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虽好,却又有顷刻消散之苦。

林娘子不知何时跪拜结束,从中走了出来,与她并肩而立,轻声道:“真美……我不知有多久没有看过这万丈霞光了。”

姜竹回过神,笑道:“今日正好可以看个够,我刚才听路过行人说今年拔车之赛,那吉州永新的许鹤子会途径安化门这一路,我们也能去看个热闹的。”

林娘子有些惊喜,道:“许鹤子?我之前倒是听过她的名号,听说她吟唱很是好听,不比宫中艺伎差,看来今日有幸能听了。”

来看这拔车之赛的百姓并不少,为了方便,马车也停在了崇德坊门口,两人由几个侍卫护着到了安化门一路,果然远远地看着灯车行了过来,鼓乐声也逐渐清晰,灯车上面依稀有一个盛装的绿衣女子歌舞,虽然看不真切她的脸,但歌声却格外清晰地传入耳中: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脍鲤臇胎鰕,炮鳖炙熊蹯。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归。”

姜竹不由有些入神。

——这真是梦中的长安啊……

此曲曲调欢快,但并非时下长安所流行的李太白之词,而是陈思王曹植之作,名叫《名都赋》。这诗虽有繁华璀璨之意,但曹植写下这首诗已经是他不久于人世之时,难免让知晓之人心生悲戚,也有人说这诗有讽刺纨绔子弟只知游猎玩乐之意,内涵深刻。

许鹤子的唱词只选了其中一部分,想必也是为了避开这种说法。

姜竹不由轻叹一声,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被蒙在这帝京繁华之中。

林娘子从不吝啬香油钱,小沙弥回去向寺内住持通报了一声,便带着林娘子一同前往后院。

林娘子不肯,拉着姜竹的衣袖道:“小茶也要同我一起。”

姜竹对着一旁的侍卫吩咐,将马车上的马解下来,才对林娘子道:“嫂嫂不用怕,我就是去看看,不会出事的。”

林娘子还要再说什么,姜竹已经推开她的手走到白马边上,利落地翻身上马,旁边的侍卫立刻将自己的佩刀连同弓箭和箭囊递了过去。她又看向周围的五六个侍卫,道:“一定要保护好嫂嫂,否则唯你们是问!”

“喏!”

好在林九郎爱马,哪怕是拉车的马也是良驹,配备齐全,姜竹才能有个好使的工具。

姜竹刚刚从承德坊内出来,便看到外面有车轮留下的痕迹,一旁还有熊熊燃烧的火与身上着了火的普通百姓,地上的黑色油状物姜竹倒是认识,正是石脂,这东西一旦燃烧,火焰便会迅速蔓延,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姜竹咬咬牙,立刻追着车轮的印记驾马。

这队胡人驾着马车东行,显然是要向朱雀大街上走,朱雀大街可是直通向皇城,长安城北人口众多,今日又是上元节,人们纷纷上街出游,狼卫不知道要伤多少人。而且这档子事要是闹到圣人面前,李必无能,太子失察的罪名可就坐定了,李必的前途更将陨落,姜竹决不能坐视不管。

“驾!”

姜竹很快就看到了前面宽车的影子,她夹紧马腹跑到最后一辆宽车的右后方,随后松开马缰,从背上取下弓箭,又从马鞍上挂着的箭筒中抽出一支三叉羽箭,瞄准驾驶第三辆车的人,将弓弦拉满,一箭将他射落在地,随后她一把拔出佩刀,狠狠地掷了出去,将连接车马的马缰砍断,纵使那马能够继续向前跑,后面装着石脂的车也不能在激动,只得轰然倒地,之后再处理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