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这个时间是怎么算的？开始是报警的那一天，还是失踪的时候？要是按照天数来算，应该是多少。”

一开始，我先问了这个非常表面的问题。

这种过于表面的问题看上去或许没有什么意义，甚至有一种刻意在拖延和敷衍的感觉。

但，时间问题，从来都是至关重要的。

任何事情的基础，都是时间。

即使从头到尾或许没有体现出一击必杀的作用，但作为基础和连线，是不可或缺，也是不可替代的。

保险起见——“可能觉得有些枯燥和没有必要，但务必保持冷静。就算是已经说过很多次的事情，也请重新，谨慎的回忆和思考之后再回答。很多事情，往往都是需要多次思考和回忆才可以发觉细节的。”

“失礼了，您说的很对。”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人格魅力折服了，周典居然自己用上了敬语。

对一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女高中生尊敬，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要知道，大多数成年人对小自己十几年的学生都是觉得本身是高一等的，不管其到达了哪种实力，获得了哪些成就。

鄙视他人，这可是人类的基本。

“我的女儿，周雅薰。文雅，薰衣草的薰。六月二十号，雅薰她去学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从六月二十号……开始，算上今天已经是第四十五天了，一个月加半个月。”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今天是八月三日。

“也就是说，没几周就到暑假。”

以六月二十号为一个节点，我开始向前提问。

“你们，嗯……家庭关系是怎么样的？父母啊，爷爷奶奶，甚至是来往密切的其他亲戚。”

“平常只有我会雅薰父女两个，因为感情和性格都不适合，所以几年前就离婚了。真的……很对不起雅薰。”

“几年前？具体是什么时候？”

“八年前……应该是四月十号吧。”

离异家庭，曾经有过完整的家庭，体会过平凡的日常。

而且，体会那种缺失的感觉。

“那，那个……你的前妻，你的女儿和她来往怎么样？”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现在也没有必要拘谨了。我没有阻止母女之间的往来，甚至还要求至少定期来往。当然，我不会过去，毕竟已经分开了。”

看来这个父亲非常关心女儿。

我顺道问了一下是不是独生女，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并且他的前期，周雅薰的亲身母亲也没有新的孩子。

周雅薰，是完全的，真正意义上的独生女。

“其他的呢？爷爷辈的，以及其他有联系的亲戚。”

虽然有点像是查户口的，但这是必须的。

周雅薰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不知道，甚至到现在长什么样也没见过。

通过这些关系，说不定连着周雅薰的线一点一点摸索，从而知道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当然，我并没有打算靠这些就下定论，这是不严谨的。

不过也不必担心就此不自觉的先入为主，因为我的性格就是由怀疑组成的。

人已经失踪了，直至找到为止，我都不能确定这个少女究竟是什么性格。

“平常的话，雅薰没有直接联系和接触，就只有过年的时候，我和她……前妻的父母会聚在一起。”

“听你的意思，你前妻她没有再婚，或者说还是单身一人么？”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关键点，我随便的就问了出来。

原本以为会很快得到一个回答，但周典似乎陷入了回忆。

大约几秒钟的功夫，就给了我一个模糊的答案。

“应该是单身……毕竟关系上只是因为孩子才保持联络，除了这个事情，互相也是尽量不联系的。”

周典有些犹豫的说道。

似乎不存在离婚之后的争吵，这个单亲家庭保持着自然的平静。

不，不对。

有东西隐藏在平静的湖面之下。

“那之前，就是离婚前怎么样？有没有争吵或者说是发生一些事情？”

我发觉自己的问题过于探究隐私，而且有跑题的嫌疑。

于是我赶紧补充到。

“这只是调查。毕竟我对你女儿周雅薰没有一点了解，要是直接询问过于主观，所以才从旁枝末节的地方开始。”

“啊，没关系……问的细一些也好，那些人都没有像您这样专业。”

那些人……是指参与搜索的警察和其他相关人吧。

不过说我专业是不是有点——不，也不算是错。

尽管他认为的专业部分是装出来的，但这也相当于承认我某方面的本事足够专业。

被人夸奖总是好的。

“其实，离婚是对方提出来的。”

