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可而言，2003年的高考确实与去年不一样。

3月的伊拉克战火，4月的非典，5月死亡83人的淮北矿难，大家都在一个压抑的日子里熬到6月。

这一年，高考时间破天荒地提前了一个月。过去几十届考生口中的“黑色七月”，变成了“黑色六月”。

无论是提前一个月，还是说非典肆虐，相对于那年的高考题目，都已不值一提。

那确实是让那年高考的人永远难以忘却的记忆。

因为，2003年高考是恢复高考以来最难的一次的高考，没有之一。

很多年以后，李月辉告诉李可，他每次带毕业班，总会跟他们讲2003年和2004年的高考。

因为2003年是唯一一次高考试卷被盗，据说临时启用备用卷，导致成为史上最难；而2004年的高考，因为上一年度的史上最难，走向另一个极端，史上最简单。

2003年的高考数学，全国平均分是65分，2004年则是120分。

2003年的应届生普遍都去复读了，用了最大的力气准备了一年，结果发现铁拳只能用去打棉花，让李月辉这个之后做了多年班主任的老师都哭笑不得。

而经历过2003年的高考去了大学的人，成了多年来心理素质最强的一届，2007年考研的时候，都牛逼得把高校老师吓一跳。

这些都是后话了。

走入考场前，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没有料到会这样。

高考前，小县城下起来雨，天气转凉，大家都加了薄衣，害怕来个发烧感冒，因疑似非典而耽误考试。

一中文科考生的考场就在隔壁的二中，座位随机打乱，同一考场里同一班级的人相对较少。

高考前三天，家在县城的同学们不用在学校住，也不用再上课。除了统一安排去看考场，发准考证，大家都属于自我管理的状态。

但不可能让你自我管理。兰亭的妈妈就24小时陪着兰亭，李可也被关在家里无法出去。

无聊的时候，李可就去楼顶，摘奶奶种的黄瓜洗净了吃。

到了晚上，家里周边无比安静。

那时候各家的汽车还不普及，噪声都来源于电视和广场。但不知怎么的，奶奶也不看电视了，邻居们也把电视声音调得很低。新广场上的广场舞、露天卡拉ok都自觉地在9点前结束。

高考，似乎能一下子让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团结起来。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共同的想法：

一切为了孩子。

2003年6月7日，考试第一天。

李月辉早早地来到了考场门口，目送自己的学生进入考场。他话不多，只是在学习门口，像一名保安一样，把自己带的第一届毕业班的学生们一个个再仔细看一遍，一个个再给大家检查是否带有准考证，然后对所有人说几句鼓励的话。

李可远远就看到了李月辉，李月辉也第一时间找到了李可。

李月辉拿着他的准考证看了看，只说了最简单的三个字：“好好考。”

李可点了点头，然后朝着自己的考场走去。

考场楼下，有一排护士在给大家测体温，体温达标的人，会得到一个笑脸的图标。

李可在人群里看到了顾欣然。

他走过去，帮顾欣然把那个笑脸贴在臂章位置，然后问：“你怎么不戴口罩？”

学校给每个参加高考的学生都发了口罩，李可本来不戴的，但看到考场上那么多人都戴着，也就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SRAS，这次考试，要么考上重点，要么死，怕什么。”顾欣然开玩笑说。

“今天别说这个字，”李可伸手去掩住顾欣然的嘴，然后转移话题说：“欣然，加油。”

“你也一样。”顾欣然回应他。

李可给她贴好了图标，自己也开始排队等测体温。顾欣然在一名女同学的拉扯中上了楼，走的时候，还不停地回头看向李可。

李可用口型远远地说：“A-ZA-A-ZA,FIGHTING!”

顾欣然看懂了，回头，伸了一个大拇指。

“加油，欣然。”李可在心里默默地说。

上午的语文考试，前面的题都波澜不惊，但作文课一看完，李可傻眼了。

作文题是说，富人家里的墙坏了，儿子说要修好否则会被偷，邻居也这样说。富人不听，晚上果真被盗，觉得儿子聪明，邻居有偷盗嫌疑。作文题目竟然是围绕“感情亲疏和对事物的认知”这个话题写一篇文章。

李可一看这个题目，觉得出题老师真是吃饱了撑的。

“这不是一个废话吗，干嘛还要写成作文。”他心里腹诽着。

他迟迟下不了笔，在稿纸上胡乱搭框架，最后一看时间只有40分钟，他才匆匆开头，写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就是不断重复正确的废话。

李可感觉没有考好，回家吃了饭倒头就睡，竟然睡着了。

下午就是史上最难的数学卷了。

“数学，不怕。”李可对自己说。但李可不知道的是，他要迎来的是难度冠绝整个高考史的数学考试，按照后来的说法，是理科参照奥数做，文科参照理科做，完全跟教学大纲反着来的一套题。

李可拿到了试卷。

第一题就是蒙的，紧接着第二题也要靠蒙，有些紧张，但还能强做镇静，但是第三题是复数题，搞什么鬼，不是文科不考复数吗？

幸好自己是复读生，幸好老大拉着自己恶补了复数题。

李可开始紧张了。他不再按照常规套路一题一题做了，而是把卷子整个的看一遍，天啦，后面的大题初初扫一眼，似乎连题目都读不懂呀。

好在他心理素质够强大。这些题如果连自己都看不懂，其他人更得靠蒙。

哎，前三题，唯一一眼看过去会做的只有这道教学大纲里说文科不用考的复数题。

这种题对会的人来说不难，但对没有学过的，简直就是天书。

他默默告诉自己，得了5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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