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五节(1 / 1)
作品:《逗息》五、
直到国庆节,韩每晚都会打来电话。有时即便是我主动拨通,韩三言两语,也会挂断回拨过来。与其说韩持以选择的态度,不如说,她正是这样自立的女孩。中间有天,钣金供应商邀我去黄埭吃地锅鸡,我把汤哥也带上打牙祭,其他时候,发布好早上处理的产品图片,我便着手写答应韩的那篇总结一边等她的电话。
汤哥不可思议说:“你们不是刚联系上吗?”
“昂!”我说。
“不是催你,要觉得那个女孩合适就好好珍惜。到时去兰州买房子,我们做邻居。”
兰州与苏州隔着千山万水,我还是担心说了汤哥理解不了。
每天我还是六点起床处理图片,晚上发布,那时买了模板,网店越发的有风格了。大姐为我也高兴。上周三卖了两件儿童水貂,大姐从温州打来一千一百块钱,实为制造交易记录的。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些志得意满的高兴,韩也进店来观光。
每天八点钟我往公司去,走十来分钟就到了。天好,太阳老是照得我睁不开眼。苏掐着时间,也打来电话催我吃早饭。
到公司打开电脑,倒一杯开水,紧接便同老张、老郑出去抽支烟。其它时间,老张抽烟会给我发来QQ信息:Smoke。偶尔我也这么干。待一根烟抽完,其他同事才陆续来。
“上课雷打不动,其他时间都没关系,无聊便找我聊天呀!”韩发来信息说。
“好啊!”我说。
坐在电脑前,或抽烟时远眺灰色的芦花在风中摇曳,或坐在普桑上,我们互发信息变得很自然。比起电聊,也显然轻松许多。韩开始称我名字,仔细听我说话,认真回复问题,那一上来的甄辨意识和警醒之态开始一点点放松。韩起初不会轻易发笑,说话也刻意控制音色,后面便开始有笑声,话音也归于平静了,能够明显感觉到与工作时的心态已经区别开来,与尝试接触时的谨慎,逐渐区别开来。
这几天,我心思都在韩身上。
韩展现出本真的一面,最先流露的便是对距离的忧虑。“你是认真的吗,乾一?这么远,你一点也不担心?”
徐州到兰州,将近两千公里。凝视着车窗外飞闪而过的人和物,还有远天的树梢、楼宇、云朵,我良久无法回复她。真正认真起来,还是每晚注神写那篇总结的时候。届时,我毫不掩饰对她的感情,不假思索回复我与苏之外的任何问题。距离固然远,可交通毕竟便捷,若乘飞机,两至三个钟头便在身边。而且常年只是一次两次回家,敲定工作地以后,在哪安居落户也就顺其自然了。
“这也是实话!”韩说。
“话是这么说,能呆在爸妈身边当然最好了。”
我姐她们都这么想。
“那是学生时代,是之前在珠海工作的那段时间,来兰州以后,我每天都要回家呀!以后便来兰州定居吧!”韩用欢快的语调说。
“前提你得选择我。”
“我会考虑的!”
“不过,我上面是三个姐,要知道!”
“你有三个姐啊?”韩略显吃惊的重道。
“是啊。”我说。
“我弟就我这一个姐,便整天说幸福!”
“你会照顾人!”
“你喜欢被照顾吗?”
“说不好。”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嘛!”
“想照顾人却一直被照顾,只能这样说。”
“那尴尬了!”
“英雄所见略同!”
“你有点大男子主义呀,乾一!”
“所以才很软弱吧!”
“什么意思?”
“也有六神无主的时候!”
“真的吗?你说那话可一点也没含糊!”
“我也纳闷,感觉你就应该嫁给我。”
“还说你不是大男子主义?”
“我喜欢被照顾!”
“哼哼哼——”
“能被照顾,被关心,那自然不坏!你弟还读书吗现在?”
“已经结婚了,在成都买的房子。”
“了结你父母一桩心事!”
“刚开始是这样,后面便催生,反正还是一样牵肠挂肚的。”
“家里就你姊弟俩?”
“还有一个哥。”
“婚姻呢?”
