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流动的字体，屏幕的微光映在人脸，修长的手指敲打着键盘。

手指忽然停下动作，人似在思考，过了半响，青年身体一震。

一刹那，痛觉残留袭来，遍布全身，使他瘫软在笔记本的键盘上。

刘阳感觉身体，像是被锤子锤碎了，然后用口水粘起来的瓷器，稍有触碰，如被针扎。

右眼也如同糊了一层纸，看不清，呼吸像是在热水，灼热，疼痛。

今天，几号？

他抬起眼睛，把脸扭向屏幕，可这个动作像是费了他全身的力气，额头冒汗。

七月二十三

成功了。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刘阳蠕动上半身，不顾疼痛，滑落到地板上，像个攀爬者，挣扎着往外爬去。

只要再来一次……

他费尽力气，爬到了楼顶，衣服脏乱，人挂在护栏上，看着下方很远又很近的地板。

他犹豫了，很怕下一次不再醒来，陷入永久的黑暗。

他不畏死亡，但害怕黑暗之后，谁来去拯救小曼，小茵………

可恶！！

眉心的疼痛并没有散去，枪声还在耳边回响全身还带着从两次从高楼掉落，全身变成肉糜的碎裂感。

换做正常人，早就痛不欲生，晕死过去。

但刘阳心里有声音告诉自己，不能在这时候失败，否则一切功亏一篑，一天的时间，就能改变很多……

再次直面死亡，他犹豫了，这个高度，远比上一次低矮，只要闭上眼睛，就能获得七天。

或是永久的黑暗……

他不敢赌，心里的直觉不断呐喊，每个细胞都在恐惧，这次之后，不会再有神灵的恩赐，一切都会结束！

是的，恩赐。

“老师，你在做什么呢！？”小茵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刘阳喉咙干涩，头无力的往后转去，那根弦，随着小茵清脆的声音，断了，他放开手，半坐在灼热的地板上，晕在原地。

……

卧室内。

“真是的！”小茵抱怨着，拿毛巾小心擦着青年额头上的冷汗。

还好楼下有人在家，不然就让臭叔叔晒成咸鱼干吧！

病成这样，还跑到楼顶晒太阳……

小茵在对面看到人影，感觉不对劲，立马跑了过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会是要自杀吧？不可能不可能……

“嘶～！”刘阳慢慢转醒，眼皮颤了几下睁开，看到了正在挑逗金球的小茵。

“醒了呀。”小茵听到声音，看向这边，邹着小细眉。

“老师，你跑到楼顶干什么呢？”

“呵，晒太阳。”刘阳挤出微笑，压抑的心情稍微解开，说话喉咙还有撕裂感。

这些都不重要。

“呀！老师，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小茵底呼道，放下金球，走到床边盯着他的右眼。

刘阳摸了摸右眼，闭上左眼，陷入黑漆漆一片，好吧，瞎了。

这不重要。

“是，是美瞳，我在cos火影呢，不用在意。”

“好丑啊，像是死鱼眼一样，放弃吧，你是不可能成为火影的……”小茵嫌弃脸。

刘阳打断她：“冰箱里……应该还有雪糕，嘶，小茵，把手机拿给我。”

“哦～”小茵眼睛一亮，左右看了看，把大熊猫闹钟旁的手机拿给他，脚步轻快的往冰箱奔去。

安静的卧室中。

嘟，嘟，嘟……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该死！王富贵！

咳咳咳，疼疼疼！！

刘阳闭上眼睛回忆一会，然后拨通另一个号码，四眼仔，便宜你了。

……

温暖的阳光下，午后的微风中，刘阳拄着拐杖，撑着黑伞，一瘸一拐，走到了保安处。

“拜访，黄风雨。”

嘟，嘟，嘟……

“是我，没错，是我朋友，一点小事……”

