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37章 楼上四垂帘不卷(1 / 1)
作品:《踏乡记之叹流水兮》人的一生,有两个关键的节点——一是三岁,二是七岁。尤其是幼儿在娘怀里的头三年,它胜过以后发展的各个阶段。
小孩子一生下来,好似雪白的丝线。家庭生活就好似第一道染缸,父母教得好,育得正,好似白丝染成了红底子。
到了4-7岁启蒙的时候,若再得一好先生,将那红红的底子再好好地加上一层。你,自然就变成了大红。
以后踏上了社会,即便碰上了坏的朋友,哪怕坏染缸逼着想把你变成黑色,但你那大红的底子,一时也不得变色;假如遇上好朋友、好染缸,不用说,你那本身的红色自然就变成了朱红。
那,你就自然会成为世上头等的‘好人’。这就是俗语常说的“三岁看大,七岁看老”[1]的真正含义。
【一】《论书》苏轼.书法
苏轼说:
“执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
上完坟回来,于延年为亲朋挚友举行了隆重的答谢宴。
在酒宴上,延年对揭傒斯说:“姐夫啊,犬子年已垂髫,恁弟妹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让暮羽拜您为师。不知您,能否应允呀?”
“弟妹之遗愿,为兄怎能不允。只是为兄公务繁忙,恐怕误了羽儿的学业。这样吧,当着弟妹的在天之灵,我为暮羽做个启蒙之礼。随后呢,再为暮羽推荐几位优秀的先生,供其选择,如何?”
于延年一听,大喜,忙说:“甚好,甚好,由您为犬子启蒙,真是天大的好事。”他随即吩咐仆子,“快,快去唤羽儿前来,叩拜尊师。”
揭傒斯说道:“延年呐,待我吃好了酒,再行拜师之礼也不迟啊,你何必急这一时?”
延年高兴地说:“我不是怕您待会儿喝大了,给忘了么!”
揭傒斯笑道:“弟妹嘱托的事情,我岂敢忘却?!”
能投揭傒斯的门下,成为他的学生,可不是一件易事。哪怕只是挂个名,也是天大的喜事。因为,揭傒斯是当代的大文豪,大书法家,是“元诗四大家”之一,又与虞集、柳贯、黄溍并称“儒林四杰”。
如此的大才子,都是少女们追求的对象。
当初与揭家联姻,先是于家二小姐于湉想嫁给他。于湉听嫂子白氏说,大哥经常去揭家为其妻儿看病,于湉便让嫂子为她保媒,让自己嫁给揭傒斯做妾。
后来,揭傒斯的妻子过世了,于延年却把姐姐于馨嫁给了揭傒斯。于湉对其极为不满,曾一度离家出走,还是姐夫揭傒斯把她寻了回来。并由姐夫出面,把于湉嫁给了他的好友赵琪素。
知道揭傒斯今晚要给侄子启蒙,于湉借故留了下来。一来看看能否重温旧情,二来想用怀里的孩子测验一下,艾艾到底是不是清婉丢弃的那个孩子。
酒宴结束后,其他的客人都走了,于家只剩下了揭傒斯,于湉和清婉姐弟没有走。
于延年在大堂上,举行了隆重的“发蒙礼”。
行完了跪拜大礼之后,遵照程序,揭傒斯开始教暮羽写第一个字。
揭傒斯说:“一般情况,学生第一次执笔,都让其写‘上大人’三字,这仨字是教化每个读书人要敬至圣先师孔夫子,孔老夫子是读书人的‘上大人’。但‘大人’两字中的撇捺,对于刚刚执笔的孩童来说,是很难书写的,这就需要先生手把手地教着写。然后呢,先生还要若有其事地在字上加圈表示肯定。其实啊,本就是你先生自己写的字,还肯定个啥?”
揭傒斯风趣幽默的讲解,逗得于湉笑意绵绵。
但于湉还一心两用,时不时地偷瞟清婉的一举一动,见清婉死盯着自己怀里的孩子看。她就走到清婉的身边,说道:“婉儿清闲,帮我去喂养一下艾艾如何?”
清婉赶紧接过了孩子,话也不多说一句,转身就走向厨房。
看着清婉的表情,于湉的心里就明白了个七八,便会心一笑,转身继续听揭傒斯授课。
揭傒斯在纸上写了一个隶书的“甲”字,说道:“写字,就应该从隶书写起,这是遵从文字的起源。当初我们祖先发明文字时,就是拿树枝在地上画些道道杠杠。画杠杠是小孩子喜欢做的事情。作为先生,只是把小孩手指的树枝换成毛笔即可。”说罢,揭傒斯便把手中的毛笔递给暮羽。
于湉问道:“姐夫,人家的先生不都教学生从楷书开始练习么!”
