅样子少不得心疼,这几日她也没少跟着掉眼泪,见慕容念又开始这么说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碧桃哽咽着开口劝慕容念:“公主,您照顾驸马,也要顾及着自己的身子呀,您这样,奴婢看着也心疼。”

“我没事碧桃,以前是我不知道珍惜,总以为他陪着我,对我好都是理所当然的,现在也该换我陪着他了。”慕容念吹着药,又放在嘴边试了试温度。

“一会你帮我把崇安扶起来,我喂他喝药。”慕容念把药碗放在一边,伸手试着扶起梅文锦。

这几日梅文锦瘦得太快,慕容念没用多少力就将他扶了起来,想起以往都是他把自己抱在怀里温声哄着,心里泛起苦涩。

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如今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慕容念心里像是被放了冰块,疼得发苦。

慕容念忍住心里漫上来的悲伤,让碧桃扶住梅文锦,自己拿过药碗喝了一大口,慢慢渡给他。

贴上他的唇那一刻,记忆铺天盖地而来,虽然只是一些零散的画面,但是慕容念无比确认,他也曾这样给自己喂过药,她记得这熟悉的感觉。

还有他以往将自己圈紧怀里的时候,她都是有记忆的,只是她不刻意去想,便存放在脑海里的某个角落里,如今竟全部都清晰起来。

有冰凉的液体滴进碗里,是她悔不当初的眼泪。

等将一碗药都喂给梅文锦,慕容念又将他安安稳稳放到床上。

方才她动作一直都很小心,梅文锦后背的伤口没有出现太多开裂,只有细微的几处,她和碧桃给梅文锦上了药,便没有再惊动太医。

慕容念靠在床头,背对着梅文锦,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双眼慢慢失了焦距。

这些天,她经常这样呆呆地坐着,想起以往的事情,难过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崇安……”慕容念小声叫他,“你再不醒来,我都快坚持不下去了。”这次她没有哭,只是绝望到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想让你醒过来,哪怕你真的要离开我,也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好不好?”慕容念将脑袋靠在床头的柱子上,疲惫得不想动弹。

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梅文锦的手指动了两下,睫毛轻微的颤动,然后又陷入昏睡当中。

许是那药起了些微的作用,梅文锦就是在这时开始有意识的,他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见慕容念骑着马在塞北辽阔的草原上和穆淮肩并肩的驰骋。

他已经做了放手的准备,却在梦里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被苦涩淹没到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梦境陡然转变,他看见慕容念倒在地上,没了意识,自己想上前去抱起她,好像面前有什么东西阻拦着自己,怎么都走不过去,然后心里生出一阵悲凉。

梦境混乱纠缠,梅文锦在昏睡中也被这梦境折磨得有些不安稳,呼吸偶尔有些急促,慕容念本来靠着柱子快要睡过去,不知怎么却察觉到梅文锦的异样,突然清醒过来转身抓住他的胳膊。

“崇安,你要醒过来了是不是?”慕容念急切地问道,好像梅文锦真的能回答她一样。

慕容念急忙把太医招了进来给梅文锦把脉,几位太医一夜被这么折腾两次,把脉的时间都长了不少,生怕诊出差错来,结果张院首把了脉却还是紧皱着眉头。

“崇安他是不是快醒过来了?”慕容念的眼神里好不容易有了些神采,看得张院首都不忍心告诉她实情。

“公主,驸马虽然比前几日有些反应,但暂时应该还是醒不过来。”他还是照实说了。

“为什么?那我现在可以喂他喝药了,他这几日是不是就可以醒来了?”

“这药虽然喝下去了,但是这药效也要几天才能看出效果来,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慕容念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而且,从方才的脉象来看,驸马醒过来的意念不是很明显,这药只能治伤,药效却温和,所以微臣无能,不能让驸马尽快醒来。”

“有没有什么药效强烈一点的方子?这么拖下去,命都要没了!”听太医这么说,慕容念只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她害怕梅文锦就这么不肯醒来,然后就再也醒不过来,甚至整个人都会消失。

“是有一些药效强烈的方子或是药材,但是驸马的身体现在也承受不住,古方曾说以人血入药做药引,药效明显且不会对病人造成负担,又极为温补,只是这样的方子太过残忍,从没有人尝试。公主担心驸马的心情,臣等可以理解,但公主还是要耐着性子等几天,驸马昏迷不过五日,按说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以人血入药真的有效?”慕容念根本不管太医说了别的什么,只关注到这一个重点。

“这……”张院首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思忖了半天,颤巍巍地开口道:

“这方子只是古书上的记载,臣等并没有试验过,许也只是个海上方,夸大了人血的效果也不好说。”张院首找补了半天,希望能打消慕容念荒唐的念头。

“太医只需告诉我,如何以人血入药,其他的事情太医无需担心。”慕容念紧盯着张太医,眸子里是不容怀疑的坚定。

“这……”张院首猛地抬头,张了张嘴话却说得不利索,“公主万万不可啊,这方子的真假还有待确认,况且公主要这么做是……是……”他本想说是大逆不道,却又不敢僭越。

“张太医只管放心,我不会用旁人的,要用,也是用我自己的血去救驸马。”慕容念已经打定主意要这么荒唐一回,她必须让梅文锦快点醒过来,若是这么拖下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做出更荒唐的事情。

张院首这回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让陛下知道了自己让公主做了这么荒唐的事情,他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公主,若是陛下与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会心疼公主。”张院首不敢说自己怕死,只好这么劝慕容念。

“此事我绝不会提起,只要诸位大人不说,父王便不会知道,各位大人自然不会被父王责罚。”慕容念也打消太医们的顾虑。

听她这么说,几位太医互相看了对方几眼,发现大家都惨白着一张脸,脑门儿上也都挂着摇摇欲坠的汗珠。

“公主,这……您要是真这么做,自己的身子怕是也承受不起啊……”张院首就怕慕容念出个意外,他们不说,自然有人进宫回禀,到时候他们还要再背上一条欺君之罪,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若以血入药,自然是要麻烦各位太医好好调理我的身子,让我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这样她便可以坚持到梅文锦醒过来。

见慕容念心意坚定,地下几位太医噤若寒蝉,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慕容念扶着一旁的柱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这几日她基本都坐在地上,现在这么站起来还有些头晕。

“我心意已决,还请各位太医成全。”慕容念说着也跪了下来,向几位太医行了大礼,吓得几位太医立马将脑袋贴在地上,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若各位大人不同意,我也会一意孤行,到时候若我出了什么意外,父王也会追究下来,所以还请各位大人成全。”慕容念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等着太医们的回话。

张院首心一横,道:“公主待驸马有赤子之心,臣等拜服,微臣愿为公主与驸马尽力一试,但务必请公主要按微臣的办法好好调理身子!”

“晋阳谢过各位太医!”见太医们肯帮忙,慕容念总算松了一口气。

“今夜公主劳累许久,不如请公主早些歇下,明日臣等再来把脉,为公主调理身体。”后面的一位太医哑着声音开口,劳累这么些天,连声音都沙哑了许多。

“多谢,也请各位太医回去好好休息。”说着,慕容念便让碧桃送走了太医。

等碧桃回来,就看见慕容念又对着梅文锦小声说话,看得碧桃眼眶一个劲儿地泛酸,委屈着道:“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