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宸握着剪刀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修剪：

“多余，自然是指那些不该出现的人，或者是物。”

聂云葳从袖间掏出药瓶搁在石桌上，冷冷的问：

“所以，这个东西是多余的？还是王爷觉得，我很多余？”

顾明宸盯着那个药瓶，神色异常的淡然。

他早就发现药瓶被拿走了。那个雕花盒子，他每天都会打开翻看。这几日又只有聂云葳单独在他的书房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你当然不是多余的人。”顾明宸只说了这么一句。

聂云葳无心跟他打哑迷：

“你好像欠我一个解释，这应该是戚砚寄来的。既然解药已经配制好了送过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明宸盯着她水灵灵的眼眸，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表明心迹的冲动。

“你不能回叶国。”

顾明宸答的坦坦荡荡。

聂云葳皱了眉头：“当初你我约定好，我留在你身边，为你压制余毒，尽可能的配制解药。你助我杀了董氏，为我母亲报仇。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我为什么不能回叶国？”

顾明宸冷笑一声，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什么？！”

这句话如同惊天炸雷一样，着实惊到了聂云葳。

段朝煜确实说过顾明宸看她的眼神与常人不一样，她自己也隐隐约约的感受到。

最明显的就是，他对别人都是自称“本王”，唯独对她聂云葳，用的是“我”。

不过她虽然感受到一些，但是聂云葳并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深想。

重新回到易国是为了给母亲报仇，她下定决心斩断情思，不顾及其他，甚至对段朝煜避之不及。

经历过一次情伤的她，再也不愿意相信感情。正所谓不信则不伤。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顾明宸，他们几次交手，聂云葳更是好几次破坏他的计划和圈套。

而且人人都知道，凌王顾明宸，冰冷残忍，冷酷而又不近人情。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聂云葳也知道他做事确实狠辣，甚至不输聂昭蕴。

可是现在，顾明宸亲口告诉她，他喜欢她。

聂云葳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王爷为了阻止我回叶国，连这种谎话都能说的出口吗？”

顾明宸自嘲的笑了笑，温柔的看着她，眼中是藏不住的情意：

“你以为我为何无缘无故跑到漠北？我逼迫聂昭蕴说出你的下落，得知她曾经串通裴胤南给过你一个很重要的地名，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我还是向父皇请命去边关历练。放弃了京城的很多东西。哪怕那时顾明宗的势力一步步的扩大，我也无暇顾及。哪怕漠北是段家的地盘，有段煦垣坐镇，我处处受限，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你有可能在那里，所以我去了。”

聂云葳更加震惊，原来这才是他是因为这个才去漠北的！

记得她在酉琙见到顾明宸的时候，聂云葳震惊极了，第一反应就是他应该在京城跟顾明宗斗的你死我活才对。

当时他的回答是，他有事需要离开京城的眼线和规矩，漠北与格尔漠离得近，是个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那时聂云葳早就知道他可能勾结格尔漠，所以对这个答案没有任何怀疑。

“后来我派出去的人终于有了你的消息，我主动请缨打头阵，假装不敌格尔漠人，于两军阵中失去下落。事实上，格尔漠人不会对我怎么样，他们陪我演了一出戏，这样我才能脱身去找你。找到你的时候你正在跟踪魏究艋，我担心你的安危，借口与魏究艋有仇跟着你一起。后来我们坠落山洞，魏究艋向你撒出毒药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想法，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你中毒。哪怕我死了也不能让你中毒，因为我舍不得看到你被折磨死去。”

回忆起那段时光，顾明宸仿佛沉溺其中，不愿走出来。

聂云葳也回忆起当时的事。

魏究艋对制毒极其痴迷，出手又凌厉毒辣，顾明宸一身武艺在鬼面毒宗魏究艋面前毫无用武之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悄无声息的下毒。

顾明宸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以肉身保护着聂云葳。

魏究艋说聂云葳母胎带毒，她的血肉脏腑绝对是炼毒的好材料，费尽心机要杀她制毒。

“再后来，你我约定互相合作利用，你终于肯随我一起回京，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答应的时候我有多高兴。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叫绿若吗？因为我最喜欢绿色，随我一起回京的不能是段朝煜失踪的妻子聂云葳，只能是凌王的救命恩人绿若。我的书房，我的卧室，所有的装饰，桌布，被褥，床幔，全部都是水蓝色。因为那是你最喜欢的颜色。”

顾明宸衷心的感激段朝煜，如果不是他那么蠢，骗走了那个宁茗，聂云葳也不会对他彻底死心，从而离开京城。

于是他才有机会从他们俩之间偷走了半年的时光。

这半年里，没有段朝煜，没有耿荀，没有聂昭蕴，只有他和他的绿若。

短短的半年，是他一生之中最珍视的时光。

虽然害聂云葳小产的真正凶手是聂昭蕴，不过他并不感激聂昭蕴，反而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因为她让聂云葳伤心，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聂昭蕴要对纪莲颐动手的时候，我的人一直都在盯着她。但是我没有拦她，我根本就对纪莲颐无意，她动手除了纪莲颐，我便不用娶她。我还能利用这件事给你报仇，报你当日小产之仇，逼着她在所有人承认董氏陷害你母亲的事。若不是聂文疆以官职请求父皇开恩，聂昭蕴必死无疑。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尽全力办到。”

顾明宸深情款款的诉说他对聂云葳无尽的爱意，可是聂云葳却感到后脊发凉。

这是个怎样的人？明明知道聂昭蕴会杀害纪莲颐，反而纵然她。

恐怕他的纵然不仅仅是为了不娶纪莲颐，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彻底摆脱聂昭蕴吧。

他居然能想这么多，算计的这么远。聂云葳觉得难以置信。

对于他眼中绵绵的情意，聂云葳更是避之不及。

对于他的爱，聂云葳不想面对也不想拥有。

在她看来，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和顾明宸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聂云葳对他只感到后怕，而没有任何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