“孩子都好大了!”韩答道。
“在哪定居,父母倒不干涉。因工作定夺下来可能会好点,我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你怎么看?”后来,我给韩发信息说。
这类严肃的事,当时犹豫不决,即便有想法也讷讷不出于口。因为中间有任何得当的说法,自己便偃旗息鼓了。等回过头权衡自身问题的时候,当那股爱意无法拂除的时候,愈焦灼,愈闷绝,在常人看来显而易见的事实这才昭然若揭的从脑海里迸现。交通毕竟便捷的,反倒爱情的缺失会让很多人觉得真正的距离无法测量。
延循这种思路,于是我便有很多话想对韩说。
“你多虑了!”随后,韩斩钉截铁的告诉我:“其实我想要的很简单,如果没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我绝不会嫁人!”
我说:“能理解!”
“所以说呀,有些问题以前没考虑,现在你要尝试去考虑。”韩说。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认同吧!”
“‘大概’?”韩说。
“那你能告诉我什么叫‘一个合适的人’吗!”我说。
“乾一!”
“干嘛?”
“你说,我在听!”
“不是我问你答的吗?”
“是的呀,反过来问你,不可以吗?”韩玩闹似的柔声说道。聊着聊着,我就发现韩身上的这一特点了。她不会直接告诉你她想要说的话,更准确的说,在沟通上她有更多的耐性,有技巧可言。
我厌恶世间的一切套路与技巧,同样,我也是一个喜欢总结和深入的人。正是韩的那点耐性在吸引着我,不,远要比这更多更多的东西。
我想了很久。
“你告诉我什么叫‘一个合适的人’?”韩再次柔声的问道。
“感觉——”我紧张起来,吞吞吐吐。
“什么?
“感觉,——那就像一抹烛光。”
“然后呢?”
“亮在密闭的空间里。种不了树,栽不了花,没有光合作用。氧气耗尽,烛火随之熄灭!”
“能想象得到!”
“可是没有风吹草动,一切在平平淡淡中肃寂。”我接着说。
“真叫人抓狂!”韩气恼起来。
“你是老师。”我说。
“但你别忘了我也是女人。”韩轻声为自己辩护。
“好吧!”我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韩说。
“当真?”
“不过,这样说倒显得委婉许多。”
“刀走偏锋了?”
“你这样搞得我心情很沉重啊!”韩说。
“对不起!”
“可生活不是这个样子的呀,明白吗?平平淡淡下来以后,我们会为很多事要奔忙、会为很多事要操心,如果对方是一个不可沟通的人,你知道结局会是什么吗?就跟你说白了,你我都不算小,现在离婚的有那么多,我不可能会因为一时头脑发热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韩凌利的说道。
“也许美丽的事物是秘不示人的!”我说。
“问题是那并不美丽!”
“真的吗?”
“啊,抓狂,你让我想到他了!”韩气恼起来。
我们每天都会聊很久,汤哥因此也感叹,那几天你们都像疯了一样,倒不知哪来那么话要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是一个陌生人,即便一上来投注了精力也会让人感到莫名其妙。韩持以选择的态度,绝口不提过去,有时候听出弦外之音才会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这样沉默了片刻,顿觉自己穷酸、可耻,也没个男人样。
“这么给你说吧,”韩平静下来,严厉且坚定地说:“比如眼下和一个女孩接触,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对待这份感情的?单纯调剂生活,还是说希望朝婚姻方向去发展的?再比如说,如果刚开始的态度便很明确,冥冥之中,你也希望这份感情朝着婚姻的方向去发展,那么你将要做好哪些准备?这些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呀!”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只是——,我考虑问题没你那么周详,而且今年发生很多事,一直很乱。”
“怎么了?”韩口气软下来问:“可以说给我听吗!”
“一时说不清楚。”我说。
“好吧!那我来问你,你每个月工资多少?”
我满脸发烫,犹豫了片刻说:“四千八!”
“你住的那地方房价是多少?”
“一万二左右!”
“是的呀!”韩郑重其事的说道:“所以摆在眼前的问题都需要你去弄明白!不能说将选择抛给对方便万事大吉了。试问,难道这便是你处理一件事情的态度吗?你如果这会儿声明,对待这份感情是希望朝婚姻方向去发展的,那你又该怎样取信于人呢?你说是不是这样嘛?”
“对不起!”
“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也不管你眼下的处境怎样,我只在乎你的做事方法和态度!”韩顿了几秒钟,电话的另一端可以听出她在调整呼吸。“一个女孩到底想要什么呢,无外乎人能可靠,可以踏踏实实过日子嘛!不是每个人都在乎钱,要求对方有车有房什么的。我们刚毕业没几年,还有一句年轻便是资本的老话,毕竟钱是可以一点一点去赚的,不是吗。我唯一的要求的就是对方要有上劲心,穷没关系,最终能不能够一起奋斗才是最主要的!”