“嗯？”

这引起了我的兴趣，判断似乎出现了失误。

一般来说，女人的母爱是不会轻易与自己的孩子分开的。

即使遭到家暴，即使感情冷淡，婚姻成了名副其实的爱情的坟墓，但很多都因为孩子坚持了下来。

孩子不仅仅是爱情的结晶，有时候既是导火索也是维持关系粘合剂。

“那个时候，她忽然就提出了离婚，让我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但实际上没有。”

“没有？那怎么会离婚？”

结婚可不是儿戏，离婚更不是。

周典说的让我都有些蒙了，摸不着头脑。

“我去询问她，包括一些认识的人，确定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她就是执意要离婚，说是感情没有了，性格也不合适。曾经没有吵过一次架，那是唯一的几次。”

“不会吧，交往到结婚，总会有争执发生的吧。说不定，就是某一次你不重视，已经忘记的吵架导致的。”

我的语气不自觉的加入了想当然和说话不腰疼的感觉，察觉到之后赶紧收敛了起来。

“真的，没有吵过架。争执发生的时候每次都是她先退让，然后我也会为此冷静下来，我害怕她是因为伤心了才退让，所以最后都是互相调解。”

这简直就是模仿夫妻啊，最美好的夫妻生活就是如此了吧？

考虑到是这样交往到结婚，也就不会出现什么讨厌之类的反感。

是两边你情我愿的结婚。

那这样就非常不合理了，结婚的理由似乎是虚假的，就像离婚的时候一样。

“这就奇怪了啊……”

“是啊，很奇怪，但她执意要离婚，一直吵下去对雅薰也不好，所以最后要求给雅薰足够的母爱关怀才签了字。”

“这么说来，你女儿感受到的母爱是足够的，不存在缺少关爱离家出走的可能咯？”

“应该是的。我也问过她，但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这是一个异常点，失踪少女的母亲表现出来的异常，或者说是少有的状况，我必须调查一下。

要不要通过周典这一层关系，用参与调查的身份去接触呢？

“号码能给我一个吗？去和您的前妻谈谈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可能会白费力气。”

白费力气吗。

“只是照例询问一下，不会花多少时间。毕竟有些事情，女儿会对母亲说不会对父亲透露半点的。”

“您是说……”

“不，我没有特别的意思。这是经验，常见的经验啊。”

“哦——”周典看了我和凛夜各一眼，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大概是认为我和凛夜两人都是女的，所以才有自己未曾了解的经验。

我趁机拍了拍凛夜光洁的大腿，让她记录下手机号码。

助手就要有助手的样子才对——这只是我的随想，更多的是因为自己不断地在花费心思的工作，想让这个一直沉默喝茶的少女劳累一下。

不过只是记个号码算不上什么有难度和累度的活。

之后有杂活交给她好了。

“这方面问的差不多了，我稍微确认一下。您的女儿周雅薰，六月二十号之前，最多只有离婚时期不安定，但之前和之后都可以说是平凡和日常的生活。没错吧？”

“嗯。没错。”

“那你们之间，父女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我自认为还算是不错的。没有什么争吵，最多只是学习上唠叨几句，但也没有闹多大。有时候甚至还互相调侃讲笑话。”

“有商量什么重大的事情……比如买新东西不同意，大学啊，未经同意闯入房间之类，这些对周雅薰本人而言非常重大的事情。”

“应该……没有吧，平常的事情我也没有刻意去记。不过雅薰想买什么，只要合理，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都会买给她。化妆品保养品，衣服，包括电脑，我都是直接答应的。”

这么好？

这完全就是宠爱女儿的典型父亲。

是那种自己平常普普通通就好，买东西给自己不如买给女儿，以女儿的快乐为高兴的源泉的老父亲。

难道问题是出在周雅薰身上？

比如她是一个娇纵奢靡的大小姐的性格，被自己父亲宠坏了什么的。

“您女儿性格怎么样？听起来似乎比较喜欢买东西，会不会——”

