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众人便都转过头看着他。瑟夫村长快步穿过人群来到他的面前问：“你说你知道怎么绕过这条河？”

迪西亚斯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他解释道：“我经常看我父亲拿回家的地图。除了四大帝国之外，三公国也在上面。这条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弗兰克公国南部边境的绿荫河，河的对岸被称作混乱之地，那里是犯罪的天堂，逃犯和强盗都喜欢聚集在那里。”

看到瑟夫爷爷鼓励的眼神，迪西亚斯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家里昏迷，醒来却来到了弗兰克公国的境内，但是弗兰克公国的地形我是略知一二的。若我们想到河的对岸去，就要向西走，西面地势比这里高，那是绿荫河的发源地，那里的山泉或和小溪汇流之后形成了咱们眼前的大河。要跨过溪水，比直接过河要简单多了。”

瑟夫赞赏的拍了拍迪西亚斯的头，转身向他的村民说：“看来我们的难题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对亏了这个聪明的小伙子！”

村民们原本愁眉不展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纷纷向迪西亚斯道谢。在他们心里，迪西亚斯的话意味着他们得到了拯救。如果不按照祖先的话行动，还不知道要受到怎样的惩罚。

“你真厉害！”阿芙拉坐到迪西亚斯身边准备出发。

“没什么，就是记性好点而已。”迪西亚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就不能谦虚一点？”

“……好。”

所有人向西方出发了。

桑德村的迁徙是枯燥乏味的。事实上由于灾难的原因，原来大地上生长的一切绿植、花朵、动物都已经变成腐败的尸体。原本应该欢声笑语的旅行也变得沉闷无比，让人昏昏欲睡。

若不是有阿芙拉偶尔和自己拌嘴，迪西亚斯现在可能又睡着了，可能会继续做那个可怕的噩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又到了“傍晚”时分。

“你们看，前面的白色东西是什么？”

待众人走近，他们便看见一座占地面积大约五百平方米的两层楼高的小教堂。教堂通体纯白色，墙上并没有被装饰上描绘圣经故事的华丽彩色玻璃，建筑设计也十分简单，房顶最高的地方上立着一个纯白色的十字架，看起来圣洁又温馨。

桑德村的人们并没有因为看见一座完好的房子而有任何情绪波动和面部表情，他们都没有多看教堂一眼就要继续向前走。

“请等一等！”

队伍停了下来。村长从第二辆稻草车上下来走到第一辆跟前，问：“小迪西亚斯，有什么事吗？”

“现在已经快到‘晚上’了，我们为什么不到那里面休息一晚？”

“你是说到教堂里休息一晚？”

“嗯。”

瑟夫村长皱了皱眉头，迪西亚斯发现那些村民几乎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为什么想要去那里呢？”

迪西亚斯被问得有些懵，他磕磕巴巴地答道：“因为……因为我们该休息了，这座教堂是个经历大灾难还保存完好的建筑，说明它很结实，很安全。再往前走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我们为什么要放弃一个这么好的寄宿地点呢？”其实还有些话他没敢说出来，比如：为什么不留在这里，而去寻找虚无缥缈的祖先说的希望之地呢？

“我们的信仰和这座教堂所代表的信仰不同，我们是不会待在异教土地上的。”

“可是现在是灾难时期，生存是最重要的，这是你说的不是吗？而且……”迪西亚斯看了看后面那辆车上的孕妇。“那位孕妇夫人需要好好的休息。她的孩子是延续下来的希望不是吗？”

瑟夫老人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迪西亚斯也鼓足勇气直视他的眼睛。就这样对视了很久，久到少年觉得眼眶发酸，瑟夫村长终于同意了他的提议。

“今晚在这里休息，明天一早就离开。”说完，瑟夫老人又回头小声对迪西亚斯说：“就当是对你的感谢。”

村民们这才开始七手八脚地搬运休息和吃饭需要用的物品。靠在毛毯上的迪西亚斯感到很疑惑，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

教堂内部很空旷昏暗，迪西亚斯被亚伦扛到离圣像最近的一个角落里。阿芙拉跟在亚伦后面拿着毛毯和吃的，等少年一落地就将手里的东西递了上去。

所有人都敷衍地吃完干粮就躺下休息了，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小教堂里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气氛……

“夜晚”静谧而温暖，但少年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睁开的双眼像天上亮晶晶的星星。

“睡不着吗？”

少女刻意压低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迪西亚斯一跳。

如果他能跳起来的话。

“在想什么？”

“你怎么也不睡？”少年回避了阿芙拉的问题。

“因为我也睡不着。”

少年不再回答，少女又问：“是不是在想刚才在教堂外面的事？”

迪西亚斯侧过头看着少女同样亮晶晶的眼睛点点头。

阿芙拉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看到了少年的动作。她知道他在困惑什么。“想问就问出来吧。”少女下定决心要给少年一个解答。

“你们把祖先当做神一样去信仰吗？”这是迪西亚斯的第一个疑惑。

“是的。”

“你们不喜欢其他的信仰？”迪西亚斯又开口了。

“不是不喜欢，而是我们认为除了祖先以外，其他的神都是假的。”

少年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道：“看来我需要给瑟夫爷爷道个歉。”

阿芙拉微笑着摇摇头：“不用。你可能觉得我们桑德村的人都是狂热的信徒，我们只是对自己的信仰从一而终，把他当成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信仰活在你们的生命里？”

“你说的很对，但不如说‘我们活在信仰里’。”少女抿了抿嘴，犹豫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我们的事情，但是我觉得你是好人，所以……”

“你放心吧，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会保守秘密。”迪西亚斯用他这辈子活的为数不多的年份里最郑重的表情说道。

“好。”少女如释重负，娓娓道来。“其实我们桑德村的村民都是桑德古族人，村名就来自于我们的族名。我也是听爷爷说因为我们族人很特殊，可以听到祖先的声音，所以叫桑德。我们这个族群已经有好多好多年的历史了，我们的祖先就是我们信仰的神。爷爷说神告诉每一位族长，族人都是神的孩子，所以我们就把神称为祖先。”

“神是从哪里来的？”

少女有些不高兴，“别打断我，我怎么知道神是从哪来的？”

之后她的情绪又趋于平缓，“每当我们对世界和生活有疑问、有困难的时候，我们就会向祖先求助，每一次祖先都会说一些神言给我们，只要照做就一定不会有错。比如有一次布朗帝国北方闹旱灾，粮食颗粒无收，最后是祖先救了我们。所以我们都死心塌地地相信着祖先，相信他一直爱着我们，对我们好。”

“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们的祖先真的是个很好的神。”

“那是必须的！”少女开心地笑了，“还有问题吗？”

迪西亚斯摇摇头。

“好吧，你一定要保守秘密啊！快睡吧。”

“一定的。晚安，阿芙拉。”

“晚安，迪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