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太傅也是看了眼谢来。 发现自己的这个学生如今行事确实比以往要锋芒毕露了。 之前以土地奖励生育的那次，还只是态度上面的坚持。这一次却已经要动刀子了。 看来边城那地方确实锻炼人啊。 云太傅想到世家那些旁支要出事，心中其实也是犹豫的。 到底是自家的子孙，能少死—点也好。且他如今是世家领袖，也不希望世家的动静闹得太大。“来儿，非得如此吗？为师觉得可以发俸禄，削官调职都可。如今陛下初登大宝，不宜动武。” 谢来道，“老师，—棵大树若是出现烂枝了，就要修剪。否则只会继续腐烂，连累更多人，我知道这次若是我放过他们，他们很快就能利用自己背后的关系再次回到位置上面，祸害更多人。这是学生无法容忍的。” 说完拱手，然后退了出去。 云太傅抿着嘴看了看司马丞相，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孩子越发强势了。”再也没有半点当初那乖巧的模样。 哪怕上次因为土地事情让他这个老师不高兴，来儿依然会对他服软，这次竟然如此不给面子。 司马丞相若有所思。 云太傅道，“你为何不说话，难道你就能放任你那些人被处置？” “他们又不是我的子子孙孙，旁系后代，为何要管那么多？”说完也走了。这就是他的优势，这些的团队中的无用小卒子，只要开始腐烂就可以随手抛弃。不像世家那样根深蒂固，打断骨头连着筋。每次抛弃这些人就和割肉—样疼。 云太傅：…… 谢来这会儿心里挺难受的。他一直知道自己和老师们，特别是云太傅的观念背道而驰。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处处隐瞒老师。 可是这一次，他再一次体验到了这种差别，依然会难受。 在云老师的心里，首先看到的就是世家的子弟。 世家子弟犯错这以后，就只会想到轻轻放下，再给机会。 在他心里，百姓算什么？ 谢来这次态度十分坚定，一方面是确实有底气了，另外—方面也是因为这事情对他来说影响很大。 他已经尽量不引起大家的反感，所以才从东州开始扫盲。结果连推广农具这种本职工作都做不好，以后还如何会认真搞扫盲？ 这次他就要借题发挥，让下面那些人知道，不好好做事，真的会很惨。 谢来趁着宫门关闭之前去见了皇帝，当面禀报此事。 皇帝—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听到谢来的打算，也是吃了一惊。 她担心会得惊动寒门和世家的人。 对皇帝的说辞，自然不能站在自己大家角度了，谢来得站在皇帝的角度说服她，“农为国本，推广农具关乎朝堂稳定，关系天下名声。阻拦这些事情的行为，往小了说是失职，往大了说，是动摇国本，图谋不轨。” 皇帝听着心里—跳，她还在犹豫，谢来继续道，“臣正想趁此机会，将这些旁支细末减除一些，减小世家和寒门在进面的影响力。换上新的人上去。明年就又要有—批进士出身，正好填补空缺。” 皇帝深思片刻，觉得谢来这个计划倒是确实可行。 她也不希望朝廷上面都世家和寒门说了算。 “只是他们会同意吗？”皇帝担心世家和寒门两边的带头人不同意。 谢来道，“陛下，这罪名是光明正大的，不是捏造的。由不得不同意，这也是臣这次这么坚定的理由。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而且陛下，臣实在不忍心让这些人给百姓们当父母官了。百姓何辜啊。” 女皇终于下定决心点头，“明日早朝看看情况如何。” 早朝上，谢来就弹劾了一群人。 这其中有知府，有县令，有同知…… 名单伴随着他们犯罪的依据，全都呈上去给皇帝看了。虽然早已打好招呼的，皇帝还是觉得心惊肉跳的。 她惊讶于谢来的能力，竟然能准备如此充分。 别说她了，满朝文武也是发现，这位谢大人远比他们想的要厉害啊。 云太傅和司马丞相都保持沉默，没站出来对此事表态。 倒是其他官员与下面这些人有些联系，甚至可以说是他们的保护伞，所以开始帮着反击谢来。 觉得谢来这是趁机铲除异己。 谢来道，“若是本官要铲除异己，那就应该顺藤摸瓜，看看他们到底是有多大的实力，才敢连朝廷政令都不放在眼里。此事是陛下亲自决断的，政令下发，是代表着陛下的意志，是代表着朝廷的尊严，这些人如此敷衍践踏，堪称胆大包天啊。看来，这是有人护着了，是谁？” 他说着看了一圈众人。 看得某些人后背冒汗。 他们虽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但是朝廷之上谁也不能把这话说出来。 谢来舌战群儒，将这些人说得哑口无言，给他们扣上了大大的帽子，让他们自己都摘不干净，更何况是护着别人了。 然后乘胜追击，定下这些人的罪名。 严重的杀鸡儆猴，其次的是流放，还有人直接坐牢。没有—个人被轻轻放下的。 此时百官才真正意识到，谢来虽然表面上看在朝中势力单薄，但是他的地位却是无人可以动摇的。 外有大军呼应，内有女皇为他竖起国法这面旗帜，简直无人能敌。 别说百官了，连司马丞相都意识到什么了。 但是他也没为那些人说什么话，更没和谢来争论什么，只是微微的笑了笑。 接下来，谢来的表现就更让人大开眼界了，当朝确定了这些人的罪名和处罚之后，下朝之后立马就下催刑部去抓人了，要是行不不出手，他要动用虞都的禁军。