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原本只是顺嘴一说，温惜他们别碰上意外，可另一边这意外果真发生了，但正如程夫人所说，能让温惜和程戡出意外的人还没出生呢。

因此真正发生意外的是旁的人。

却说程戡带着温惜到了城东的州桥夜市，总算是圆了温惜想要吃遍一条街的美梦。

舟桥夜市旁边紧挨着的便是护城河，河两岸林立着众多食肆店铺，还有众多的小摊贩穿插其间。

程戡他们到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正是夜市初开的时候，各家商铺都燃起了明灯，从桥边极目望去，灯火连成一线，闪烁昏黄，煞是醉人。

程戡寻了个地方将马栓了起来，便带着温惜过了桥。

京城夜市可是出了名的繁华，城里的百姓入了夜总喜欢过来走走，夜市上的东西大多都是些小玩意，便宜的很，因此每回来基本都不会空手回去。甚至很多高官贵人也偶尔来此。

因此眼下这桥上人来人往，游人如织，可温惜并不觉得拥挤，反而觉得很是新奇。

在丰城的时候，她也曾出去见过丰城的夜市，但毕竟比不上京城如此繁华，此刻灯火遥递的盛景不由得让温惜看得醉了。

温惜瞧着两岸的商铺，而程戡则瞧着身旁的温惜。他虽然长在京城，但经常随父亲征战在外，即使在京中的时候，也对眼下这般拥挤喧哗的场景无甚兴趣、

因此程戡并不觉得这景色有什么醉人的，但看着温惜的脸庞浸润在昏黄的灯光里，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松懈，整个人似乎都柔和了下来，吸引的程戡想要一探究竟。

程戡的心似乎也随着温惜一同融化了。

不过温惜没在桥上停留多久，什么都拦不住她寻觅美食的脚步。方才下马的时候，她便已经闻到了空气里甜糯的香气，勾的她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忍不住了。

于是温惜很快便从桥上过去，到了对面的美食一条街。程戡只能寸步不离地跟在温惜后面。

一过桥，温舒便看到了沿街叫卖的吃食，种类之丰简直让她数都数不过来，好在温惜也没想着去数，当即决定从街头一直吃下去！

温惜看到这些小吃，那一瞬间眼睛发亮的表情当然也被程戡收在了眼里，他不明白这些小吃当真有这么大魔力么？若是他一人来此，绝对会目不斜视地穿行而过，不会有片刻的停留。

可此刻有了温惜在，他们便要走走停停，程戡虽不懂温惜的乐趣所在，但却并不厌烦，因为他身旁头一回有了人，有了一个他乐意去陪着的人。甚至，为了身旁这人，程戡也有了停下脚步的想法，他也想尝尝，到底那人的乐趣在哪？

于是当温惜给他递过几串熝肉之时，他毫不犹豫就接过了，卖相并不好，该是刚烤出来的，还有一股焦炭的味道，可程戡在战场上连生肉都吃过，更别提这个。

因此他立即便拿到嘴边去尝了尝，口味并不很好，但看温惜那般尽兴的表情，程戡也感觉吃了山珍海味一般，脸上也有了笑意。

在温惜看来，这自然是好吃的意思了，于是她再次给程戡拿了几串。

便打算去下一个摊子了。

程戡正要从腰间拿钱出来，却被温惜快了一步，“今日你已经载我来了这里，怎么还能让你拿钱呢，你就敞开了吃，今晚的花费我都包了！”

程戡还是头回见温惜如此豪爽的表情，于是看着温惜付了钱，二人继续往前走。

这州桥夜市的美食街当真名不虚传，温舒他们一路走一路停，一路吃，可过了一个时辰，竟然连这街的三分之一都没走完。

这一路上，温惜简直吃了个尽兴，凡是夜市上叫卖的，几乎都没错过，有肉脯、野狐这些野味，也有辣脚子、冻鱼头、姜豉子这样的小吃，水果当然也是少不了的，药木瓜、荔枝膏、香糖果子等等，种类远比丰城腰丰富许多，甚至还有冰雪冷元子和甘草冰雪凉水这些花样繁多的冷饮，当真是让温惜尝到了各种滋味儿。

温惜吃得尽兴，还不忘给一旁的程戡塞了许多。程戡本以为温惜这样瘦削，又是女子，食量该是很小才对，可吃到后面，他都感觉很撑了，可温惜还在兀自往前走。

于是想要继续二人时光的小程将军，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吃饱了撑的……

即便温惜还想一路吃下去，可时间已经将近亥时，若是再不回去，长姐该着急了，于是温惜只能含着热泪和那些她还没来的及吃到的美食告辞了。

二人开始往回走，回去的路上走的便快了许多。

“这位相公，给你家娘子卖盏无骨灯罢？无骨灯不灭，夫妻情不绝！这寓意好着呢！”

