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161章 范家命不该绝(1 / 1)

作品:《大河峥嵘

在范文斌迎着阳光,很认真地观察那半截黄色松根的时候,震阳子飞快地将一个小盒子藏进自己宽大的黑色道袍里,继而,又拿着一截松根,用兴奋的语气,大声说:“有了这两截松根,黄总的病就该好了。”。

见状,范文斌也微笑着,随声附和道:“因为落选,黄总心里不痛快,憋了一点气,在白云观养身,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又叹了一口气,紧盯着震阳子,幽幽地说:“但愿黄总能够早日康复。”。

后来,他特意咨询了一位老中医,才知道,震阳子没有说假话。松根味苦性温无毒,确实能够治疗风湿骨痛以及跌打损伤之类的疾病,也有补肾益气的功效。

商会选举结束不久,他怀着很真挚而又有点内疚的心情,去白云观看望黄卫东而被震阳子紧紧阻挡在山门之外,让范文斌心里很不痛快了好几天,但此时,这股不痛快早已烟消云散了。

说句大实话,对此次商会选举的结果,他也觉得很意外。事前,自己正忙于四处筹集资金,解决火烧屁股的急事情呢,根本没有时间顾及这档子事情。

再说,黄卫东也利用商会第一副会长的身份,为自己筹集了一大笔资金,帮了自己的大忙,而自己也已经亲口答应了黄卫东,到时候要投他一票,怎能出尔反尔食言自肥呢?

那天,在黄河明珠俱乐部里,当听见自己当选为商会新任会长的一刹那,范文斌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黄卫东,见其脸色阴沉如一团乌云,当时就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位老朋友。

可是,覆水难收,事已至此,总不能当着副县长陈彦庆以及所有商会会员的面,说自己不想当这个会长,还是让给黄卫东来当吧。那样,不就又成了一则天大的笑话,让大安全县人茶余饭后再次很有兴趣地谈论不休?

此次商会选举结果,他很清楚,对黄卫东的精神打击,要远远胜于庞成川很多。因为,自商会成立的第一天起,黄卫东就是第一副会长,实际上就是会长,说一不二,把持了商会几十年。

事前,为了保证这次选举成功,黄卫东又花费了很多人力财力,准备的相当充分,怀着十足的战胜庞成川的信心,满以为自己能够再次当选。不料,风云突变,最终,竟落选了。

不要说范文斌等商会会员,就是大街上那些无关的吃瓜群众,也会认为,落选,对黄卫东来说,意味着什么。其心理上肯定一时难以接受,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于是,逃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商场,来环境幽静淡泊的白云观修养一段时间身心,也就很自然地成了黄卫东的不二选择,也是首选。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此时,在这片荒郊野外,见范文斌这样说话,震阳子自然明白其心中的愿望,就是想早一天见到黄卫东,向他解释清楚这次选举的实情,但这是震阳子最不想见到的。

一旦黄卫东知晓了实情,对范文斌的怨恨,就会很自然地转移到自己头上。到了那时,他震阳子就成了黄卫东发泄怨气的首要目标,而他,不能与范文斌庞成川相比,根本没有对抗黄卫东的资本,只能任其宰割。

“范总,医生叮嘱了很多次,要黄总安心养病,不能见外人。”震阳子又用与上几次同样的理由,很委婉地说,“等他病好之后,你再见面,会更好一点。”。

这几句话,理由十足,听起来非常顺耳,完全是为了双方考虑,没有一点反驳的理由,但仔细一分析,就会明白,这只是一个很巧妙也很充足的托词借口而已。

对此,久经商海的范文斌岂能不明白?但也无法反驳,只能理解似地微微一笑,说了一句,“如果黄总的病好了,请道长告诉我一声。”。

后来,快到过年的时候,震阳子打来电话,说黄卫东的病痊愈了,可以来白云观见面的时候,范文斌却住进了西靖市精神康复治疗中心,就是想见黄卫东一面,也去不了。

“好的好的。”见范文斌听了自己的话,不再想去白云观,震阳子心中很得意,紧声答应道,“如果黄总的病一有好转,我马上给你打电话。”。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暗想,只要范文斌现在不去白云观就得了。至于以后,不管黄卫东的病情如何,打还是不打电话,那就是自己的事情了。先应付着过了今天这一关,来日方长,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来白云观修身养性不久的一天,黄卫东实在忍不住,给儿子黄承宗打了一个电话,询问翰弘电器的近况,可刚刚听儿子说了几句话,就火冒三丈,大叫大吼起来。