揭傒斯说:“何为‘楷书’?就是一种最规范写法,如此标准的书写,让一个刚开始写字的孩童如何受得了?如此,孩子便会对写字失去兴趣,很快就会厌学。”
暮羽拿着毛笔,用拿筷子的方法准备下笔。
于湉在一边看着,为侄子着急:“羽儿,你是在吃饭吗?怎么那样拿毛笔?”说罢,过去教暮羽如何持笔。
看着于湉手忙脚乱地教授,揭傒斯笑道:“姨妹,你吃过宫保肉丁吗?”
于湉说:“吃过呀!”
“你在吃宫保肉丁的时候,你想用什么筷法,去夹那个肉丁呀?”
“我,我没想啊!”
“对嘛,如果你真得去想该用什么筷法夹肉丁的话,别人早就吃光了,恐怕你还没夹起来呢!”
“俺在教羽儿持笔,你跟我说吃肉丁干嘛?”
揭傒斯笑道:“持笔,如同用筷子吃饭一样,怎么顺手怎么来,完全凭其自然。”
于湉怀疑地问:“您会写字么……人家那些书法家,不都告诉说…什么…载重法、握卵法、垂直法等等……”
“他们讲的这些,都是误区!写字,应该是随心所欲,只要毛笔不掉下来,就行……”
“你可不能…糊弄我……”
“我糊弄你干嘛,我又不给你做老师。”
“糊弄羽儿也不行啊!”
揭傒斯温情地看了于湉一眼,说道:“苏东坡说,‘执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怎样拿毛笔,没有一定的方法,只要用手自然地握住笔就行。”
于延年喝的有点多,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地瞌睡。看到哥哥把暮羽交与揭傒斯便万事大吉的神态,于湉急道:“大哥啊,我看你花的这份钱要白瞎了。”
延年抬起朦胧地眼问道:“谁?谁瞎了?”
于湉笑道:“你瞎了。”
延年问:“我怎么瞎了?”
于湉说:“你不知,大姐夫是‘茶壶里煮饺子 —— 肚里有货倒不出’么?”
延年却道:“哎~,大姐夫肚子里的货,只倒一点儿,就够我们用的。”
见找不出揭傒斯的毛病,于湉又问:“你干嘛让羽儿写个‘甲’字,而不是其他?”
“甲,乃科举之甲。寓意着暮羽的将来,稳上皇榜三甲。”
【二】《画鸭》揭傒斯.诗
揭傒斯看暮羽拿毛笔确实不够灵便,又指导说,“用笔如调生马驹,什么叫生马驹,就是四岁的马……就说明它…这笔…很难以驾驭它……不管什么执笔法,但最管用的,就叫‘拨镫法’……什么叫‘拨镫法’呢?就是老…大拇指向前,老二老三向后,老四老五帮着老大往前……”揭傒斯边说边比划。
根据揭傒斯教的持笔方法,暮羽很快写了一个“甲”字。
揭傒斯并没有在暮羽写的“甲”字上加圈表示肯定,而是在“甲”字的右边又添加了几笔,成了一个“鸭”字,说道:“‘甲’与‘鸭’谐音。自古以来,鸭子有‘科举之甲’的寓意——在民间,常绘鸭子游弋水上,旁配芦苇或蟹钳芦苇,寓意中举;民俗上,也有对出门远行的人赠送鸭子或螃蟹的,祈祷他前程远大。”
接着,揭傒斯又教暮羽画起了画:“孩子涂鸦,是最好的练笔方法。我们师徒二人今天合作一幅画,留作启蒙之纪念。”
揭傒斯画了三只小鸭,又让暮羽画小草和柳枝叶。他告诉暮羽:“画柳条时,把毛笔可以拖着走……柳叶也可如此……以后写行书字的‘走之’也可这样写……也就是说,写字画画不必讲究执笔和技巧,只要画出来写出来就行了……”
片刻间,一副生动的画面便跃然纸上——三只小鸭和一片嫩绿的青草。
画,尽管是栩栩如生,但它是静的,无声的。揭傒斯就在旁边写了一首五言诗:
“春草细还生,春雏养渐成;
茸茸毛色起,应解自呼名。”
立刻,画面动了起来。
春草虽然细嫩,却还正在生长,春天刚孵出的小鸭,喂养得渐渐成长起来。满身细密的绒毛已经能辨别出不同的颜色,它们不停地“鸭鸭”地叫着,大概是懂得人们在呼唤它的名字。
揭傒斯朝于湉得意地笑了笑,又在诗的左侧写上了题跋:与爱徒暮羽合作之,留念启蒙之礼。
最后写了自己的字号和日期:贞文写于甲子十月朝。
于湉赶紧喊过于延年过来欣赏:“大哥,快来看他们师徒俩的杰作。”
延年看后,赞不绝口。他又让暮羽再跪拜行礼示谢,并呈上“束脩”作为拜师之礼,以示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