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秩序良好回营的将士们，叶离又看了一眼还盯着自己的氐土貉，有些无奈，尽可能忽视他那逼人的视线，“通知老军医做好准备，受伤士兵尽最大可能救治，减少伤亡；另外，一刻钟后派兵打扫战场。”

说完便转身看向另一处，一顶极大的医疗帐篷，却没有任何人进出，却比周围的任何一定医疗帐篷都显得森严庄重。

黑昼并没有就此离开，继续等在原地，似乎叶离的命令还没有说完，他继续听着什么。

“皇兄离开多久了，尚需几日到都城。”

片刻后，叶离缓缓地问道，声音很轻，轻得不像是在询问什么。

“陛下离开已有五日，回宫仍需时日。”

“你说，本王这身子还能挡端木瑾之多少次，不过两次半条命就没了。”

“殿下……”

抬手制止黑昼想要说的话，叶离继续说下去，听不出他是在意还是不在意，“不需要安慰本王什么，本王身子怎样自己清楚。几日前本王就已经感觉不到疼了，还以为没什么大事却不料更严重了呢。皇兄就放心将南疆交给这样的本王，他就不担心本王守不住吗？”

“有氐土貉前辈在，殿下一定会长命百岁。”听出叶离话中藏着的几分认命，黑昼他说得无比肯定。

一贯以事实为依据说话的他本能地忽略了这些年叶离的身体状况一直都是氐土貉在照看，若真的有办法叶离他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记得吗，本王说过没有本王的同意本王这条命谁也夺不走。看到那些重伤得不到救治因而丧命的战士，一时涌出的无聊感慨罢了。”叶离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本王会好好活着，活着才能得到想要的。”

“殿下承天庇佑，自当福泽深厚。”确定叶离真的只是一时感想，黑昼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两年间数次兵临城下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小黑，本王的身体状况切记不可再告知旁人，你知本王知足矣。”

“诺。”

“阿夜和墨阳他们也该回来了，一起过去吧，‘冰迹’发展得比本王想象中的还要好，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

两人谁也没有再主动开口讲话，彼此就这么安静地走着，同之前无数次的相伴而行一样。

仿佛一切都如初见时的那么美好，叶离依旧是三人关心、在意却又无端信服的兄弟，黑昼也还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狗头军师”，偶尔两个人会商量着做点儿坏事，将整座军营折腾起来。

从头听到尾的氐土貉也从暗处走出来，走向属于自己的却从来没有进去过的那顶医疗帐篷。

从来没有像现在一刻发觉自己从未了解过叶离，“七宿”的小主子，他从来都没有过无端地任性，不管是当初在皇宫里还是在圣地中，不吃药怕是已经认定吃药无效，平添浪费药材罢了。

他比谁都要清楚自己的状况，剩下半条命、渐渐消失地五感、不宜出战的身子，而这一切都是房日兔昨日才敢确定的病症，所以今日他才会站在这里，不是想着随军出征，而是心里这怕是是他最好的陪伴方式。

出征，便意味着他是一种“累赘”，只能拖着半条命活着的他已经注定他不能再像之前肆无忌惮挥洒自己的热血，潇洒自如的穿梭在敌营中。

“小主子，你放心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属下也一定联系到垚主子，定给你康健，你还是应该出现在战场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一个旁观者。”

氐土貉此刻终于下定决心，来之前即墨渊在清荷小榭的叮嘱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想要彻底救治叶离唯有即墨垚出手，哪怕他会在事后怎么怪罪当初的“知情不报”也都无所谓了。

想到即墨垚的手段，氐土貉还是不免打了一个寒颤，垚主子对小主子的在意，自已以后怕是要凶多吉小了。

正如叶离在战场的表现出来的辉煌，即墨垚他在医学领域同样是一耀眼赤日，几年间即墨垚在医学上的造诣丝毫不逊色于行医数十年的经验丰富医师，只不过世间并没有多少人知晓，为数不多的知情人蜀地一贯用毒的唐门少主算是其中一位。

若世间自己还有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即墨垚哪怕当时没有救治方案，对病人他也一定有延命的手段。想到即墨垚的能力氐土貉终究还是满意的笑了，事后他的“报复”手段也都没什么了，小主子他有救了。

对此，叶离还不清楚距他同即墨垚时隔八年的见面不远了。正兴致勃勃地同夜展离说着自己关于“冰迹”接下来的打算，同时向他说明氐土貉的来意，希望通过他说服“冰迹”的兄弟们能够真心实意地在伤后接受医师的救治。

果不其然，叶离刚刚说了一个开头，夜展离就已经很直接地向叶离表示拒绝了，“殿下，一点小伤小疤的又死不了人，兄弟们又都不是姑娘家身上不能留个疤的，当初可是您说的，伤疤是我们最好的勋章，给多少奖励都取代不了的。”

说完后，夜展离就意识到刚才说得太直接了，不管怎么说氐土貉老前辈是自家殿下大老远请回来的，应该委婉一点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道：“呃，殿下我就是那个意思，绝对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需要老前辈的时候兄弟们都会去的，不用您说都会去的。”

“不用这么紧张，本王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叶离轻笑，安抚住夜展离的紧张，开口讲道：“当初本王不过是同你一样，同样没有将小伤小疤的放在心上，知道中了‘凤栖梧桐’后本王为什么还能活下来吗？”

“当然是王爷你福大命大，那端木小儿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不然‘凤栖梧桐’也夺不走你的命。”夜展离立刻不假思索地答道，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他口中的“端木小儿”在这两年间为他们带来多少难题。

“这怕不是你一个人的想法吧，其实你们都想错了。端木的实力这两年间你们也都了解了不少吧，他所展现出来的不过是他一半的实力。论起他的真正实力本王不是没有同他一战的实力，只不过胜负四六分罢了。”

抬手制止夜展离欲脱口而出的话，叶离继续说下去，“他六本王四，当年一战本王同他皆出了全力，那时本王同他的差距比现在还要大，所以中了‘凤栖梧桐’的本王必死无疑。”

“不可能……”

夜展离睁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叶离怎么也不敢相信，三个字脱口而出，满脸都写满了不相信。

算起来认识叶离差不多也有八年之久了，这绝对是夜展离记忆中第一次听到叶离提到“死”这个字眼，他从来都是不惧伤亡永远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当有一天你认定一个永远都不会受伤的人出来告诉你，其实他也会受伤甚至会死的时候你会想些什么，其他人夜展离一点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第一反应就是听错了，第二就是自己还没有醒，还在做噩梦，不然怎么会听到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