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216 章 传承(一)(1 / 1)
作品:《大国小鲜(科举)》“你们说,孤见还是不见?”
太子端坐上首,宋琦次之,隋青竹和郭玉安分立两侧。
“陛下外出未归,交趾使团此时求见,祸心昭然若揭。”郭玉安说,“殿下若见,只怕来日谣言四起,弹劾殿下越权,于殿下不利。若不见,陛下临行前命令太子监国,如此推诿,又恐有怯懦之名。”
历来除了钦封的使团接待官员之外,只有皇帝能召见使者,太子并不在其列。
虽说事从权宜,监国期间,太子可代行皇帝职责,但南方各国使团进京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一直安心待在驿馆等待传召,如今天元帝离京不过一日,竟突然说有急事,欲求见太子,实在可疑。
太子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片叹道:“我所担心的,正是如此。”
有什么天大的事等不到父皇回来呢?
隋青竹道:“臣听闻交趾内乱已久,此番使团内有一位公主,或许,有和亲的意思。”
越小的国家越乱,因为物产地皮一概都有限,整日妖风四起,政权轮换之快,令人眼花缭乱,犹如儿戏。
交趾又称安南,便是后世越南,在历史上曾数次为中国国土,汉学影响极深,如今交趾境内也多有汉民,汉语也为官方通用语之一。
所以单纯从历史渊源来讲,交趾又与别国不同,与大禄天然有着三分香火情。在不明白交趾的真正目的之前,大禄官方还真不好太过冷漠。
太子转身看向宋琦,宋琦却反问他,“殿下以为如何?”
我以为如何?
这是太子第一次面临如此重大的选择,若做得好,或许能一举扭转风评和父皇的印象也未可知……
“孤要见。”
十月二十,交趾国使者昭顺公主陈芸,使团副团长陈金面见大禄太子。
二人都姓陈,也确实有血缘关系,陈金乃陈芸的堂兄,而昭顺公主陈芸,便是当今交趾国主一母同胞的妹妹。
前番交趾老国主去世后传位于次子,三子光王不服,带兵作乱,如今交趾国内两分,又有各路人马趁势造反,民不聊生。
但真要论起来,成规模的势力只有两股:如今名义上的交趾国主,以及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此番使团前来,光王猜到多为求援,一路上屡屡截杀,使团折损不少,几位重要成员能安全抵达大禄,殊为不易。
所以一见到太子,陈芸就开诚布公,表示甘为太子妾室,只求大禄能发兵助交趾平乱。
昭顺公主颇有才干,在交趾国内的呼声也比较高,很受百姓爱戴,所以她的举动,确实能影响朝局。
对这样的要求,太子并不意外,因为算来算去,交趾国内也就那么点事儿。
只是他们不怕么?
前番大禄也是以相同的名义援助高丽,可后来呢?
高丽没了!
看陈芸的样子,不像不知道,但知道了还这么干,就证明如今的
交趾国主已经到了近乎走投无路的地步,不得不冒险行驱虎逐狼之计。
只是一个照面,交趾的尴尬就被摆在了明面上。
见太子不说话,陈芸一咬牙,“若殿下应允,我交趾国甘愿陪嫁城池!谣言,或许还真能成。
好卑鄙!陈芸面色泛白,却不肯轻易认输,“乱臣贼子之言,不足为信。”
陈金也说:“我朝国主自会分辨,朝中文武和百姓也非全然不通情理。”
临危不乱,确实有几分胆识。
太子笑了下,又问:“但公主在此,贵国国主又如何证明她未死?”
兄妹两人都愣了。
是啊,口说无凭,越洗越黑,公主不在身边,国主如何证明没有谋害?
两人几乎是同时想到了一个权宜之计:临时选别的女子代替公主现身,稳定民心。
但这么一来,真正的昭顺公主怎么办?
此次出使,本就是背水一战,若大禄不肯合作,那么交趾国主暂且不提,昭顺公主只有死路一条。
她很可能就回不去母国了。
“自你踏出国门的那一刻起就已是弃子,”太子平静道,“不是被敌对的光王所利用,而是被你那亲密无间的兄长,交趾国王视为工具。”
外国公主随使团出行的先例不是没有,但交趾使团之前却并未公开,直到进入大禄都城望燕台后,才突然改写使团成员名单,将昭顺公主公开列在上面。
看似为了保护昭顺公主的安全,可真正的动机呢?谁又说得准?
真相就是:国内高层虽然知道昭顺公主出使了,但从来没过明路!老百姓一直以为公主还在国内!
这也就是为什么刚才太子说,若他是光王,绝对会先拿这位公主开刀。
身份地位也好,权势血统也罢,看似珍贵,但一切都要建立在国富民强的基础上。
一旦国家乱了,亡了,也不过丧家之犬。
“公主!”眼见昭顺公主神色不对,陈金忙喝道,“公主!此乃挑拨离间之语,听不得啊!”
陈芸用力掐了掐掌心,喃喃道:“若我为皇子……”
皇家无亲情,她不知道此行可能为皇兄做嫁衣裳么?
只是她别无选择。
陈金脸色一变,“公主!”
陈芸斜睨他一眼,不发一言。
太子俯视着他们,又说了几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又客客气气派人将陈氏兄妹送回驿馆。
回去的路上,陈金气道:“公主怎能听信外人之言?那是汉人的离间计啊!”
自上车后就闭目养神的陈芸忽然斜睨他一眼,“曾经兄长与我皆为皇孙,今时今日,当真甘心么?”
陈金一怔,心脏骤然狂跳起来。
他想说什么,可陈芸却冷笑几声,复又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交趾使者一走,宋琦等人就从后室转出来,对太子欣慰道:“殿下有度有节,又不失大国威严和一朝太子之风范,陛下知道了必然欢喜。”
太子缓缓吐了口气,这才放松下来,闻言苦笑道:“孤也不求父皇的夸赞,只要不堕了他老人家的威风和朝廷颜面就知足啦。”
傍晚时分,太子一行便率朝臣亲往东北大营外迎驾。
今日大雪,阴天,蒸汽机车比原定时间慢了半个多时辰才到,期间太子频频亲往月台翘望,待天元帝等人真正抵达时,太子头、肩已然落满雪片。
天元帝见了,颇为动容,亲为拂雪。
回去的路上,太子在马车里原原本本将交趾使团的举动说了,昭顺公主兄妹的话也由史官和书记员记录在案,一字不错。
“儿臣初次监国,多有不足,还望父皇指点、鞭策。”太子诚惶诚恐。
第一次监国就遇到这种事,运气实在不算好。
太子不敢抬头,也不知过了多久,肩头突然一沉,竟是天元帝当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差点将太子的眼泪催下来。
父皇,父皇说我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