“怎么会！雅薰很懂事的，没有坏脾气，性格开朗活泼，只是学习上有时候会掉一下。”

“嘛……嘛~”

我没有相信他的话，只是随口一问。

这个性格好坏的话题上不会有进展了，于是我接着说。

“那其他的呢？”

“我也知道雅薰是女儿，我是父亲，所以一些女性的问题都是交给她母亲，然后我再从她那里询问。”

“这样么……”

周典带着期望的看着我，但我没有办法回复。

因为这些对话内容中没有多少线索。

但要是说没有任何用处就过分了，了解一个人，一件事情是需要从很多方面进行探查的。

“线索几乎没有呢，不过聊胜于无。”

周典脸色暗了一下，但很快就打起了精神。

我马上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周雅薰她的朋友有哪些，作为父亲，你知道多少？”

当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眉头瞬间皱了一下，整张脸就像被电了一下。

非常快，转瞬即逝的变化被我捕捉到了。

“关系好的大概有两三个吧，雅薰也把她们带到家里过。”

“关系有多好？能详细的讲一下么？”

“其实……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害怕打扰到她们。关系应该算是蛮不错的，其中两个还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双临荣和谭逻。”

“应该都是同一所学院的吧？”

小时候的感情再好，如果之后没有住在附近或者是同一所学院，都会慢慢淡化。

“对。她们有时候是来玩有时候是一起学习，一些学科上甚至能互相帮助，所以应该都是好孩子。”

“有联系方式么？”

既然周典了解的不是很多，那我自己去了解好了。

相比直接的寻找行踪，我觉得还是从了解下手。

了解了一个人，体会到相同的感受之后，才可以对症下药。

这和欺诈是有共同特点的。

追踪术和侦探般的寻找证据我非常不拿手，要说毁灭证据还好。

所以，相比现学现卖的跟侦探一样下手，不如通过我擅长的手段去寻找。

工作量还真不小，要知道，这些还只是一个开始。

周典打开手机，把从学院问过来的联系号码发给凛夜之后，我继续提问。

“在学院的表现怎么样？”

我没有细问，而是笼统的问，为的只是了解一点而已。

毕竟详细的信息还是要去学院，作为父亲的周典只需要提供主观的意见就行了。

“据我了解，还算正常。”

正常——

我没有追问，而是接着问其他方面。

“那有没有表现出异常？情绪不稳定，打扮变化，甚至食欲胃口之类的也算。”

这问题过于细化，所以周典本着知无不尽的原则，仔细思考了一会。

才动着手指头一件一件说出来。

“情绪变化倒是有，本来雅薰就是性格开朗，消沉的时候马上看出来了，不过那是因为小考成绩不好被我批评了。”

“还有就是……因为朋友受伤的事情，毕竟是很多年的朋友，所以同乐同悲也是正常。”

“打扮倒是越来越好看……这应该不算什么坏事吧，雅薰一直都有在学习化妆。不过都是淡妆，相比化妆更在乎保养。”

周典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打断道。

“化妆你没有反对么？现在还只是高中生吧？”

“因为化妆品都是我买的，而且也不是浓妆，口红涂的也是淡色，所以也没有绝对反对。毕竟这学好了也算是一种技术，我干脆就一边注意一边任由她折腾了。”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至于胃口方面倒没什么变化，不过几天特别喜欢吃素的，可能是减肥之类的。为了防止影响健康，早上的牛奶我还给她加了半杯。”

“其他的话……买新的挎包和手提包应该不算什么事吧。”

看来到此为止了。

这种平静的表象让我警觉。

已经不是找不找的到的问题，而是其中的阻力。

线索不算少，就怕被强行掐断。

为了防止这个可能，或许我应该准备一些额外的事情。

明明有风刮过，明明有人坠落，但却没有波澜的湖面，这是何等的让人感兴趣？

好的，我成功让自己有了兴趣，这样多少有点动力了。

“那么之后的事情，失踪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带着一些兴趣，我通过询问再一次开始寻找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