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你慢一点！”果果追着一只小鸡在巷子里跑，小鸡有一身蓬松的黄色的毛，蹬着两只爪子在巷子里跑，看见了人就绕开，一边“叽叽叽叽叽”得叫，陈婶儿在后面追着果果，就怕果果给摔个跟头。

果果一头撞进了孙婶儿怀里，孙婶儿一把抱起了果果：“肉乖乖，让孙**惯惯。”孙婶儿揉着果果白嫩嫩的脸蛋，嘴夹子粉扑扑的，又忍不住用嘴嘬了几口，“叫孙**没有？”

“熏内内，熏内内……”果果揣着腿，扭动身子要挣脱孙婶儿，“鸡，鸡，要鸡。”

孙婶儿才把果果放下来，果果跑着扑过去抓住了鸡的脚，果果趴在了地上，歪着头盯着小鸡，用肉肉的食指轻轻摸小黄鸡的头，跟小鸡说着话：“小鸡，小鸡，乖，……”

“哪儿来的鸡啊？把果果喜欢的！”刘苏探出身子。

“楼上星星妈送的，这原本给星星买的小鸡，这不是星星感冒发烧了，没时间养了，就送给了这个小鬼头。”陈婶儿走过去把果果从地上抱起来，“地上脏！”说着用手给果果掸着灰。

“星星发烧了？怎么不给孩子送去医院？”孙婶儿问。

“我也没仔细问。”陈婶儿抱着果果，由着果果在她怀里挣扎也没松开。

正说着，刘苏看见星星妈拎着垃圾袋从楼道里走了出来，拉怂着脸，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没有一点神，头发松散地披在肩膀上，两个青黑色的大眼袋挂在脸上，“星星妈！你这是病了？！”刘苏赶忙走了过去，用手摸摸星星妈的额头，“没发烧啊。”

星星妈抬起头才看见巷子里有一群人，挤出了一点笑：“我没事儿，都在呢。”

王玲也抱着球球出来玩：“哎哟！这是星星妈不？你这是怎么了这是？”

“我家星星一直发烧呢。烧了好几天了，也没见好，我这晚上就睡不好。”星星妈把垃圾袋扔在了楼道边，朝着果果走过来：“果果这么喜欢小鸡呢！星星也天天在家想呢，等星星好了，果果带着小鸡来家里看星星啊。”星星妈揉了揉果果的头。

“这娃儿烧了几天了，不去医院看的？得赶紧去挂水！”孙婶儿说。

“星星爸说了，人外国的孩子感冒发烧从来也不吃药打针，更不会挂水了，人家怎么抵抗力比咱们孩子好的，就是从小培养出来的！”星星妈说到星星爸眼睛里就闪闪的像装了星星，都是崇拜，脸上也活跃起来，有了朝气。

“那你就也不管娃儿？”刘苏往炉子里加了点碳，通了灰，赶忙丢了手上的活儿又走进了家长里短里。“你就由着娃儿发烧啊？”

“天天给她喝热水，感冒发烧的，吃药一周好，喝水七天好，我们星星爸说的。”星星妈笑了笑。

“咱们**的孩子还得**的治法儿！你信那外国人的一套呢！我家球球小时候发烧了就去医院挂水，你看看，这娃儿现在抵抗力哪里不好了？好得很！”王玲说着亲了一口球球，对着球球说：“我们好得很，身体棒棒的，是不是啊？”

球球死命磕了磕头：“嗯！”

星星妈只笑笑，“你说得也有理。我回去了先，星星一个人在家呢。”星星妈朝着巷头的楼道里走去，穿着的花裙子低怂着头，贴着星星妈的身子，风吹起来，裙子上的小碎花像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这个星星妈！天天的就是围着她男人转！她男人说什么都是对的，这叫什么？以夫为天！孩子的命也不管了！我看星星啊，迟早毁在她手里！”刘苏看星星妈进了楼道，转过头跟孙婶儿陈婶儿王玲小声嘀咕了起来。”

王玲是最看不惯刘苏的，“哎哟！也是，有几个像你似的，没有男人一样过好日子呢！还供着女儿上大学。这么大本事！”

刘苏老早跟老公离了婚，她的女儿是跟了她，据她说，女儿在青岛一个名牌大学读书，这成天儿的，刘苏就一个人在家，所以最爱钻到人堆儿里聊家长里短。

刘苏翻眼瞪了一眼王玲，憋着火没说话，转过头逗弄着果果。

一会儿天黑了下来，外面开始起了风，各人也就拎着凳子回了家。

“星星！啊～！我可怜的娃儿！”

陈婶儿夜里被一阵撕裂的哭喊声吓醒了，凝神听了听，是星星妈！陈婶儿着急忙慌地穿上衣服，给凡凡掖了掖被子，出门去了星星家。

敲了半天的门，陈婶儿只听见屋子里星星妈的哭喊声，就没人来开门。陈婶儿更是着急，门敲得更急促了，里面星星妈的哭声慢慢低沉了下来，只剩抽泣，伴着急促的呼吸声，好几次陈婶儿都担心这气再提不上来。

过了很久，门也没开，陈婶儿只得回了家，这一夜也没有睡好。

迷迷糊糊的天就亮了，外面太阳透过窗户洒在陈婶儿脸上，凡凡早就醒了，躺着盯住天花板看。陈婶儿听见院子里果果逗鸡的声音，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十点了！陈婶儿难得这么晚醒，赶忙利索得穿了衣服起来。看见院子里陈叔在陪果果：“昨天夜里听见星星妈哭得伤心，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上去再看看。”

“别忙去了，人家里乱着呢现在。”陈叔脸色有点沉重。

“怎么了？”

“星星昨儿夜里走了……”陈叔低了头不再说话。

“什么！你说什么！星星？”陈婶儿愣住了，一定是她夜里没睡好，刚刚是听错了！“你说什么？”陈婶儿又问了一次。

“星星昨儿夜里走了！”陈叔叹了口气。

陈婶儿眼眶红了起来，“这孩子可怜。”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看见果果逗弄的小鸡，“星星就喜欢这只小鸡，还等着果果带着小鸡去找她玩，这！”

巷子里堵满了车，楼道口已经放了好几个花圈，来的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沉着脸，满巷子都是哭声，太阳都避开了些，巷子里都是阴天。

巷子里人都知道星星走了，都来慰问了星星爸妈，这两天的家长里短都是星星家的。

星星送葬那天，星星妈穿了条黑色线裙，裹着星星妈密不透风，风很大，裙子也没有动，裙子也是死的。星星妈乱的打结的头发披在肩膀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脸颊瘦削得凹了进去，星星爸在她旁边站着，她眼里居然也没有了闪闪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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