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蓝一听，立刻大哭起来，扑到江潮的床边，嚎啕大哭。

“爹爹，你可是小蓝唯一的亲人了，你怎么舍得丢下小蓝一个人啊！爹爹！你醒醒看看女儿，你看看女儿啊！”

江潮缓缓地将眼睛睁开，看了眼趴在床边哭的肝肠寸断的江小蓝，缓缓地开口，嗓音沙哑，几乎听不见：“瑾……爷……”

南宫瑾连忙上前，江小蓝给他让开位置，擦擦眼泪，站在一旁听着。

江潮深深的喘了口气，这才缓慢的说道：“我对昇铭朝廷忠心耿耿，这些年也一直对您言听计从，从不敢有半分违背，是不是啊？”

南宫瑾点头：“你很好，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像是我的叔叔一般。你别说话了，让玄一帮你看看吧，等你好了咱们再说！”

“我知道，我好不了啦！”江潮低低的笑了，被气流呛到，咳了半晌，这才继续说道，“您看在我一直对您忠心耿耿的份儿上，可否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南宫瑾眼眶湿润，“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全都答应你！”

“呵呵，”江潮笑了笑，“我这一辈子，最想看到两件事，一件是昇铭朝再现，另一件便是看到小蓝嫁人。如今这第一件事，我相信你能办到。现在便只剩下这第二件事了。”

江小蓝扑到床前，哭道：“小蓝不嫁人，小蓝只想让爹爹好好的，小蓝愿意照顾爹爹一辈子！”

“说什么傻话呢？女子大了，怎么能不嫁人呢。”江潮抬起手来，艰难的摸了摸她的头，转而对南宫瑾道，“如今我是看不到小蓝成亲了，如今只好将她托付给你，到时随你的心意便好。”

南宫瑾良久没有说话。

江小蓝心中忐忑，握着江潮的手不由得慢慢收紧。

江潮问：“我的这个提议可是让你为难了？若是如此，那你便当做不曾听过吧。”

“没有，”南宫瑾道，“江叔放心，日后我定会将小蓝当做亲妹子看待的，等到时机成熟了，便给她挑个好人家。”

江小蓝闻言脸上的失落掩藏不住，但是好在悲伤的情绪还在，不会显得特别别扭。

江潮倒是没什么所谓，向他道了谢，便说道：“我还有些话想单独跟小蓝说，瑾爷……”

“那好，我先去外间等着，有什么事你便叫我。”南宫瑾了然，起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了江潮和江小蓝二人，江潮松开了抓着江小蓝的手，道：“如此，便称你得心意了吧。”

“爹爹，你在说什么，小蓝不懂。”江小蓝忍住心中的恐慌，转而说道，“小蓝只想让爹爹快点好起来，好让女儿尽一尽孝心。”

江潮自嘲一笑：“是我之前对你太严厉了吧，这才让你能够狠下心来给我下毒，给自己换个好前程。”

“爹爹……你在说什么，女儿听不懂……”江小蓝心中慌乱，她甚至有些害怕。

江潮看着天花板，目光渐渐放空，他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之前不是个大夫，而是善于用毒，人称‘玉面毒郎’。只是当时机缘巧合救了你娘，便爱上了她。你娘是个官家女子，出身高贵，本可入宫为妃，却愿意为我跪了三天三夜求了她的爹爹接纳我。

你外公说只能我入赘，绝对不让自己的女儿跟着我这个穷小子出去受苦。我当然愿意，你娘愿意为我做到这份儿上，我又有什么可迟疑的？后来我们成婚，你外公觉得我之前做尽了坏事，恐得报应，便出资建了一个医馆，让我免费给人看病恕罪，这才有了我后来的称号。”

在听到“玉面毒郎”这四个字的时候，江小蓝的脸上便退尽了血色。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玉面毒郎”是一代毒夫的唯一弟子，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流传的毒药大部分出于他之手。

自己昨日下在汤里的毒，他只需要一闻便知，可是……

“为什么？”江小蓝问。

江潮笑了：“这恐怕是报应吧，我罪孽深重，就算之后一直治病救人，也还是造了报应，可是这报应，却应验在你娘身上了。女子生产本就危险，可我却并未拦着她，是我害了她。而你，作为她的女儿，拿走我的命，我心甘情愿。”

“为什么？”江小蓝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紧紧地抓住他的手，道，“这个毒是你制得，你肯定会有解药的对不对？你跟我说解药是什么，我去找玄一，一定能把你救回来的！”

“罢了，其实在你娘去了之后，我就不想活了。只是苦于前朝覆灭，你外公一家全部丧命，无人看顾你，这才苟延残喘下来。如今，也是我去向你娘赔罪的时候了。”江潮目光虚空，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觉得幸福的事情，竟然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江小蓝瞪大眼睛，她哭喊着：“我不要，我错了，我不要你死，你快告诉我解药在哪，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啊！”

“轻轻，你终于来接我了……”

望着江潮徒然松掉的手，江小蓝长大了嘴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下来。半晌，她才放声哭喊道：“爹爹！不要！”

外屋的人听到声音，便知道江潮已经是去了。

他们或坐或站的在外面愣了好久，这才推门而入。

南宫瑾走到床边，将已经哭到脱力的江小蓝拉起来，轻声哄着：“江叔已经走了，你若是如此，他定然放心不下，你要好好的替他活下去才是。”

江小蓝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任由南宫瑾摆布，她目光呆滞，显然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也无心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了。

葬礼是南宫瑾亲自操办的，前朝旧人来了许多，还有些之前受江潮救济的百姓，也自发的前来送行。

三日之后，南宫瑾找到江小蓝，见她流着泪收拾江潮的东西。

他叹息一声，道：“我会派人打理这里，不管过去多久，都会像如今一样。但是我们现在要出发了。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跟着我们一起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