温惜还在回味着方才的吃食，并没听到路旁老者的叫卖，可程戡却被那声“你家娘子”勾得停下了脚步。

于是他瞧了瞧那老者叫卖的无骨灯，只见灯笼的骨架是用玻璃制成，点燃时确实明亮无骨，而且还不用担心会被风吹熄，构思当真巧妙，又想起了方才老者所说的寓意，当真很吉祥。

那老者见程戡停下了，心知有门，于是便又道，“相公可是要买一个？你家娘子指定高兴。”

这声娘子让程戡当即拍板买了两盏。

温惜丝毫没注意到程戡的举动，一直到程戡追上她的时候，才见这人手里提了两盏灯。

程戡伸手将一盏灯递给温惜，“送你。”

温惜见了这明若无骨的无骨灯也颇为好奇，“这是答谢我方才请你的那些吃食么？”

程戡笑而不答，继续往前走。温惜也一边摆弄着灯，一边跟上了程戡的脚步。

二人过了桥，到了先前系马的地方，程戡正要送温惜回去，却见不远处漆黑的巷子里突然窜出了几个人影。

“好标志的小娘子，大哥，今晚我们哥几个有福了！”

温惜：“……”

温惜方才的好心情立马被这几人搅和黄了，这京城里的泼皮无赖怎么都被自己给碰上了？

程戡此刻脸上也一片寒意，可惜天色太暗，那群贼人都没能看到。

程戡刚想出手，却见温惜将手里的灯给了他，“别怕，有我在！”

感情温惜是把他当成柔弱的温舒了，程戡心里一阵好笑，接过温惜递的灯，看着她朝着那几个贼人走了过去。

没想到那几人如此不禁打，三两下便被温惜给打趴下了，温惜返回程戡身边，若无其事地朝程戡笑了一下，把自己的灯拿了过来。

二人牵了马离开了。

但在送温惜回去的路上，程戡却依旧在想方才的事。他突然发现，温惜似乎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遇上麻烦就要主动去扛下来。

他并不是说这样不好，反而他觉得这样独立的女子正是他所喜欢的，但温惜的表现却有些太过了，似乎独立已经成了一种本能，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出去。

但程戡觉得，这样的温惜不是真正的温惜，他希望她只在想站出去的时候在站，她不是每一次都得做出头的那个人，她可以不把所有麻烦都抗在自己肩上的。

程戡想了很多，但却一句话都没说，因为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他还没想清楚，或者说他还没看清楚，没看清温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到底想做什么样的人？

所以他不急着做什么判断，也不急着下什么结论。

到了温府门前，温惜和程戡道了声谢，便要进去了，却听程戡道，“今日多谢姑娘款待，改日程戡定当回谢姑娘，陪姑娘将今日没吃到的，都吃个遍！”

程戡这番话温舒心里自然高兴，但还是晃了晃手里的无骨灯，“今日你已经送了我这灯，下回还是我请你罢！”

程戡却不回温惜这话，逐渐驱马远去，温惜还以为这人生气了，却听马上传来一道声音，“不够！”

什么不够？今日吃得不够？温惜心道，这人居然比自己还能吃，好久没碰上如此惺惺相吃的人了，真是太太太有缘了！

随后便满足地回了府。

而程戡绝对想不到自己的话居然被温惜理解成了这般意思。可目的已然达到了，日后他还能有理由去登门拜访。

于是在夜色中，在程戡骑着马悠悠回到将军府的路上，程戡不由得轻笑出声。

脸上的笑意回了府也没能散去，于是便被在正厅等着的程夫人看到了。

“脸上笑意如此明显，想来今晚和温二小姐出行应该很是愉快？”

见母亲这么晚了还不去睡，想来也是为了打听自己今日的进展。程戡心里虽然高兴，却无意将这份高兴与人分享，对母亲的话不置一词，便想要回房了。

程夫人见儿子口风如此的紧，竟然连自己都不告诉，完全忘了当初是谁在给他牵线搭桥，当真是要气死她了！

又一扫，忽然看到了程戡手里提着的灯，“这灯看起来倒是新奇，是什么灯？拿来给母亲瞧瞧。”

听到母亲的话，程戡不由得又想到了那卖灯老者说的话，无骨灯不灭，夫妻情不绝。

于是程戡的笑意再次藏不住了，甚至和母亲打趣了一句，“这灯叫夫妻灯，你若想要，传书给父亲，让他回来给你买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提着灯回房了。

程夫人：？？？

竟然瞧都不给他瞧？夫妻灯？是温二小姐送给他的？二人进展竟然如此迅速么？

当晚程夫人便回房给丈夫写了封信，遗憾的是之后威远将军翻遍京城也没给自己夫人找到什么夫妻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