“听你这么说很开心。谢谢!”我感激不尽地说。
随后,我得知韩的收入将近我的两倍,而她的这番话也从始至终感染着我。
不过,等韩的言谈和字里行间流露些许忧虑的时候,我也斗胆说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话来安慰她。我说这类话,韩静静在听。间歇答话,语气饱含着温柔。慢慢,我对她几近强硬的做派有了新的认识:
那是一种自我保护行为,是一种防微杜渐意识的衍生。
大概只有完全放松下来,韩才会柔弱地说:
“乾一,和初恋男友的哥们这样,感觉好奇怪呀!”
可是,即便三年前我也是将韩视为单独的个体,即便当时被极度落寞的情绪所裹挟,我也能察觉她与许哥在诸多方面格格不入。可那个时候,韩也是这般强硬的做派吗?也许单单少了几分果敢吧?
此前,每次想到许哥与韩,我便觉得许哥既可怜又可悲,而韩的处境可说无以自拔的了。如有可能,我还是希望可以好好美化一下许哥的存在,美化一下二人当时的情形。不过信息时代感召下,那个年纪许许多多人都概莫能外,大家掂掇一个人,或评估一件事,不是以经济条件和生存能力作为考虑问题核心的。
爱一个人,为之能做些什么,怎样更显浪漫,大家都年轻,也都以此乐道。
就是在当时,或说更早的三年前,这种爱的表达都令我退避三舍。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我是以资本,以改变家人生存现状作为考虑问题核心的。即便如此,那时听说许哥与韩之间的感情,我还是深深受到了触动。
三年前,从吴江中达离开后,我背包里揣着《杰克伦敦研究》和《一个岛的可能性》直奔西宁来。计划由西宁中转去拉萨,但抵达后,原本希望游玩的心情一扫而空。我在火车站附近的家庭旅馆中落脚,有多日只是窝在床上,听窗外经过的火车响慰藉块然独处的心。之后我便跑去五四西路上的万格大酒店端盘子了。
我压根理不出思绪,不知以后怎么办,也不知未来会怎样,更不知道如何给爸妈一个交待,只是当时找不到一个节点重振旗鼓,重新开始而已。至于跑到万格大酒店去端盘子,当意识到一段新的记忆大约可以缓冲疲惫的身心,结果也就不加选择了,而当时那又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地理位置上,万格大酒店向东一百米处,便是师大。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就在当时,我还想过娶妻生子。娶妻不是第一位,这直接过渡到了孩子身上。如是说,我应该是看了《凯尔维特的教育》、《梦的解析》等书籍后才产生的这念头。也许是对自身教育不满的缘故了,反正三年前,我对幼儿教育萌生过一段强烈的想法。
进入万格第一天,传菜人员在地下室集合。楼上有“招财童子至,利市仙官来”的应景,地下室有关公像供奉。在关公像前,我酒后曾与两位同事以烟作香结拜。当天,许哥不慌不忙从地下室后门进来,开口便向我借钱,之后我们自然就认识了。闲聊中,听说他女友是师大的学生,专业又是学前教育;等大致了解后,想认识一下韩的想法便已萌生,而一经听说他们的感情经历,这想法便更加难以遏止。
在二楼楼道的转角处,许哥说:“不是想见我女朋友吗,带你去师大转转!”
有这样一位女友,想必他也觉得脸上有光。
许哥这个人,特立独行,给人感觉也古怪!抽烟一副其乐无穷的模样,工作起来则闷声不响地,既干练利落,又像在跟人赌气。平时生活散漫,也跟女孩子们打情骂俏,可对待与女友的关系又极为自信。不消说,他就是那类唯我独尊的人,一旦与领导产有分歧,一眼就能看出来。
许哥老家在湖北,八七年生人。高中没毕业便去当了兵。退役后,部队没正式的安排,于是西上青海,在五四西路上的一家网吧做网管。韩上大一时,两人结识,一来二去,便确立了恋爱关系。两人也吵架,也有龃龉不合时,等各自立场清晰,许哥毅然从天桥上跳下,造成的后果是左脚脚腕粉碎性骨折。据说,卧床期间韩也同去老家陪护了一段时期。经过这件事,两人的恋情便算暂且稳定了下来。可这之后,许哥又横生一个疯狂的行径,换了一份又一份工作,像理发、保安、服务生之类,为了陪韩读书,他四年始终没离开过五四大街。
什么样的女孩值得一个男人四年寸步不离的守候?什么样的恋情会让一个男人背离家庭以死相挟?
