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仗势欺人

集市可真热闹啊，人来人往的村民买客，熙熙攘攘的贩夫走卒，稀奇古怪的农具物件，无论想买什么都应有尽有，偶有穿着华服的贵人公子路过，村民们惊奇的翘首观望。

许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荣意小的时候荣德倒是带她来过一次，那时荣德意气风发，能猎得不少猎物，逢着赶集便能顺利卖出去，还可以买不少东西。

不过后来林氏越来越贪得无厌，他们能卖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加之家中不少农活要忙，便再也没机会来了。

荣意捂着口袋中的那一吊钱，左看看右看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但她始终惦记着自己的目的，不敢多买，一直往前走着，终于寻到一个卖胭脂的铺子。

找到想找的地方，荣意面色一喜，上前刚想进去看看，铺子的小厮却伸手将她拦在了外头，口中满是不耐：“去去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要饭朝那边去！”

要饭？说谁？

荣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昂首不卑不亢：“我不是要饭的，我是来找你们老板谈生意的！”

“切，就你这样的，也好意思说自己来谈生意？去去去，别挡着客人的道，影响了我的生意你赔得起吗？”

听着这不屑的语气，再看这小厮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姿态，荣意不觉有些微恼，这年头，做工的比掌柜架子都大吗？

她蹙眉看向往来的年轻娘子们，各个穿的花枝招展，在铺子里选胭脂的时候笑得如浴春风。而自己则衣着朴素，与她们相比实在云泥之别，也勿怪小厮这般轻视了。

可她又没做错什么，不过家境差了些，凭什么就要低人一等？

荣意咬唇，站到一边，正想法子怎么合理的进铺子去，目光突然被一个身穿华服的公子吸引。

倒不是他多吸引人，而是此刻，他一个男子，竟头头是道的描述着胭脂对于女子的好处，旁边有不少的女郎，盯着他都露出着迷放光的模样，这位公子长得龙章凤姿，风度翩翩，的确有令姑娘们心仪的资本。

荣意在看的不是他的天人容颜，而是他对胭脂的了解。

只听他娓娓讲述：“胭脂，何为胭脂，便是女儿家添姿添色必不可少的好东西，它能使你容光满面，使你样貌突出，更能使丑女变凤凰。让你在千万平凡中一眼被人认出，是女儿家闺房必备之宝，有脱胎换骨之效，怎么，你不信？”

被他点到的女郎顿时羞涩，低头而走。荣意也觉得好笑，这牛，是不是有些吹过头了？

公子一笑，继续道：“那么，这胭脂又是如何做出的呢？相传，北魏贾思勰曾有《齐民要术》记载杀花法。又何为‘杀花？’既摘取即碓捣使熟，以水淘，布袋绞去黄汁，更捣，以粟饭浆清而醋者淘之，又以布袋绞汁即收取染红勿弃也……”

“这复杂的过程，我就不赘述了，总之，本店的胭脂，便是用这杀花古法制作而成，绝对细腻柔软，气味香甜。各位姑娘且用心挑着，多买几样，送长辈送亲友也是极好的。”

呵，这个人倒是会做生意，自卖自夸一点儿也脸红，好多女郎看着他俊朗的样貌都挪不动步子了，这哪是卖胭脂，不是卖美男计吗？

荣意扁扁嘴，无视这些迷恋状的女郎，喃喃念道：“杀花？这两个字倒是有意思。”

她又细细揣摩了一番他所描述的碓捣，水淘，绞汁，更捣，淘之的法子，依稀在脑海中形成大致的制作流程，便暗自记下。

这倒是比担货郎说的更详细些，不过却没到可以教会她的地步。她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可等她抬眼再看，只剩下女郎们拼命往前争抢的疯狂模样，哪里还有位公子的人影？

人呢？荣意左右搜寻，却再寻不见。无奈之下她只得叹气，本以为找到了个法宝能带她做胭脂呢，却又是一场浮云。

不过，这胭脂当真有这么神奇吗？荣意摸了摸鼓囊囊的钱袋，心中也有些跃跃欲试。

既然慕辞给她钱花，她就用那么一点，也不过分吧？大不了回头还他就是了，不看到真正的胭脂，叫她如何做得出来？

打点主意买一盒回去研究，荣意便昂首往前走，可她挪两步，方才那位小厮又来了，语气依旧不耐：“你，你怎么还没走！说你呢，赶紧走开，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荣意蹙眉，对这轻视有些生气：“既是做生意，岂有将客人拒之门外之理，我要买胭脂，也不能进去吗？”

“嘿。你这小姑娘，就你，也有钱买胭脂？赶紧收拾收拾回家种地去吧，我要是你，就赶紧走，不在这儿丢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自己？

荣意一下就火了，她四下看了一眼，忍着不悦对小厮道：“小哥儿，千万莫要看轻任何人，信不信一会儿，我能让你为这句话跟我道歉？”

就她？一个村姑，也能让自己道歉？

小厮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哈哈大笑：“好啊，你若真能做到，我算你能耐，乡巴佬！”

“你！”荣意一阵气噎，也懒得顾及面子了，对着众人高声说道：“大家快看呐，这位小哥好大的口气咧，看不起我们穷人，穷人怎么了，穷人就不能买好看的胭脂就不能打扮吗？有本事你别当小厮啊，都是一样穷，还仗势欺人。我看你们这铺子有你这样眼高于顶的，迟早倒闭！”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窃窃私语，有人说荣意太寒酸，根本不该来自不量力的这种铺子，也有人说小厮狗眼看人低，做生意应该一视同仁，怎么能分贵贱？

但更多的人，则被激起了敌意。不过一个镇子，赶集的多得是穷人，荣意将这事上升到阶级层面，穷人们自然是对小厮的态度极为不满。

有穷人家的姑娘忍不住道：“这小哥也忒瞧不起人了，穷人怎么了，你吃的米饭穿的衣裳不都是我们穷人耕地养蚕造出来的么，没穷人你有饭吃？”

“就是，还瞧不起穷人，你若是有钱，何必在这门口做个吆喝卖脸的小厮呀？没那大老爷的命，空有一身大老爷脾气，就你这样的，我若是掌柜立刻将你裁了！”

“呵，能请你这样的人看店，可见你家掌柜眼光也不怎么样，走走走，就这种趋炎附势的，谁知道赚的是不是黑心钱呢，我们可不敢在这儿买东西。”

说着，那人便推搡着往外走，一副后悔嫌恶的模样，其他人一见，顿时没了早先正想买卖的热情，全都杵在那儿，甚至一两个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往外走了。

眼见事态扩大，小厮一急，朝荣意威胁的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对华服的客人愈发殷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