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怒向王有狐，道：“我月山就这么一个男弟子，入了山门才一天，姐妹们都还未曾调戏，我们宝贝的不行，你这狗东西倒真是不识泰山，敢背着我姐妹虐杀我月山的小白脸儿，你胆子不小啊？怎地？一个破皇子便觉得天下无敌了？你去你爹跟前提一提我丑奴儿的名号，看他敢怒半分不？”

丑奴儿指着王有狐的鼻子大骂了一通，王有狐被骂的晕头转向，有些错愕：“这女人好大的狗胆，怎敢指着皇子的鼻子训斥？”

抬头便骂道：“你这荡妇，何处来的胆子敢在此处疯言疯语，就不怕我幽州的大军荡平你的宗族，夺了你家女眷当军妓么？”

噗嗤！

丑奴儿讥笑一声，道：“当真要踏平我的宗族？若你踏的平，我当了你幽州军妓又如何，就怕你踏不平，你爹王柏舟跪在我家门口求饶！”

王有狐听闻，瞳孔一缩，这人知晓他的家世背景，还能如此说道，定然出身不凡，不由得犹豫了。

不知何时，那两个晕死在大道上的老头醒了过来，忍着痛捂着胸往胭脂铺内疾行过来，进了铺子，才发现王有狐正和一女子对立，二人剑拔弩张，那二人瞧向那女子面容，顿时面色大变，忙跑到女子跟前，抱拳弯腰，极为恭敬道：“奴儿殿下，您怎到了此处？”

一旁的另一个老头扯着王有狐的袖子，示意他躬身行礼，王有狐不解，但看着二人着实恭敬，知晓这人来头应该是通了天了，面色一变，换了一副讨好容颜，忙抱拳行礼道：“奴儿殿下，方才是我的罪过，冲撞了奴儿殿下，若要惩罚，奴儿殿下尽管吩咐，我王有狐定然照办！”

丑奴儿见这王有狐转变如此之快，不由高看了几分，道：“算了！你赔给小文儿三倍钱就行！”

王有狐听闻，忙朝身后一老头招手道：“王老，你去取相当于这胭脂铺十倍金，我照赔十倍！”

那王姓老人连忙退去取钱。

丑奴儿朝身后一招手，道：“走了，随我上山，胭脂过些时日再来取！”

身后二人忙追着丑奴儿出了胭脂铺，铺子里的王有狐见三人离去，面色瞬间阴沉，煞气弥漫道：“薛老，那女人是谁？”

一旁的老头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良久，颓然道：“少主，忘了吧！那女人惹不得！”

王有狐神色一震，道：“当真惹不得？”

“惹不得！惹不得！”薛老连忙摇头。

王有狐不甘心，继续道：“若是我非要惹呢？”

薛老深深的看了一眼王有狐，道：“那我此刻便脱离幽州府！”

看着薛老认真模样，半晌，王有狐一笑，道：“知晓了！你再去取银票，我赔二十倍！”

薛老点头，面色欣慰，他看中的正是王有狐这种能屈能伸的性格，隐下去的时候，就算是卧薪尝胆，他也会做，而且还是微笑着做的，一旦剑磨好了，下刀的位置找准了，他便会突然尽了二十倍的力狠狠的刺进去。

丑奴儿带着君亦邪往月山而去，边走边道：“我叫丑奴儿，先你们几年入的月山，你们便叫我一声师姐即可！”

君亦邪抱拳，道：“多谢师姐相救，在下君亦邪！”

丑奴儿转头多看了几眼君亦邪，道：“我知晓，你是山主千年来收的唯一一个男弟子，算我月山一朵独苗儿，可是有许多师姐吵着要见你呢！”

君亦邪面色一窘，不好意思的摇头。

丑奴儿又转向一旁那个一直未言语的黑袍女子，道：“你呢？叫什么名儿？”

那女子身子一紧，有些惶恐道：“王…王琳琅！”

丑奴儿伸手，往那女子头上摸去，那女子本能一闪，却是终究没有躲开。

摸着女子秀发，丑奴儿道：“是个好听的名儿，就是受了太多的苦！”

王琳琅听闻，突然眸子一红，两行情泪涌了出来，丑奴儿忙从怀中掏出手帕，递到王琳琅手中，道：“哭吧！哭上一会儿总是好受些，哭完了还得走下去，生活就是如此，他杀不了你，终究得你杀了他！”

一旁的君亦邪看着泪流满面的王琳琅，不知怎地，眼底突然出现了十里良人，也不知她如今在哪，过的如何！

一只柔软的手拍在君亦邪后脑勺处，瞬间拍醒了他，一旁的丑奴儿道：“思春呢？想的这么入神！”

君亦邪脸色一红，道：“没有，怎会呢？”

“哎呦！那可不一定，据说现在的小白脸儿，心中都装着一个脱光的美人呢！”丑奴儿媚眼翻飞。

君亦邪只能干咳两声，掩盖些许尴尬。

丑奴儿见君亦邪这般害羞，不由兴趣大增，道：“你看师姐我如何？”

君亦邪瞅了一眼丑奴儿那玲珑的身段儿，鬼使神差道：“师姐的胸前有故事！”

丑奴儿咯咯直笑，道：“你且说说！”