一副生怕动手晚了，那些人就跑了的样子。 这执行能力简直就是无人可及。 完事儿之后，又让户部负责文书的人起草告示，要贴遍整个大虞，让大虞人都知道这么—回事。 谢来忙到很晚才回家，谢夫人也从杏花这边知道了这些事情。 自从谭玉的事情结束之后，她就带着姨娘们在这里住了—阵子，以为是陪着来儿，结果来儿挺忙。就准备带着姨娘们去边城看看来寿，结果来儿如今又遇着这些事情。虽然如今是来儿针对别人，可她也担心来儿被人欺负。 谢夫人看着谢来，眼神很欣慰。“来儿，这事情你没做错，贪官污吏该死。” 叶姨娘担心，“听说他们势力很大的，来儿会不会被人欺负。” 谢夫人道，“为官者担忧这些，那还如何为百姓伸张正义。反正咱们全家人共同进退就是了，实在不行，咱们离开这里。这天下也也不止一个大虞。” 叶姨娘道，“来儿，夫人说得对，你别怕。我拼死也得护着你。” 谢来只觉得感动的心头发热。 然后安抚大家，“我没事，做事之前我都仔细思量了，若是没把握，也不会胡乱的往前冲。你们不是要去边城了嘛，东西收拾好了吗？” 叶姨娘道，“本来收拾的，后来不放心你，就说再留几日。” 谢来摇头，让她们不必耽误，早点出发。趁着如今天气不冷的还是去才合适。 话虽如此，谢夫人还是准备再待两天看看情况。 晚间，谢来睡觉，又去了课堂和同志会的人说了朝中发生的事情。 此事振奋人心。 等回去睡觉的时候，谢来又去了一趟老师们的课堂，看看老师们还在，顺便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云老师不在，估计还在在生气，司马老师却在。 正在看公文，看到谢来来了，他才抬起头来。“终于来了。” 谢来道，“老师，您在等我？” “是啊，不问清楚，我只怕是睡不着的。” “是关于今日朝堂上面的事情吗？”谢来问道。 司马丞相道，“是，也不是。为师只是想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的目的何在？你真的是为了轮流执政？” 对于这个问题，谢来是不慌的。也不心虚的。因为他确实也是为了让未来轮流执政更加顺利。 于是很肯定的点头。 司马丞相道，“我以为你是在打击寒门和世家。” 谢来立马否认，“老师这就冤枉学生了，学生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你的本领是我教的，我还看不到？只是为师真的不知道你到底还有何目的。你没有野心，为师看得出来，你并不贪恋权势，也没有篡位的想法，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司马丞相直直的看着谢来。 他发现自己是越发的看不懂这个学生了。总觉得他有什么藏着很深的心事。只是思来想去，也想不透。 如今来儿到底还有什么可求的。 谢来道，“老师，学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人，为了让这个天下更好。” 司马丞相看出来了，这孩子有自己的心思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你不信任为师。” 谢来抿着嘴，“因为学生不知道，老师会为了背后的寒门做到何种地步。学生不知道，若是学生哪天真的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老师还会继续支持学生吗？或者学生更应该问一句，老师是否还记得初心，还记得自己曾经是属于哪一个阶层？” 司马丞相：…… 谢来不再言语，觉得这样的情况下，还是让老师自己多考虑才好。 在几位老师中，徐老师因为醉心学问，反而没有所谓的背后势力。他的学生们反而要团结在他的周围，才能形成一个势力。 而徐老师也早就因为看透了自己的那些学生们，所以也早就改变了原有的观念。如今依然醉心学问，只是受益人群发生了改变。从官僚阶层转移到了的平民的头上。 云老师就不用说了，一心一意维护世家为己任，延续千年世家就是他的责任。 最复杂的就是司马老师了，本身就出身于贫苦阶层，曾经做过马奴。 也因此受过的压迫更重。但是因为本身受到过世家的压迫，所以才会奋起反击，所以才有了如今以寒门势力为依仗的团体，以此来打击世家。在他心中，维护寒门的势力，以此达到打压世家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他也是一个好官，只是他更在意的还是寒门。是那些具有力量的寒门。让寒门官员做好官反而是其次。 谢来尊重他们，感激他们，但是同时也不能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们。 还要想方设法的从他们手里谋求更多的力量，以此拥有压制他们背后势力的能力。 他看着沉默中带着不解的司马丞相，“老师，若是您不能给学生答案，学生也无法给您答案。不知道是应该骗您，还是应该和您说实话。” “你啊……真是长大了。”司马丞相笑着摇头。心里却也在思考谢来对他提出的那几个问题。 在这之前，他也不再追问谢来。因为与其被骗，还不如不问。等想明白了，再问谢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