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47章 武侠路 十一(1 / 1)

作品:《[快穿]背景板人物传

小乞丐红了脸。他自小除了练功就没真正吃过苦,这数月来遍尝人间冷暖,虽练厚了脸皮,却还依旧存着放不下的羞耻心。

正擦着眼泪,就被崔十有像刚才拎东西进来那般用一样的姿势把他给拎了出去。

泡在桶里,热乎乎的水裹在身上,小乞丐把头埋在水里,直到要换气了,才咕嘟咕嘟吹出几个泡泡,露出水面。

他反手摸摸脖子后面的烙印,极度的惊怒交加后,是深深的疲惫和难过,心里的失落、仇恨像滚雪球一样越攒越多。

泡了很长时间,终于把自己搓干净了,小乞丐爬出来穿好衣服,崔十有早就离开了,他也不知道去哪,就又摸回了温白凛的门口。

大着胆子敲门,没有人应声。

他神色黯淡下去,垂着手低头看着船板。心里再一次告诫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靠人不如靠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出息地掉了眼泪。

一包酸梅递到他面前:“你又哭什么?”

温白凛从他身后走出来,崔十有就在她后面,两人刚才去饭堂吃了饭,商队伙食还不错,补给过后只要钱到位,想吃什么都能给做出来。

“是叫薛小宝吧。”温白凛把崔十有之前剩下的梅子放在小乞丐手里,洗干净的小孩还挺眉清目秀,“救也救了,也算把你拖出火海,你要跟着就跟着,但我身边可不养白吃白喝还爱哭鼻子的小孩。”

小乞丐吸了吸鼻涕,重重点了点头,等两人进屋了,他才拿了颗酸梅放在嘴里。一时间口齿生津,久不见进食的胃更饿了。

他默默抱起崔十有给他打包过来的食盒,就蹲在门口狼吞虎咽起来。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就是泔水里泡过的馒头,他现在也都能面不改色地捡起来吃了。他知道,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有爹娘护着的小少爷了。

其实那天发生了什么,他好像都还印象深刻,又好像都是自己的错觉。他从绿杨荫的河堤玩耍回来,家里在招待客人,来的是他爹同门的师兄弟,他爹很高兴,喝了很多酒,他只记得自己太困了就先回去睡觉,半梦半醒时被教他外家功夫的林叔叫醒,只隐约听到吵架和打斗的声音,就开始没命地逃亡,还没出绿杨荫,便遇到了秦勉。

风泠渡秦家和绿杨荫萧家是世交,两家相隔不过百里,向来守望相助,更何况他姐姐萧观雨还同卢洲秦家有婚约,怎么说也都是姻亲关系,他以为来的是救星,却不料是索命的杀神。

林叔被杀,他也被带回风泠渡。风泠渡是个很美的地方,山美水美,遍地花香,他来过很多次,却不知道这么风景怡人的地方还有如此可怕之处。

江州秦家练死士的死亡地,蛇鼠聚窝,满是瘴气,每年从这里出去的十不存一,他知道秦勉只是想像驯兽一样把他驯服了,并不是真要他的命,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把他偷偷带回来。

但他面对蛇虫鼠蚁,面对无处不在的杀机,来自自然造化的威胁和人与人间的互相厮杀,让他吓破胆的同时也让他飞速成长起来。

看着那些试药失败后没熬住被抛弃的尸体,满眼都是被野兽撕扯得血淋淋、四分五裂的肉块,快被逼疯绝望的时候,是秦家的一个死士救了他,她说她叫素皎,奉卢洲秦家公子秦风月之命保他平安。

九死一生逃出来,素皎把他安排到风泠渡码头,船工来往人员复杂,他藏得小心点,也并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素皎安排好他离开后,本来说晚上就再过来送他去泸州,但一直等到天亮都没有人影,他不信任何人,自己偷偷跑上了一条西行的船,他要去找他二爷爷萧望。

世人都以为萧家二爷行踪成谜,实际上有玉山庄一战后,萧望一直都在衡阳山参悟崔家剑法。

萧二爷是个剑痴,不守礼法,不屑教化,毕生都为追求武学巅峰殚心竭虑,他眼里没有对错,没有是非,没有正道武林人士的侠肝义胆和所推崇的心怀苍生兼济天下,他是个疯子,但疯到这种入魔成魔的程度,对剑道的执着也算是至情至性,至真至诚。

就凭这一点,萧观风虽然也没见过萧望几次,心里却认定萧望不会对萧家的遭遇不闻不问,置之不顾。

幸亏他当时跑得及时,死亡地被迫练出来的危险感知,也让他捡回一条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来抓他的是谁他不知道,秦勉要抓他又不要他的命,秦风月要保他可素皎的话不一定能信,绿杨荫满门冤魂还等他报仇雪恨,逃亡这些天也听了点零零散散的消息,有说定非剑主泄愤杀人还盗了宝,他并不全信,泄愤杀人有可能,但盗宝,那是哪门子宝,他这个武林盟主的亲儿子都不知道他家还有这样厉害的宝贝。

