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82.自知之明(1 / 1)

作品:《若那时

有人说过,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快乐和不幸,而夏侯阳的不幸则是生为女儿身。

藤条又抽在背上,疼痛钻心,但是她的眼神却更加的冷峻。

[明明知道姑姑是如何惨死,居然还想嫁到景家,你是要气死我吗?]夏侯德面色赤红,颤颤巍巍的又提起了手将藤条抽下。

可只有藤条落下的呜声,和抽打在女孩背上的闷声,女孩本身却没有发出声音。

[阳儿,你就认个错吧,孩子他爹,就别打了。]她娘焦急的拉着,却拉的那么无力,她还不敢挑战一家之主的权威。

[让他打!]夏侯阳咬着牙说道。

[你你你!]夏侯德本也想收手却听如此话传来便又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淡青色的衣服终于开始湿润,红色的液体开始慢慢蔓延。

她娘疯了似的抱着她哭着说道[你就知道打打打,从小到大你打断了多少鞭子?你要怪就怪我,就打就打我,是我不争气,是我生不出儿子,你要打就打我!]

夏侯阳倔强的将娘亲挪开,然后将身子前倾又说道[打啊!打死我算了!]

她的泪早就流干了,她已经不会在流泪了。

鞭子许久没有落下来,她却抬起头笑了[等我嫁过去,你可就打不着了!]

[你你你!]夏侯德气的摸着胸口往后跌倒,另一只手本想扶着桌子却在桌上哗啦了半天将杯子都打了下来,她娘亲见状便又马上老爷老爷的喊了起来,又看向自己的苦命女儿连忙说道[你先快走,别在气着你爹了!]

夏侯阳嘲笑着看着这一切,然后跪着磕了个头才站了起来拍拍裤子走了出去,她很开心,很解气。

可是出了门心中那口气散了之后,便也开始难受起来,也从来却都没有一个人能依靠让她诉说心中的苦衷和不甘,没有一个人会去关心她开导她。

长期积压着的怨恨让她的性子难以琢磨,她回到房间简单洗了下便忍着痛换上了男装,然后出了门不知道去了哪里。

夏侯英当然也知道了此事,他叹了一口气便安排人去将陈小北叫来,哪怕他躲在书院。

湖中亭台三两座,他选了最偏的一座,仆人们侧着身子将精致的饭菜美酒一份份的端上来,陈小北跟在最后一个人后面踩着碎步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走了过来。

[来啦,坐吧。]夏侯英起身招呼。

[客气客气,大舅,一家人随意就好。]陈小北不管他找自己如何,先把情面埋个伏笔再说,都是一家人,您等下可要顾着点情面。

[好好好,来随意吃菜,这些都是西州的名菜,还有这酒,可是一直送往宫中的贡酒啊。]夏侯英也不再客气的招呼起来。

酒杯早已满上,陈小北端了起来敬道[这段时间谢谢大舅的照顾,我先干为敬。]说完一饮而尽,然后又自己满上。

[诶,这样说来也是,你在府上也有一段时日,也不知道你和婉儿如今怎样了。]夏侯英拐弯抹角的说道。

[怕是陷入僵局,她的脾气我也是一言难尽啊。来在喝一杯。]陈小北说完又干了一杯。

放下酒杯,夏侯英又道[那看来你此趟来的目的难以完成了啊。]

[是啊,她若还是这样,我便只能作罢,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舅舅你可要帮我说说好话啊。]陈小北又如何听不懂他的意思,便也这样说道。

[你知道西江汇入哪里了吗?]夏侯英却改口说道。

[不是那西海?]陈小北答道。

[是啊,西江流了千年万年,一直往西海流着,可是你看,这么多年了,西海还是那样深,海上灯塔还是那个位置,你说,这千年的江水到底都流到哪里去了?]夏侯英终于说出了一丝丝的本意,陈小北听懂了。

[我不知道,可能是这西海的另一头啊,还有一条江吧,然后海水从那头流出去了。]陈小北不敢接话,胡乱说道。

[人们都觉得西海很大,可是又有谁记得西江呢?它已经默默流了千年了,这何时是个头啊。]夏侯英抬起酒杯两人没了祝酒词只是碰了下便各自饮尽。

[怎么不说话了?]夏侯英见陈小北沉默便如此说道。

[我不知道说什么,你们夏侯家族至少几百年了,而我呢,才成亲一年多,至今也无生下半个子女。所以我能从新安城来西州看西海西江,才能和婉儿闹这么久。我想到时候邀请大舅去新安看我们,恐怕大舅也很难有时间吧。]陈小北很委婉的劝说着,夏侯英没有理由听不懂。

[他是不是说是我们害死了婉婷的?]夏侯英居然不在打马虎眼。

[嗯?婉婷?不认识。]陈小北想了想确实没有印象。

[就是婉儿的娘亲。]夏侯英开始回忆了,人啊,在亲情面前都是有弱点的。

[没有,我不知道,也许对她是这样的说的,我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那些纷纷扰扰?]陈小北自斟自饮却又停下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想知道。]

[你是个怎样的人?]夏侯英突然放下酒杯,很认真的看着他。

陈小北楞了一下,他喝过这么多的酒,吃过那么多次的饭,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喝酒的时候问自己是怎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还真不知道。这个应该是别人来评论才公正一点吧。]陈小北呆呆的说道。

[所以,你来评论下我吧,你看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夏侯英又道。

这话题说的越来越严肃了,这如何评论?太尴尬了吧。

[不敢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还好夏侯英没有继续强迫陈小北,他站了起来看着微波荡漾的湖面说道[我却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说着他将自己的酒杯扔进了湖中,那酒杯甚至还没发出咕噜的入水声便沉了下去,消失在黑暗的湖水中。

[我就是这个酒杯,帮别人盛酒而已,当别人饮罢便扔进了这黑暗的湖中,再也见不到天日。]夏侯英挺拔的身姿似乎变的蹉跎,不再是一个大家族的家主,那些权利财富都从他的身上开始流失,他似乎越来越瘦小。

[所以我想做饮酒的人。]他终于回过头,看了陈小北一眼,然后又开始眺望湖面[但是啊,酒杯就是酒杯,它只能看到酒的世界,它和饮酒人的差距从被制作出来的那个瞬间就已经决定了。它永远只可能是酒杯。它以为可以耍耍计谋策略,便能有希望。可是对于饮酒人来说,他从来不屑什么阴谋诡计,更不怕那些魑魅魍魉。他所看见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他的世界很简单,一把利刃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所以,我是什么样的人呢?我想我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宵小之辈吧。]夏侯英叹息着终于将话说完。

[大舅你喝多了。]陈小北不在意他说的这番话,而是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才几杯而已,不多。]夏侯英终于坐了下来[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这样说?]

陈小北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们来我这是什么目的。我这么说的意思便是想让你知道,当我妹妹死去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认清了自己的身份,我们只是一群宵小之辈而已,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是我们错了,我们情愿做那条流了千年的西江,我们现在已经不值得他挂念,我们当年将所有的产业开始缩减,最后只保留在了西州城内这一点。]他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失去底气,最后才叹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还记着当年的事情!]

[他应该不记得了吧,不然不会让我来。]陈小北想了想皇帝安排景婉的计划,又缓缓说道[但是,也许他也想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