“这位先生，请进。”保安递来一张临时卡。

刘阳拿起临时卡，走进电梯，上升一会停下，径直往通道对面走去，走入另一栋楼乘坐电梯。

1111室。

快了。

上到十一楼，刘阳头冒冷汗扶着墙边，一边拄着拐杖，缓缓靠向那个地方。

仿佛过了很久，虽全身剧痛，心里却在欢呼雀跃。

“等下……”他停在1111室的门前，突然怔住。

自己，要怎么和小曼说？

喜欢……又怎么样，随喜悦而抱住她吗，别开玩笑了！

我快死了啊……刘阳捂住心口，他可没忘记自己有病的问题。

那是无路可逃，无法逃脱的命运，此刻如影随形，清晰无比。

他视线缓缓下移，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戒指，沉默一会，苦笑了声，下定了主意。

先让她从这个魔窟离开吧。

叮咚！叮咚！叮咚！……

门开了。

是青子，看起来心情不错，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嘴角带着笑意。

“小曼在哪？”刘阳看了一眼，然后目光越过她，望向里面，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

“啊，你是谁？她不在这里。”青子上下打量着他，是个残疾人，莫非是小曼的男友……

“不在？”刘阳低头想了一会，眼睛转动。

如果不在这里，会在哪呢？

对了，应该在那里……

……

大厦的天台上，阳光明媚，微风佛面。

在楼道口的影子边上，小曼靠在墙边，双手伸到温暖的阳光下，微微抬头看着蔚蓝无云的天空，似在回忆。

微风掠过天台，栗发被轻轻扬起，她收回起手指往后缕去。

呼……

刘阳气喘吁吁，一瘸一拐中，爬到了天台，扶着墙，饶过墙角，找到了她，没被发觉。

静静看了她俏丽的侧脸，过了一会，刘阳深吸一口气，把腰挺直一些，面色恢复平静，心却跳得飞快。

“咦，阿光？”小曼发现了他，头歪过来，栗色发丝往后滑去，疑问过后，她随即微笑道：

“好久不见呐～”

刘阳看着她，忍不住移开目光。

“好久不见……小曼。”

他眼睛有些酸。

小曼很了解他，自然知道他的低落，她走到刘阳面前，注意到他奇怪的情绪，以及那个白茫茫的眼睛。

“阿光，这是怎么了？”她问道。

我在想什么……

“没事……”刘阳握着拐杖的手紧握着，忍住冲动，平静道：“走吧，离开这个公司。”

“去哪？”小曼一愣，心里有些小期待。

“回家吧，你不能待在这里，和你妈妈谈谈，嘶，告诉她你的想法，她会理解的。”

“我……我不能回去。”小曼眼神闪烁，在犹豫，要不要让妈妈伤心，可又不想看到那些诽谤侮辱性的谩骂，异样的眼光。

“笨蛋！”刘阳忍不住骂到，身体又一阵抽痛，被他强行忍住。

“我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不重要，快离开这里，去辞职，你妈妈那边，我来解释！”

“阿光……？”小曼没听清他说什么，但他费劲说话的样子，没见过啊，她愣了一会，便眯起眼睛像是月牙，微笑点头道：

“嗯！”

“……”刘阳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里有很多话都没说出来，却又无从说起，想和她保持距离。

小曼跟在他后面，心里有个话匣子，止不住说起话来，聊最近的事，想知道他的事情。

可刘阳像个木头人一样随意应着，话很少，心在乱跳。

楼梯拐角，他忽然停下来，扶着扶手，阳光透过玻璃洒到刘阳身上，他看向后面的小曼，轻声问道：

“你的理想……找到了吗？”

“这个……”小曼脸色微红，看向一旁，双手合十握住放在胸前，然后重新看向他，目光柔和。

“我想和阿光一起去世界旅行，一起合影，一起坐摩天轮，一起散布，一起吃点心，我想跟在阿光后面……”

“我想和阿光恋爱，想成为你的妻子……我喜欢你。”

小曼红到了耳根，可目光坚定，慢慢走到了刘阳面前。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问……刘阳想抬起的左手，又放了下去，没有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抱歉，我得了重病，没救了，已经快死了。”

刘阳手捂着胸口，眼睛低垂，盯着地面，没敢看她期待闪烁的眼睛。

他决定和她说清楚，就算现在能隐瞒，可之后呢……她会更伤心吧。

等了一会。

可迎接他的，是一个拥抱。

小曼环抱着他，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淌，她明白，阿光，真的没说谎。

她抬头，看着那张怔住的脸，踮起脚尖，脸凑上去。

刘阳回过神来，感受到嘴唇的热度与柔软，没有推开她。

此时刺骨的疼痛，也变得无所谓，他抬手轻轻抱住小曼，低头和她互相吻在一起。

两人的泪水，也逐渐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