尽管黄承宗说了什么话,震阳子没有听清一句,但从黄卫东暴躁异常的神态上看,儿子肯定做了他这个当父亲的认为不该做的事情。否则,也不会是这样一副怒不可遏的神态。

对黄家父子的脾性,在翰弘电器担任高参的这几年时间里,震阳子已经摸得很熟很透了。不论老黄还是小黄,都非常爱脸面,都是那种很喜欢让人戴高帽子的人。

这一点,与华城集团的范文斌,红树叶酒店的庞成川,截然不同。世人都爱听好话,但对说好话的人,要理性对待,对那些甜言蜜语,更要冷静分析,千万不可一概听之信之。

对震阳子说的这些话,范文斌就采取了一分为二的分析法。见其答应的很痛快,也明白,这仅仅是一种很流行的也是很常见的应付方式而已,千万当不得真。

此刻,看着震阳子渐渐远去的越来越模糊的背影,站在刺骨的寒风中,范文斌又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长气,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心情也悲凉了许多。

这就是人生,很现实很残酷的人生,谁也无法改变的人生。不论自己还是黄卫东,以及许许多多活着的人,都很无奈的人生,但是,又都不得不天天鼓起勇气而用微笑面对的人生。

放眼望去,无数的树木野草在寒风中瑟瑟摇曳,可怜至极,更无端地增添了这片荒滩的一种说不出来的荒凉与萧瑟,以及悲哀的浓重气氛。

一股强劲的寒风卷起积雪,纷纷扬扬地飘洒在空中,反射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缤纷五彩。尽管阳光很明亮地照射在这片野地上,但依然冷的孤独的要命。

站在这片荒滩上,范文斌透过眼前的荒凉,仿佛看见了范家第一代祖先范世德,在两百多年前的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跟着老奶奶,逃荒来到大安时的情景。

而后,又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栉风沐雨白手起家,在荒芜的河滩上,也就是今日的范家渡,盖起了几间仅能遮风避雨的简陋房屋,当作自己安身立命的家。

到了第二代祖先手里,特别是在父兄很神秘的死亡后,在县衙门当过师爷的范经庚,成了范家的大掌柜,顶起了范家头上的一片摇摇欲坠的天空。

经过一番大刀阔斧的整顿,偌大的范氏家族,在分为四个小家散枝开花的时候,也终于又一次从颓废甚至沦落的边缘线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到了大清王朝嘉庆年间,范家四房,也就是范经庚这一房,出了一个叫范成汉的,又干了一件比范经庚更辉煌的事情的同时,也给范氏家族带来了更加不幸的几乎灭亡的厄运。

这个叫范成汉的祖先,很小就不是一个听话的人。长大后,犹如蒙古大草原的野马,更加无人管教,也更加胆大妄为。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偷偷加入了一个名叫“天理教”的秘密地下组织。

后来,官府的人,在一个很像今天这样寒冷的冬日,持枪拿刀,气势汹汹地冲进范家渡,将范家四五十口人紧紧围住的时候,大家才知道,范成汉在十几天前的一个晚上,跟着一帮天理教的兄弟,趁着夜色,偷偷摸进了戒备森严的紫禁城,想杀掉皇帝。

这是一件更加令人瞠目结舌倍感惊奇的,也是在历史上留下了一丝痕迹的辉煌事件。当然,也是一件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的事件。

在皇宫里,其他几十个天理教兄弟,经过一番浴血奋战,都先后被闻讯赶来的清军杀死了,而那个机灵鬼怪的范成汉,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至今没有人知晓,他具体藏在哪儿了。

就是这个胆子大到敢拿刀骟狼的范成汉,在一个很寒冷的冬日早晨,将范氏家族四五十口人,拖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几乎要灭亡全族的深渊。

