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时间对安远来说转瞬即逝，十一却是度日如年。

她在安府无事可做，终日站在院子里，盯着清平居旁边柳树，脑子里一遍遍重复着在尚书府看到的场景。

到底为何要杀两个看起来并不相关的人？

为何必须用两种毒药杀人？

如果不仔细探查一番死者的背景，就算想破脑袋也理不出线索，可十一还是忍不住去想。

终于，两日过去了。

十一特地起了个大早等在安府的马车前。十一的期待，不仅仅是因为想知道案件调查的怎么样了，也是因为太久没去过西山了。

当马车在半山腰处的府邸前面刚刚停稳，一个兴奋的声音就先飘了过来。

“哎呀，可把你给盼来了！”

紧接着，一张笑嘻嘻的大脸就从马车后面冒了出来。

“听说你要过来，没把我乐坏了。往年叫你来，你都不肯赏脸，今年总算开窍了。这西山啊，真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就是人少。几日都见不到一个人影，连个下棋的人都没有，没把我闷死了。这下好了，终于有人陪我下棋了，对了，我们还可以到山上狩猎，我跟你说……”

李长祐边说边扒拉着马车的车门，就差没把安远一把拉下来了。十一见李长祐这个迎客的架势，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先前烦闷的心情竟也好了些。

待看见十一跟在安远后头下了马车，李长祐更兴奋了：“是你！小郎中！今日我这府上可没有美人儿给你看呀，哈哈哈哈”

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李长祐用胳膊肘戳了戳十一的肩膀，装模作样地扇了扇手里绘着五颜六色花鸟图的竹扇：

“听说你那日在尚书府帮忙验尸了，还还原了毒发过程，真是了不得！我那日离府得早，没能亲看看你这张俊俏的脸蛋对着尸体的模样，真是可惜啊可惜。”

十一闻言连连拱手：“世子殿下说笑了。只是区区下毒案，我碰巧看见了毒针，方才帮了点小忙，不值一提。”

说完十一在心中默数了三下：“三，二……”

果然，二还没数完，李长祐就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区区？你居然说这是区区下毒案？！你还不知道呢吧，听说这才查了两日，陆大人都愁得掉头发了。你瞧他本来就没几根儿的头发。真真是叫人替他担心，哎呀呀！”

说着李长祐摸了摸自己的头，似是摸到头发才安下一颗心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十一。

十一故意不去看他，一言不发地跟着安远坐到了李长祐为他们准备的席上。

见十一对他的话没反应，李长祐又拿着竹扇凑过来。刻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用竹扇轻敲着二人面前的矮木桌：

“哎，你们可都是案件的目击者。想不想知道死的俩人都什么来头？”

安远拿起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一脸的事不关己。

十一在旁边看着李长祐，只见他脸上写满了“快问我！快问我！我知道啊！快快问我啊！！”

心中不由得笑出声来，十一觉得必须得给点回应了。于是也学着安远的样子喝了口茶，一副轻描淡写的神色：

“哦？什么来头？不就是舞女和小娘子吗？”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李长祐见有人理他了，几乎是立即就答道，唯恐辜负了热心听众的一番美意。

“我告诉你们昂，先死的那个西域舞娘，叫香织。还真不是个简单人物。她的金莲舞在长安城那可是小有名气。听说这个香织十岁就随西域商队来了长安，在长安已经跳了十几年的舞了。十几年前，西域的东西在长安还很是稀罕，西域的舞娘更是稀罕。

香织靠给官贾跳舞，攒下了不少银两。昨日，陆大人还查到这个香织名下居然有一处当铺。一问才知道，香织近两年已经不给人跳舞了，大部分时间都在经营当铺。这次是尚书府邀请，才再次出山。没想到这竟成了香织的最后一支舞。”

说到这，李长祐的手不禁覆上了扇面上的花花绿绿，不知是出于惋惜还是同情，一直高涨的声音竟低了下来。

“当铺？”十一突然开口问道。

“对。听说是东市西南角的，一家名为裕荣堂的当铺”。

十一没再说话，用眼神示意李长祐继续，于是李长祐便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

“若说香织过去给人跳舞，或是经营当铺，与客人结下仇怨倒还说得过去。令人费解的，是第二起毒杀案。这屏风后死的，是萧家表亲族里的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庶女。连名字都没有，家里的人就按着排行叫她四娘。为明乐公主设宴那天，本是邀请的家中嫡女。巧得很，几位嫡女皆有事错开了，这才轮到这位四娘。而且啊，这位四娘在那日赴宴之前，从未离开过家门，在府中也十分低调。根本没有机会与人结怨。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被毒杀，你说奇不奇怪？”

“既没有仇家。两个死者间又毫无关联。确实匪夷所思”。十一握在手里的半杯茶已经凉了，她定定地望着手里绿色的茶水，陷入一阵沉思。

李长祐见十一呆愣在了那里，而安远只是静静地饮茶。便以为是自己的情报太有威慑力，震住了这二人。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子得意劲儿来：

“照我看，搞不好就是凶手随便挑了俩人下的毒。唉，这种案子完全无从查起嘛，看来陆大人的头发要掉光喽。万一我下次再见陆大人，他已经是个光头了，哈哈哈哈。光是想想那个样子就好笑。如何啊小郎中，还说只是区区的下毒案吗？也不打听打听，本世子爷可是这大上唐情报第一人，我说不简单的案子啊它就是不简单……”

听着李长祐没完没了的絮叨，十一摇了摇一团乱麻的脑袋，举起手里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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