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宵把被烟头烫过的枕头抽出来摆在一旁，坐起来后背硌在冰冷的木制床头，手机另一头是刚接了一部国际名模时尚大片的程铭摄影师。“就这些？”梁宵翻动电脑屏幕问。“就这些啊。”程铭在休息时间抽空从户外影棚走出来，破了行规好奇地问，“你们合作快三个月了吧，对他不满意？”手中的资料乏善可陈，梁宵很是怀疑这个调查的真实程度，还是如实地说，“没什么不满意的。”“那你会花钱干这种无聊的事情？”程铭瘪瘪嘴，“我才不信。”梁宵思索了一会儿，居然十分中肯地评价道，“他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噫？”这种说辞对梁宵来说几乎是稀罕话了，程铭的新奇劲儿一下就被挑起来，高举起手朝现场比了个手势，连拍摄的空挡都延长了十分钟。“他本人是不是特别帅？”他追问，“还是说，不止帅，还特别会演戏，其实是个蒙了尘的宝石，被你的精湛演技和赵导给激发了，脱胎换骨。然后还有点儿别的嗜好什么的？”“是啊。”梁宵一口认下来，“天赋不错。”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私人恩怨，他的确无法否认对付明熙欣赏的事实。程铭问道，“还有呢？”“嗯？”梁宵疑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花不少钱去查另一个小鲜肉的身家资料。”程铭摇摇头，“要是没点儿别的嗜好，你看我信吗？”梁宵立刻从这种阴阳怪气的论调中想到了什么，把笔记本上付明熙的资料照片一把合上。“你自己是个弯的，就别把天底下的男人都想成弯的。”他说。“哎哟，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程铭唏嘘道，“圈儿里男女通吃的少吗？你自己前三十年洁身自好，还不许别人有点儿追求。真不讲理！”梁宵前半个小时刚自我反省了自己的心虚和失去理智的状态，现在对不讲理这三个字十分敏感。想了想才问，“你是不是看上他了？”程铭“啊？”了一声。梁宵自认为一定要一盆凉水，当头浇灭了程铭这个小火苗，“那你别想了，他不是弯的。长得确实比照片上看着更帅点儿，不过人家不走旱路。”“我可不喜欢这型儿的，我还想过舒坦点儿。”程铭完全不掩饰口吻里的嫌弃，“他那种脾气，谁吃的消啊，送给我我都不要。”“啧。”梁宵问他，“真不要？”程铭一下子想到之前为了工作，收集过新晋男演员的写真风格，在那群大同小异的小鲜肉里面，从拍摄角度上看，有不少出彩的片子。但唯独那个肤白红唇，高大英俊的男孩儿，纵使他拍过那么多好看的男人女人，也只是看了第一张连九十度都没有的侧影，就已经被紧紧的吸引了目光。付明熙光是身材就足够引人遐想。私底下他也把那组照片拖进了文件夹。程铭咽了口唾沫，“真不要！朋友妻还不可欺呢，我连他照片都不会看！”“圈子里的年轻男演员，这个身高的不多啊，你们gay不是挺看重身材的吗。”梁宵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居然跟程铭聊起来跟男同性恋有关的事情。他还记得每次以前听程铭夸哪个模特或者演员很可口的时候，自己都是一脸的嫌弃。圈子不同没必要硬融，要是像王茹那样，知情识趣，拿她们情侣生活的小趣事儿聊聊还不错，听着也挺有意思的。但要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看一堆上面大胸肌，底下还码着整整齐齐六块八块腹肌的男人照片去体会。还都不乏些搜罗过来湿身照、剧照截图、健身照之类的，连私房照都有不少，他实在是没长过那方面的艺术细胞，欣赏不了。顶多惊讶一把哪个合作过的男演员，经常在剧组告病假，动不动就住院，结果身材练得真不错，其余的不止没有诱惑力，看多了还眼睛疼，眉头能拧成麻花。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程铭在反复阻挠他性向未果之后放弃。“你还说没想法？”程铭诧异。梁宵坚定不移的性取向和严谨单一的老年人式私生活，简直是个标杆，这会儿跟点着了一样追问。“我努力了一两年都没让你这种优质资源走进花花世界，一个刚出道的小鲜肉就把你拿下来了？”程铭颇有些不甘心，“凭什么啊？！”“一边儿去。”梁宵道，“我接了这部电影，你也知道什么题材，顺便了解一下相关知识是正常的，随口问问你犯得着这么激动吗？”“非常犯得着。”梁宵看不到程铭的脑袋都连连点成道直线了，柔柔和和的中性音色压低了，神神秘秘地问梁宵，“你知道来我这下单的客户，一般都是为了干什么吗？”梁宵能猜个大概，无非就是私生活和一些不好处理的商业纠纷，程铭这个德行，肯定一半儿都是些恩怨情仇的个人隐私。然而程铭还是让他失望了，在他回答之前掏出来自家的行当职责。“一般呢，客户我们分为三种。第一种是人傻钱多的，包几个小情儿啊，三奶四奶什么的，名气不大的小明星，有点儿名气的模特艺人，爱作的多得很，有些老板又偏偏就吃那一套，让我们来盯着，看着自家的有没有偷腥，跟谁偷了，乖不乖巧。”“嗯。”梁宵应了一声。就当个闲聊听了，反正他现在也挺自己的事儿也是一团乱麻，也想休息下，多个人说说话全当疏解了。“第二类呢，是人不傻钱多的。看看自己的人为了商务合作都接触哪些人了，吃了的外食儿自己能不能插上手，遇到不错的还能跟那头的老板合作合作，有钱一起挣，有漂亮识趣的小宝贝儿也能一起上。事业享受两不误。”圈子里这么多年，这些小动作梁宵也不是头一回听说，连个眼神都没给出来。程铭也不在意他不吱声，接着清清楚楚地说，“这第三类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是资本家，也不是大老板，钱虽然不多，但为了找我，花起来眉头都不皱一下。”梁宵：“哦？”程铭话里带笑，“人还蠢得不行，学不会在圈子里愉快的玩耍，也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明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好货色，还非得花钱在臭水沟里挖些烂泥巴出来恶心自己。”“没了？”梁宵问。程铭掰着指头，“数数啊，三类客户。完了。”梁宵叹了一声，“我还是小看你了。原以为你干得少说也有点儿正经事情，在商业纠纷里摸个底，探个路什么的。”程铭不解，“我干的也不是违法犯罪的勾当啊？大家都是花钱买消息，我挣个中间商的差价罢了。”“都是为了生活。”程铭也叹了一声。梁宵没被他糊弄过去，自顾接下去，由衷地称赞道，“没想到你浑身上下，连毛孔里都塞满了八卦的基因。”“嘶......”程铭倒吸口凉气。“你用词能不能注意点儿，什么叫塞满了，还基因？老干部对gay耍流氓了啊。”“滚你的！”梁宵笑骂，“这么说，我这种没钱没势不是资本家的，就只能是第三类了。”“那......得看你的小鲜肉是下过雨的春泥儿，还是别的地方钻出来不老实的了。”付明熙能老实？说出来付明熙自己怕是都不信。梁宵突然间发现，自己这次也不是很在意，被划分为对付明熙感兴趣的界限里，无论他们双方追根究底的源头是什么，冥冥之中也有力气再把他们往一起推。他能察觉到由付明熙出现之后带来的不同。这推动力里面，肯定有付明熙，那自己是助纣为虐，还是也有过推波助澜？“他的资料你没看过？”梁宵突然问。“没看，不看。”程铭干脆道，“职业操守，只传第一手。”梁宵点点头，“好。”“等等！”挂电话之前程铭急急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