后来,九十年代重修范氏家谱时,当然也记载了这一看起来很辉煌的壮举,尽管只有几十个字,但读起来,让人心惊胆战颤之余,对这个叫范成汉的祖先,也暗暗滋生出一丝敬畏之感。

“先祖成汉,自小胆略远超常人,及长,犹大,入天理教。清朝嘉庆十八年,即1813年9月15日晨,与天理教兄弟几十人,冲入紫禁城,欲刺杀皇帝。不料,事败,一番血战之后,生死不明。”。

这起被嘉庆皇帝称之为“酿成汉唐宋明未有之事”的事件,在成就了一批天理教徒赫赫历史威名的同时,也造就了无数人人头落地的惨状,就连远在西北黄河之畔的范氏家族,也差一点彻底灭亡。

在两百年前那个很冷也很恐怖的冬日清晨,如果不是在官府举起屠刀的一刹那间,又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很神奇的事情,恐怕就没有后来的范氏家族了。

爷爷范正坤活的时候,每当讲起这件在家族历史上影响很大的,也几乎要毁了整个家族的事情,一旦讲到那个叫范成汉的祖先时,在感叹之余,就爱说一句话。

“很可惜,只差一步,事情就成功了,但最后失败了。这都是老天爷注定的,怨不得人。若不然,范氏家族就有可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如果事情成功了,范氏家族到底会成一个什么样子,白发苍苍的范正坤,在对长孙范文斌发出这种很遗憾的感慨的时候,说句老实话,他也不清楚。

两百年后的今天,爷爷范正坤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生前所说的“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而是哪个样子呢?

站在寒风中的范文斌,此刻在想起了爷爷说的这句话的时候,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样子,这就是满目疮痍,一片荒凉凄惨的景象。

在这片很荒凉古老的荒滩上,从古至今,肯定发生过数也数不清的无数次流血事件。不然,树木野草为何长得如此茁壮呢?即使在雪后初晴的今天,在寒风中,依然很顽强。

后来,爷爷也告诉他,在那个非常寒冷的清晨,四五十口范家男女老少,被紧紧捆绑在长满树木野草的河滩里,面对官府高高举起的闪着凛冽寒光的大刀时,也看见了滚滚黄河卷起的冲天浪涛。

就在这决定范氏家族今后命运的一刹那,一匹快马迎着寒风疾驰而来,马上之人没有下马,只是冲领头的官府大人,很急促地说了几句悄悄话,而后,又勒转马头,疾驰而去,留下了一股飞扬的尘土,在寒风中飘散了。

当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行刑的官兵,以及看热闹的众多百姓,谁也没有听清楚,到底是哪几句话,更不要说跪在地上,耐心等待大刀砍头的范家人了。

紧接着,出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情景。那个领头的官府大人,在惊讶之余,大声喝令官兵,就地放了范家四五十口人,又急急忙忙收队回县衙门去了。

这一切,来的很突然,消散的更突然,让范家男女老少,在两百年后的今天,也始终没有搞清楚,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每当爷爷范正坤说到这儿的时候,就忍不住长吁短叹,面对长孙范文斌的追问,说了一句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话。“没娘的娃娃,自有老天爷照顾,范家不该灭亡。”。

是的,有老天爷照顾,范家不该灭亡。望着满眼的荒凉疮痍,范文斌内心深处,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跟爷爷一样的感叹。

命不该绝的范氏家族,在两百年后的今天,又一次雄赳赳气昂昂地站立在了黄河两岸,也许,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顺达辉煌。

想到这儿,这几天的郁闷竟然消失了,消失的一干二净,范文斌心中明亮了许多,也开阔了许多,禁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笑声还回旋在头顶的时候,手机响了。一阵清脆铿锵的西班牙斗牛舞曲,瞬间代替了笑声。范文斌掏出手机一看,见是董秘赵瑜的号码,略一思索,就接通了。

电话那端,赵瑜很急切地说:“范总,县环保局的人来了,刚来。领头的是一个叫吴朝海的副局长,说有要紧事情找你。范总,请你赶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