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250章 究竟是个啥好东西?(1 / 1)

作品:《大河峥嵘

听了宁鹏的这几句话,范有民老两口顿时觉得心中轻松开朗了不少,不由自主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要儿子的病情有所好转,在他们看来,比啥都要紧。

这些日子里,老两口吃不好饭睡不着觉,一天到晚,只是不停地哀叹自己的命咋这么苦,特别是到了晚上,更是难捱的要命,等不到天亮,就起床干活,强迫自己忘记心头的痛苦。

“宁总,比起你来,斌斌就是个罪人,受的苦太多了,如今又得了这种病,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吃的咋样?有没有挨饿?”

见宁鹏开口说起了儿子的病情,王芳的眼泪就下来了,满脸的关爱,很不放心地问道:“他爱喝酒,一旦遇上不顺心的事情,就喝酒,也不知道在医院里还喝不喝?”。

范文斌突然得了精神病,以及被范学华送进西靖市精神康复中心的消息,是二女儿范文春回娘家的时候,亲口告诉母亲的。

刚一听到这个从天而降的坏消息,王芳吃惊地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随即,两眼一翻,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嗷”的一声,就晕了过去。

见母亲吓的晕死过去了,范文春赶紧将其扶到炕上,又是捶背又是掐人中,忙活了半天,才将母亲唤醒。这个时候,范有民与大孙女范彩霞,以及其未婚夫宋占明,正在河滩地里劳作。

从侄子范学华嘴里得到大哥范文斌得了精神病的消息之后,范文春很是着急,但又不敢给父母亲打电话告诉实情,唯恐他们年纪大了,受到惊吓,一时承受不了。

但是,不告诉父母亲也不行,想来想去,就在丈夫张群的建议下,趁今天休假的机会,回了一趟娘家,顺便告诉了母亲这个很不幸的消息。

怎样才能不让父母亲受到惊吓呢?一路上,范文春想了很多,但是,最终,母亲还是在听见儿子得了精神病的那一瞬间,晕死了过去。

王芳苏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放声嚎啕大哭起来。在这很悲伤的痛哭声感染下,范文春也禁不住哭了起来。刹那间,母女两人的哭声此起彼伏,响成了一片。

少许,王芳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泪流满面地连声哭喊道:“我的斌斌咋这么命苦,媳妇被人杀死了,他又得了精神病,这是造了哪门子孽呀?”。

就这样大哭大喊了一会儿,王芳猛地停止了痛哭,两眼紧紧盯着范文春,片刻,急促地喊了一声,“春儿,你快去河滩地里找你爸,我要他现在就带我去城里,看望你大哥。”。

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色,范文春担心自己走后,母亲发生意外,就语气很委婉地劝说了一句。“妈,你别急,等会儿,我爸就回来了,再带你去看我大哥也不迟”。

可是,王芳却像一头发怒的雄狮,一把推开女儿,跳下土炕,一边大哭着,一边拼命地向河滩地里跑去,留给范文春一个发疯的背影。

这些日子,说句大实话,是王芳有生以来过得最痛苦最憋屈的日子。大儿子得了精神病,她想去医院看望一下,但又被男人紧紧阻止了,作为母亲,还有什么比这更痛苦也更煎熬的吗?

今天,万万没有想到,儿子的老同学好朋友宁鹏突然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很让人欣慰的好消息,王芳的话自然就多了起来,向宁鹏打问范文斌的这个那个,问了个不停。

对王芳唠唠叨叨的问话,宁鹏在感到有点可笑的同时,也很理解一个母亲对患病儿子的那份浓浓的关爱之情,就尽量挑些好话说,也好让王芳放心。

见王芳与宁鹏说个没完没了,范有民只顾抽烟,没有插一句话。尽管态度很坚决地阻止了王芳去医院看望儿子的念头,但实际上,他曾背着婆娘,以及所有的亲人,也包括范学华,偷偷去了好几趟西靖市。

虽然没有见到儿子的面,但通过康复中心门卫室的电话,与那个叫石晓卿的主治医生交谈了几次,对儿子的病情,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现在,听宁鹏说,范文斌的病情,并没有像社会上传的那样严重,过一段时间就康复了,范有民觉得自己心里猛然亮堂开阔了许多。

对宁鹏与范文斌既是老同学又是好朋友这层关系,二十多年前,在儿子念高中的时候,范有民就很清楚,也非常看重。

那个时候,刚刚包产到户,农村普遍很穷。糜滩乡尽管与大安县城隔着一条黄河,又是全县全市乃至全省有名的水稻蔬菜之乡,但人多耕地少,经济依然很落后。

很多人家辛辛苦苦地劳作一年,也仅仅能够解决温饱问题。当然,这比生产队那会儿,日子要好了百倍。那会儿,有时候,还吃不饱饭。

每到礼拜六周末下午,范文斌就会回来取下一周的馍馍,次日,再帮父母亲干一天农活,而后,也就是礼拜天的下午,就乘船渡过黄河,去学校读书。

这样周而复始的日子,他风雨无阻地过了整整三年,直到高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武汉大学,才宣告正式结束。