我不懂!
可以说,一上来我便被许哥与韩之间的这段纠葛深深吸引了,而他们的感情也是那惶惑不安的日子里一再给我慰藉的部分。许哥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头,与我不相上下。那双颊瘦削,形体单薄。平日穿着,也相当随意。所以不细端详,很难看出他曾在部队里呆过。加上下巴还有几缕小胡须,平常走在人群中都不会想去多看一眼。
可是等到与韩有过几次接触,我不得不回头重新认识这个人。
“当初,她怎么会看上你呢?”有一次,我忍不住了问。
“这你得去问她。”许哥笑说。
“莫非‘鲜花插个牛粪上’从她嘴里说出来更别具一格?”
说起来,许哥倒相当好脾气,为人有原则,不喜欢的事,也勉强不来。而认准的事,则不惜代价去争取。可惜这点特质仅仅局限于感情方面。不过有什么意见他会直接说,也从不回避自己的感情,偶尔闷声不响生气,韩便柔情万种地予以呵哄。第二次去师大,到韩教室盘桓。许哥坐在第二排最左边的座位上,韩在讲台旁边的钢琴前坐定,轻轻弹奏《梦中的婚礼》。
我漫不经心地坐在课桌上,一边神经质地抖腿一边抽烟。韩很认真地弹奏,不时侧过脸庞,看向窗外。从那里能看到花园中的羊肠小道,不远处有舞动的柳絮,也有成片烂漫的栀子花。我回想自己的学生时代和初恋,一面洞察面前这对恋人的爱情底色,我站在这里,站在理想与生活之间巨大的裂缝处,使出浑身解数把精力集中起来,试图在弥补中忘却。
随后我们一起吃晚饭,许哥生日,我也参加了他们简单的聚会。来人都是男方朋友,女方则只身一人,也没好友或所谓闺蜜的陪同。凡此种种,韩内心大概也在抵触些什么吧。
酒后,许哥和另一个同事搀我走过马路,偶尔是韩。我毫不掩饰对这二人的看法,也毫不顾及许哥的颜面和感受,从某种角度来说,刻薄且专横,甚至还有恶意中伤的嫌疑。可是许哥从未生过我的气,连红脸都不曾有过。甚至每次海喝豪饮,也只有他从旁劝诫。
平静下来我也和他俩聊我的初恋。关于此,许哥很有兴趣知道。韩则静静的听,偶尔插话,好像更加关心我抛砖引玉的内容。我一张嘴,许哥就开始笑。韩也说:“原来是青梅竹马呀!”
我们小学四年级认识,六年级,她辍学前托人递给我一张纸条,然后这一晃就是六年!早期只是逢年过节见一面,平时都书信往来。后面家里架设了电话就方便多了。我之前不读书,后来,因写信才开始读书。家里唯一的藏书是《毛**选集》,可繁文看不懂,只在更小的时候父亲无数次给读过《香山故事》。09年中秋,我们爬山看月亮,在村后的黄河桥上,她问我打算拿她怎么办,随后就嫁了人。
高中时,校园小说铺天盖地,也翻过几个人,偏偏打心底又在抵触。奈何青春便是相同的剧情,有阻挠,有劝诫,可冲突在相反的道路上,永远是清远绝俗的感受。
起初,我心底在埋怨韩。埋怨她的柔情万种,埋怨她的通情达理,以及薄弱的意志。许哥将换下的衣服,提到师大,韩为他浆洗。平时耍个小性子,韩也设法去呵哄。吃饭时给他夹菜,说话时处处考虑他颜面。而且对待许哥的朋友,韩亲切大方,可谓有口皆碑的。
许哥离开万格以后,专程来广电大学内部的宿舍找我喝酒。许哥走在左边,韩则一路搀着我。
一扎啤酒下肚,我把自己的想法向许哥和盘托出。
许哥认为,他与韩的关系固若金汤,他们的未来是直抵婚姻殿堂的,可爱情不再,对方可以站在生活的层面上不忘初心吗?倘若天不如人愿,对不复存在的岁月,有哪些东西可以激励他重新来过呢?到此为止,我将他俩的过去分为两个阶段,用《矛盾论》上的观点进行解析。虽然学究气十足,但在当时,但凡有一件事能够弄清楚,我便会紧紧抓住不放。可以说,如果他们还想有以后,只有认清当下才能走得更远。对于他们感情,这也许不是一件好事,但对他们各自的人生,却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反正随他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我都必须说出来。此外还心想,但凡能听进去,那多少也该有些警醒的意义吧。这般浅显,为什么他偏偏就不懂?
