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没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时候可以当做她不存在，但一旦她出现了，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电话，也足以让乔安宁现有的平静生活荡起不大不小的涟漪。

赵可儿的电话是在除夕那天晚上打来的。

因为考虑到乔安宁的心情，叶家今年的年夜饭吃得要比往年早上一个小时的时间，好腾出时间让他们吃完了再去乔家看看。

五点钟左右，叶家的年夜饭就做好了，一家六口围坐在一起，吃菜喝酒，饭桌上恭喜祝福的话就没有停过。

许是气氛很好，叶母感性上来，举着酒杯和乔安宁说道：“安宁啊，来，我们两个也喝一杯。”

乔安宁赶紧端起自己的酒杯站了起来，轻轻碰了碰叶母的杯子。

叶母说：“别站着了，快坐下，都是一家人。”

乔安宁腼腆地笑着，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叶母油然感慨：“妈今天高兴，看着你和怀瑾结了婚，妈今年的新年愿望总算是实现了一个。现在啊，妈妈就盼着你们两个抓紧要个孩子，趁着我和你爸还年轻，还能帮你们带带。等明年再过年，有了孩子家里就更热闹了。”又笑笑说，“这人老啦，年纪大了啊，就喜欢家里热热闹闹的。”

因为有乔母打预防针在前，面对催生的话题，乔安宁也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

她看着叶母喝了一口红酒，自己也跟着小口小口地去喝杯子里的橙汁，一边又拿眼睛偷偷去看叶怀瑾，向他求救。

叶怀瑾夹了一个金黄的蛋饺放在她碗里，柔声和她说：“快点尝尝。”

然后才将话题自然地接到了自己这里，他抬起头对着叶母说道：“我们暂时不打算这么快就要孩子。”

叶母一愣：“不打算这么快要？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乔安宁默默低头吃蛋饺。

叶怀瑾说：“时候到了自然就要了。”

说了等于没说。

叶母看了看乔安宁：“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安宁也一样这么想？”

乔安宁默默放下筷子，抿了抿嘴巴抬起头，正要说话。

叶怀瑾皱了一下眉：“是我的想法。”将压力和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乔安宁心中微暖。

只有她知道，这是他们两人一起商量好的结果。

叶怀瑾是尊重她的意见。

叶母气不打一处来：“你的想法？你有什么想法？孩子又没让你带，你们只管生，到时候有我跟你爸帮你们带孩子，又不用你们操心，为什么现在不能要孩子？！”

“妈……”叶怀愫插嘴，“您这……毕竟是哥他们夫妻俩之间的事，您就别管了。”

“我还没说你呢你以为你逃的掉？”叶母正好气没地方撒，“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女婿回来再跟我说话！”

叶怀愫默默闭起了嘴巴，生怕火真烧到自己身上。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叶辰轩忽然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

他嘟着嘴把低了头，把众人都听懵了。

愣了一下，叶母忙紧张道：“吃饱了？怎么就吃饱了？你这才吃了几口？”

叶辰轩闷闷地低着头也不说话。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就又变了。

叶父哄孩子说：“辰轩不是最爱吃奶奶做得糖醋排骨了吗？来，爷爷给你夹排骨。”

“对对对，这可是奶奶特意给你做得糖醋排骨，奶奶谁也不给吃，就给我们乖孙吃好不好？”

叶母也有些心慌，后悔不该在叶辰轩面前提要孩子的事情。

叶辰轩忽然来了句：“奶奶想要小弟弟，不想要我了。”

乔安宁的心里陡然一沉。

这话说出来把众人都吓坏了。

叶父叶母更是顾不上其他人了，着急地去哄叶辰轩。

乔安宁心情沉重，恰在这时，叶怀瑾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提醒，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地接了起来。

乔安宁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她只听见叶怀瑾语气平平地问了一句“什么事”，然后又说“在吃饭”，后来他就喊了一声叶辰轩，就把电话给了他。

叶辰轩握着手机闷闷地喊了声：“妈妈。”

乔安宁一瞬间就懵在了原地。

妈妈。

是他前妻打来的电话。

她转过脸去看叶怀瑾。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想看他。

想看他接到自己前妻的电话是什么反应，是什么表情，是什么心情。

不知道他是真的心如止水还是掩饰的太好，她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其他的情绪。

他甚至还有空给她盛了一碗山药排骨汤。

只是，她反而有些食不知味。

叶辰轩没说几句，又把手机还了回来：“爸爸，妈妈说要跟你说话。”

叶怀瑾放下筷子接过手机。

只是这一次，他拉开椅子，站了起来，走去了阳台。

饭桌上诡异的安静着。

人人都心事重重，乔安宁更是心里堵得慌。

最后还是叶怀愫看不下去，拉着她出了院子在外面透风。

“安宁，你别乱想啊，我哥已经跟她没关系了，她打电话来其实就是找辰轩的。”

叶怀愫不知道乔安宁介不介意，但她觉得赵可儿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是个女人都不会高兴。

乔安宁沉默着看着院子里的栀子花树：“你哥他……为什么会离婚呢？”

她一直想不懂。

没结婚之前想不懂，结了婚以后更想不懂。

明明叶怀瑾这么好，为什么还会有人会和他离婚？

以前也曾想过去了解，只是叶怀瑾不想认真地回答，后来因为那个人并不曾出现在他们俩的生活里，乔安宁也渐渐就把这件事给忘却了。

可忘却不等于消失，它只是被暂时性地埋藏在了心底面，总有破壳而出的那天。

就如同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电话，就让那个曾经困扰过她的疑问不知不觉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盘旋不灭。

知道的太多不一定是好事，清醒的人有时反而更痛苦。

可人活在世，总是容易跟自己较真。

总喜欢把一个问题追根到底，求一个答案。

消灭自己的好奇心。

至于消灭之后是什么，好或坏，都要自己来承担。

成年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