每年“五一”过后,开始种稻子的时候,范文斌就带着宁鹏高义勇等几个关系非常要好的同学,一起来范家渡,帮自家种稻子。

就在那个时候,范有民认识并记住了宁鹏这个来自县城的小伙子很不错。人很勤快之外,嘴很软很甜,挺会说话的,也很招人喜欢。

等王芳问的差不多了,有机可乘,范有民才吐掉最后一口烟,目光紧紧注视着宁鹏,缓声缓气地插话问道:“宁总,斌斌还说了些啥话?”。

凭着丰富的人生阅历,从宁鹏踏进屋子的那一刻,他就很清楚地意识到,肯定是有事情才来的,就像那句俗话说的,无事不登三宝殿。

宁鹏在华城集团当了十年的总经理,平日里也常来范家渡,但是,那是与范文斌等一伙公司的员工,一起来休闲钓鱼的,跟现在完全是两码子事情。

果不其然,宁鹏一开口就说他去了一趟西靖市精神康复中心,见到了范文斌,这让范有民在欣慰之余,也隐隐感到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此刻,见范有民这样问话,宁鹏微微一笑,掏出一封信件,递了过去,还说:“范叔,这是临走时,范总让我交给你的。他还说,你看了就会明白的。”。

昨天,在康复中心的那间病房里,石晓卿离开之后,宁鹏与范文斌交谈了整整一个上午。这是宁鹏加入华城集团十年时间里,很少见的一次谈话。

随着谈话的步步深入,宁鹏发现,范文斌的思维很正常,看问题的角度也很刁钻,但是,心态很不稳定,很爱激动,这引起了他深深的忧虑。

尽管董秘赵瑜已经将公司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用发短信的方式,很及时地原原本本地全部告诉了范文斌,但是,此时,他还是不厌其烦地问了很多很多。

当得知黄卫东出面,很坚定地支持周博逸当华城集团的总裁时,范文斌气得脸红脖子粗,站起身来,在房间里不停地踱步,还嘟嘟囔囔地小声骂周博逸不要脸,竟然与黄卫东勾搭在了一起。

临分手时,范文斌从枕头下面拿出两个密封的很严实的信封,交给宁鹏,还神态很严肃地特意叮嘱道,信封上有名字,一封交给他父亲范有民,另一封交给儿子范学华。

说这些话的时候,宁鹏发现,范文斌脸上流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色,仿佛电影电视上演的那些神秘莫测的东西方特工,给人一种很诡秘的感觉。

看来,这两封信是他早就写好了的,只等有合适的机会送出去。宁鹏看了看信件,暗想,现在,自己来了,正好有了送出去的机会。

至于范文斌在信里写了些什么,宁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两封信的信封,被密封的严严实实。即使不密封,宁鹏也根本没有偷看他人信件的兴趣。

如今,将第一封信交到了范有民手里,宁鹏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想,接下来,就应该将第二封信,交到范学华手里了。

“斌斌在信里说了些啥话?”见丈夫拿着信件,只是翻来覆去地很仔细地看封皮,就是不想拆开看信的内容,王芳忍不住催促道,“快拆开看看,看看斌斌说了些啥。”。

范有民没有理睬婆娘,只是翻来覆去地看信皮,直到宁鹏走了以后,才站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二十年前,那时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儿子在武汉大学读书时,每隔一个月,就会很主动地写来一封信,想父母亲汇报这一个月的学习生活情况。

每当从送信人手里接到印有“武汉大学”四个红字的来信时,范有民脸上就会情难自禁地流露出一丝得意,也会当着全家人的面,很自豪地拆开信封,大声朗读起来。

因为,在他与王芳的心目中,范文斌不仅是当父母亲的骄傲,而且,还是整个范氏家族的骄傲,当然,也是整个糜滩乡的骄傲。武汉大学,那可是全国响当当的名牌大学。

但是,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拿着儿子的亲笔信,范有民却觉得沉甸甸的,就像拿着一块黄河巨石,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股很浓重的酸楚,竟控制不住自己地流下了无声的眼泪。

站在寒风呼啸的院子里,默默地看完信的内容,范有民从心里发出了一声沉重的感叹。这孩子,都到啥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东西?

“斌斌在信上说了些啥?你快给我说说。”王芳站在丈夫身后,神色很紧张地催问道。因为很特殊的家庭出身关系,又遇到了一个很特殊的年代,她没有念过一天书,就连自己的名字也写不出来。

望着阴沉沉的快要下雪的天空,过了很长时间,范有民才重重地吐出了几个字,“斌斌说,他很好,过几天就该出院了,不要我们担心。”。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就好,这就好。”王芳顿时高兴地眉开眼笑,连声说,“只要斌斌的病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这时,随着一声清脆的童声,“奶奶,我放学回来了”,范学礼背着书包,跳跳蹦蹦地跑进院子,一头扑进奶奶的怀抱里,缠着让奶奶给他暖暖冻的通红的耳朵。

见此情景,范有民又暗自感叹了一声,心想,明天,我就去斌斌家里一趟,看看他在信上说的那个东西,究竟是啥个好东西,让他这样放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