随后我说我很抱歉在韩姐跟前说这种话,因为自身经历和他俩的实际情况,我更多的只能站在许哥的角度考虑问题。另外也不是说我对待感情从来都抱有这样或那样的态度,有些想法,还是认识他们以后才想到的,所以也不确定换作自己便能做得更好。
当我说话,许哥时不时打断我,或问一些莫相关的问题。比如:“那个女孩问你打算拿她怎么办的时候,你是怎么回复的?”
“如果你爱她,那当时为什么没坚持下去?”
“你做了什么能让她找到一个爱你的理由?你给过她什么希望?”
说起来,大概许哥才是一个真正懂得为爱付出的人吧!声称兄长在珠海开公司,所以他并不担心人生的下一步该怎么走。眼下,就等着韩顺利完成学业了。
我说我没法正面回答,只说一件事,也许听完他便能明白我当时的感受了。也是那一年,我大伯患癌症,化疗后须发皆白,形销骨立。一个读书看报的人!就那样,他踉跄踱步,翻上高宅,一次一次从两米多高的东墙小窗把《扬子晚报》投到我卧室里。因为《扬子晚报》上辟有专栏,上面有名家对当年高考各科考题的预测和分析。报纸散落在床上,有时是在书桌上,就像布满乐符的一曲《将军令》。我说我是我们那个大家庭最小的男丁。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却无言。大伯如此,又遑论我父母!
我无法给她任何回复,便是到现在也无法给她任何回复。就像坊间前七后八中九拜的奠礼,你可以不明白什么叫死者为大,但你心情的表达没有任何一种方式比它更显淋漓尽致。只要不放弃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我便可告慰过往的岁月。也许我是在自欺欺人,也许我还没心没肺,但我没有办法。一人一马一杆枪,这是我的世界!
许哥打断我的话,韩气势汹汹道:“许昌健,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的自以为是!”
韩也说,是凡我能考虑到的问题,挂一漏万,她也无数次跟许哥沟通过。他去忙自己的事业,若多年后许哥还像现在这样爱她,那她没有理由不嫁给他。可许哥根本听不进去,所以说事实并不在于她能做些什么。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你说到点子上了,顶多他会认为那是他认识中的百密一疏,所以结果对他而言并没什么影响。
轮番数说,许哥侧过脑袋不声不响抽烟,一副宁死不屈的神情。韩喝着白开水,听我说话时,用餐巾纸擦拭着桌面。她将许哥的香烟装进手包里,等给许哥夹菜,转而又是一副依偎呵哄的神色。从某种层面来说,韩是在弥补内心的那份愧疚。
在万格工作的第十三天,上菜时我不慎滑倒,拉伤了左腿韧带,打上石膏,卧床一个月。江苏省,扬州市,宝应县,望直港乡,仲墩村的蒋元香夫妇照顾了我一个月。抽烟时和保洁阿姨聊天,听说我是徐州人,随后,电工大叔便找到我。二老将我视如己出,吃饭时阿姨叫我到他们房间一起用餐,大叔有事没事便向领导要求把我带上,无非平时装装灯具,遇到婚宴搭一下舞台,即便再忙,那也比传菜轻松得多,可说是躲闲了。领导希望安排人送我回家,遭到我拒绝;希望我住在酒店里,那样方便大家照顾,我也没同意。大叔阿姨每天走过三个公交站台,到广电大学内部的宿舍给我送饭。中午阿姨来,晚上二老一同来。
与此同时,大姐电话打到了万格前台。二姐给我寄来生平第一封信。关公像前结拜的那个藏民,也隔三岔五提一打啤酒来对饮,一边为我跳着他离开万格后新学的舞步。许哥对韩说,我腿摔伤就是早上喝酒的缘故。韩“哦”的应声,提着慰问品跟许哥来到宿舍,随身也带来《中外学前教育史》、《学前教育学》由我打发时间。当然,那时还有卓措,还有一帮至真至纯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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