现在局势未明,身处迷雾,风泠渡船工处要杀他灭口的人背后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屠他满门之人,他虽年幼,但并非什么都不懂,定非剑据说向来喜欢单打独斗,那么就不会是船工处追杀他的人。

还有一处疑点,他萧府再不堪一击,也是正道魁首,单凭崔十有一人,怎么可能就这般让萧家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就被杀得血流成河。他更怀疑一个人,就是他爹那天招待的客人,所谓的同门。

萧观风垂着眉眼,眉目间还是青稚未脱,但已有了坚韧凶狠之色。他嘴里急切地扒着饭,像只小狼崽一样。他要吃饱,才有力气,不管是遇到要逃跑还是要反抗的时候,都不能让自己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渐渐入秋,水面上夜间行船很冷。萧观风抱着双臂缩在门口,倚着门说着梦语,难得睡着却不得安稳,不得放松。

温白凛开了半扇门,蹲在他身前往他脖子上扎了一针,就让他陷入沉眠之中。

伸手把他缩在袖子里的拳头拉出来,搭腕探脉,对一旁崔十有问道:“萧家内功刚猛,练一重伤一重,练到十三重才能刀枪不入,但未至大成,便内劲自冲对吗?”

崔十有点点头,萧家内功心法很特殊,以内劲冲击穴位,打通奇经八脉,是一门伤敌一千更有可能自损八百的功夫,但若非如此,威力也不会这般巨大,能让萧家在武林站稳正道第一,这份功法功不可没。崔臣是死在这功法手里,他也在萧望手底下吃了这功法的亏。

温白凛站起身,拍了拍手,笑道:“咱们运气还不错,千找万找找不见的人自己撞过来了。”

“他应该就是萧远良的儿子萧观风。”

崔十有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其实不好奇也不关心,查萧家的案子也不过是因为莫名其妙被追杀打得有点烦了,但现在就很好,风平浪静,无人打扰,心里就不由有点懈怠。

温白凛也发现了,崔十有除了练剑,平日里所有的事都靠着崔家极其简陋的几句家训在督促自己自律,日常孤僻,其实只是因为性子有点懒还有点怕麻烦,整个人看着冷静沉稳,说白了就是戳一戳才肯动一下。

但就是因为他这万事不上心的随意性子,最后才导致在万巽海被诛。锅从天降懒得理,死得冤枉,也只能算他倒霉。

想想无冤无仇的背了莫须有的罪名,被整个武林群起攻之,逼上万巽海后,整整被围困了三天才体力不支倒下去,温白凛觉得他不仅不太聪明还有点倔强,跑不就完事了,傻了吧唧的还打上瘾了,累趴了结果被一剑捅穿了心。

让崔十有把地上的小子拎到一旁屋里,萧观风被封了睡穴,一无所觉一觉天亮。

一只信鸽落在船舷,听见咕咕的声音,崔十有打开窗,江风吹得烛火闪烁,鸽子飞进来,落在桌上。

崔十有解下鸽子腿上的信件,展开看了一眼,就放在烛火上烧了。

温白凛正拿了碎谷子喂鸽子。

“你是养了多少飞禽?”

崔十有拿着剪子剪灯芯,让烛光烧得更亮一些。

“不是我养的。”

温白凛托腮,笑盈盈地跟他说笑:“那为什么它们一只两只都来找你蹭吃的?”

她白玉一样的指尖点着鸽子尖尖的喙,被鸽子轻轻啄了一下。崔十有动动手指,差点把鸽子扔出去。

忍了忍,说出来不怕笑话,他竟然气一只鸽子会撒娇。

“听说过九春三道吗?”他问。

“魔教?”

崔十有点点头,又问她:“你看我像茹毛饮血未开化之人吗?”

温白凛笑眯眯地摇头否定。他不说话的时候偶尔露出一个笑,即便顶着一张再平凡不过的面容,都叫人觉得斯斯文文俊极了。

像个书生,又让人心动。

崔十有很满意,他对今天那牙人的话耿耿于怀到现在,终于感觉被安抚了:“但我确实杀人不眨眼。”

他有点严肃:“我便是魔教中人,是九春三道的教主。”

“这些都是教里养的。”他神色有点烦烦的,弹着鸽子的脑袋,表情有点难以言喻的抑郁。

温白凛见他这般不堪负累的模样,埋在桌子上闷闷笑了起来,崔十有不高兴:“你不信?”

温白凛从手臂里抬起头,“不是不信,是你不像啊,”她摸摸崔十有的脸侧,“我听说魔教教主很好看的,你是不是易容了?”

崔十有还是不高兴,“不过就是一张脸。”

温白凛捧住他的脑袋,左右看看,这张脸她摆弄过无数次,都没有发现破绽,便问他:“能一堵教主尊容否?”

崔十有撇开头,“不好看的。”

温白凛问:“是不好给我看,还是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