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大夫人走时，已是晚膳时分。五夫人瞧了眼时辰，压低声音同身边嬷嬷抱怨：“四嫂怎的还未回来？眼瞧着入夜了，她这些时日愈发的不管不顾起来，倘若真是被祖母察觉不对，咱们这几房到时只怕都免不得被迁怒！”嬷嬷跟着叹了口气，扬手唤了心腹侍女近前，嘱咐道：“去柳家布庄，催一催四夫人，就说今日大夫人前来寻她了，咱们夫人虽替她暂时挡了过去，但也不可多拖时辰，让她立马回来。”侍女领了吩咐正要出府去寻人，五夫人神色微微变了几分，将她拦了下来。“嬷嬷，你随我一道去一趟吧。”五夫人话落，那嬷嬷摇头长叹，神情烦躁，带着气闷絮叨五夫人：“您啊，当初撞见了她的丑事，本不该替她瞒下的。您这替她瞒了下来，却是给自己惹了一身腥，往后东窗事发，只怕少不得要牵连了您。”五夫人年岁不大，性子养的也是娇，素日常爱犯蠢，但好在心眼是极好的，往日琼华在朔州祁府时，也是这位五夫人常同她打交道，待她比旁的几位夫人都要和善。嬷嬷的絮叨声一直不断，五夫人拍了拍嬷嬷的手安抚：“唉，我不是瞧她可怜吗，她本就同四哥夫妻情分淡，四哥待她又没什么感情，那人又是她旧日情郎，我撞见她丑事之际，她哭的可怜，我一时心软，就替她瞒了下来。”这几年过去了，那四夫人非但未曾和外头的男人断的干净，反倒愈发的放肆，借着带女儿外出裁衣服的名头，时常同那人在布庄偷情，事到如今，五夫人自己也是越想越后悔。她心里想着，正好祁衍之有意放她们离开祁家，借了这机会，或许能让四夫人和那男人过了明面，干脆二嫁得了，也省的自己跟着整日提心吊胆。五夫人的侍女带着五夫人和嬷嬷偷偷往布庄去，这婢女是时常来唤四夫人的人，布庄的人早认熟了她，忙将人迎了进去。布庄里头最里间的一处昏暗厢房，门口蹲坐着个小姑娘，正是四夫人膝下养女，祁家四公子的结发妻子去世前留下的女儿。五夫人一行往里走，刚一转过回廊，便瞧见小姑娘抱膝蹲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五夫人自己没有生养孩子，可却是极喜爱小孩子，瞧见小姑娘这副可怜模样，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忙上前抱了姑娘起来。房内的污言秽语不断传出，五夫人眉头紧拧，赶紧捂着小姑娘的耳朵，低声骂：“四嫂真是放肆，家里精心养着的娇小姐，岂能在此听这些污言秽语！”侍女见自家主子气怒，忙上前敲门道：“四夫人，我家夫人来寻您回去了，今日大夫人去您院子里未寻见您，我家夫人特地来唤您回府去。”侍女话落后，不一会儿，里间走出了一男一女，皆是衣衫不整的模样。五夫人心里给他两人骂了个狗血喷头，面上却还是咬牙维持体面。她拽了四夫人拔腿就走，一刻也不想在这污秽的地界呆。边走边让四夫人整理仪态衣衫，两人行出布庄时，已瞧不出什么不对劲了。在她二人身后，那个同四夫人不干不净的男人，却瞧着五夫人的背影，啧啧道：“这五夫人身段倒是极好，怪不得当年祁家五公子肯顶撞祖母娶她过门。守了这么多年的寡，只怕也是寂寞得紧，想来应当也好勾得紧。”若叫五夫人听得他这肮臜话，只怕当场就要撕烂他的嘴。布庄外，五夫人拽着四夫人上了马车，勉强顺了顺气，强压下火气开口道：“京中传话来，说是九郎有意放咱们几个回母族去，来问问咱们几个的意见，几位嫂子你是知道的，有儿有女自是不肯走的，我反正无牵无挂，给五郎守了这么些年，也算对得起他了，总不能这辈子大好年华尽枯老在祁府这死宅里，我是打定主意要走的，你呢，是如何打算的？”那四夫人闻言却是半分不惊讶，似乎早料到了祁衍之要放她们回归母族之事。她面上笑了笑，指腹抹了抹唇瓣的口脂，漫不经心回话道：“我自是不走的，九郎如今眼瞧着就是皇帝了，我作甚要走，在这祁府呆着，尊荣富贵应有尽有，自然不走。”五夫人满眼震惊：“你作甚不走？你同那男人偷情了这么久，难道不想和他过了明面，让他给你个名分吗？这整日的见不得光，我也跟着你提心吊胆。”这番话落在四夫人耳边，她眼中有一瞬的怅惘闪过，而后便垂首自嘲笑道：“名分？他有妻有子，我去他家做妾不成？”什么？有妻有子！五夫人差点被气得从马车上翻下去。她强抓着马车车壁，气急斥道：“你怎的如此蠢！竟同有妻有子的男人牵扯不清，你当年只同我说那男人是你的旧情人，可没说他有妻有子啊！他到底是谁？哪家的人？”四夫人嗤笑了声，只觉五夫人愚蠢，她轻飘飘道：“他是赵家的二公子。”赵家的二公子，是赵涛庶子，因为赵涛家往日一直是嫡长子主事，故此平日旁人对那位庶子知之甚少。赵家？“赵涛的儿子？”五夫人咬牙追问。“是他家的。”四夫人答话仍是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