君亦邪望向远山，故作深长，道：“故事太长，太忙，难讲！”

丑奴儿被这一句逗的笑完了腰，一旁的王琳琅也暗啐一声：“登徒子！”

君亦邪讨了个没趣儿，忙催促丑奴儿往山上去。

……

六月初六，君亦邪入了月山已一月有余。

这一月，君亦邪可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抵得住豆蔻少女的娇羞，却实在抵不住如丑奴儿这般师姐的豪放，妖娆的身姿看的君亦邪背后的朝之都一阵颤抖。

今日，月山有一场盛会，名“登高”！月山北有一座山峰，名苍梧，高千仞，盘旋山路一千层，上有仙家手段，寻常修者走来，每上一层，心神受十倍力，能登顶者，古来少见。

这盛会专为月山而立，登至高处，可赋诗，可明道，可静观，可退却，只为每一年新纳弟子设立。

一大早，吴宫花带着一众弟子往苍梧山而去，一众人浩浩荡荡，摆出来一条长龙。

君亦邪紧随吴宫花身后，一旁除了天冬，这次多了丑奴儿和其他几个不知名但容貌绝美的女子，丑奴儿的娇媚是那种深入骨髓的，你多看她一眼，都会如同小鹿乱撞般慌乱半天。

苍梧山，横插青冥，鸟飞不过，猿攀不得，一千层盘山路如巨龙般盘绕而上，今日八百里晴空如洗，不见丝毫云彩，烈日当空，吴宫花一马当先，站在山脚下一块十丈宽的石台上，面色严肃道：“今日是我月山登高，此山名苍梧，盘路共千层，越高处，心神震荡越大，登此山，不在修为，而在心神，你们且去试试，量力而行，登多高，便是多高，切莫失了理智，伤了心神，轻则卧床数月，重者痴傻，暴毙皆有，故而量力而行！”

底下弟子皆面色一变，不想这登高居然还有这种残酷之事！

吴宫花大红袖袍一挥，道：“好了，登山吧！”

话刚落，一道黑袍身影便走了出来，没看众人，直接朝苍梧山口走去，那步子，踏的在场的女子都一阵心惊，君亦邪诧异的看着女子，那正是王琳琅，黑袍，高冷面容，王琳琅的目光一直在苍梧山上，没有丝毫停顿的迈开步子踏了上去。

那些弟子都在屏息调气，看这女子这般激进，不由暗暗叹息，她们来之前便了解过，登高之时，每一层盘路会引出一道心魔，故而只有做足了准备，她们才敢踏上第一层。

王琳琅身子入了苍梧山的瞬间，便僵直了，君亦邪看的清楚，此时的她，怕是正与心魔搏斗呢！

君亦邪上前，怀里的忍冬交到吴宫花怀里，背着朝之也大跨步朝山脚走去，一旁的丑奴儿见状，言语有些正色道：“小郎君，小心些，奴家还等你闲的时候讲讲故事呢！”

君亦邪听闻，脚下差点摔了一跤，真是有些后悔，那日自己怎么就说了那么一句话呢？这往后的日子还了得。

君亦邪的异状惹的丑奴儿银铃般的笑声轻轻响起，那一双丹凤眸子简直摄人的魂儿。

一脚入了苍梧山，君亦邪突然身子一震，双眼迷离，一个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画面展现在眼前。

大雪，蜀道，男人。

一个背着剑的男人，胡须上都起了一层冰渣，那人头发散乱，一袭黑衣，眸子冰冷，怀里是一个婴儿，几个月大，一旁的大雪纷纷扬扬往怀里裹着婴孩的毯子里钻。

男人把毯子裹紧，不回头的往前走着，怀里婴孩看的清楚，男人的眼角还有着一道泪痕，走了整整两天两夜，男人终于到了一座城外。

君亦邪认得，那座城，他住了二十年。

陇上，男人入了城，抱着婴孩随便找了个破旧屋子，男人便住了进去。

余下的两年，男人藏起了背上长剑，在陇上找了份工，是帮一个酒楼劈柴卸货的活儿，男人极少言语，赚了钱便买些好吃的带回家，看着婴孩吃的高兴，他也高兴。

日子平平淡淡过了三年，那一夜，寒食，男人回来的很早，他手里提着两只烧鸡，破天荒的还有一壶酒，男人自己也开了荤，酒下着烧鸡很快便吃完了一只，余下的一只，他是留给一旁还在熟睡的小孩儿的。

男人走进破屋子，从柜子底下挖出了那把他藏起来的长剑，长剑入手的一刻，男人的气势骤然变化，那佝偻的身子挺的笔直，提着剑便走向小孩儿，到了跟前，俯下身来，微微抚摸着小孩儿脸颊道：“小邪儿，叔叔要走了，叔叔再沉寂下去，便要永远忘了你父亲了，也要永远忘了你君家上上下下三百口人的惨状了，今后愿你平安，叔叔要去杀人，也许也是被人杀，一个结果而已，叔叔走了，愿你一生平安！”

那人提着剑上了路，茫茫雪道很快隐去了他的身影。

一旁的君亦邪颤抖，他认得那人，三岁前，就是他告诉自己名叫君亦邪，他记得那人名字。

他叫商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