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八章 冷暖人心(1 / 1)

作品:《团子驾到

一句嘱托,便是十五年的潜心布局。

赵佑钧从懵懂孩童变成了翩翩少年,懂得了将心中疑惑埋在心底,懂得了害怕他喜欢的太子哥哥。于是左甄棠帮了他,让他害怕的那个赵佑吉离他远远的,让他取代了他,登上了太子之位。

可是登上太子之位的赵佑钧并不快活,重伤难愈的赵佑娴和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的父皇,让他觉得自己做太子,仿佛是一件错事。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可是却依然觉得是件错事。

偌大的燕国皇宫,为此事高兴的似乎只有一个春风得意的王贵妃和踌躇满志的左甄棠。

左甄棠从咨议参军摇身一变变成了东宫的太子詹事,虽然离他的理想还颇有段距离,但是每件事都没有脱离他的掌控,他很满意。

可是赵佑钧不满意,他不喜欢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喜欢赵佑娴看他的样子,更不喜欢宫人们提起故皇后,尤其不喜欢他的母妃提起刘皇后的样子。那般的幸灾乐祸,那般的喜形于色,仿佛她的死亡,成就了她的垫脚石一般,仿佛后位,唾手可得。

于是当王贵妃再一次幸灾乐祸的说起刘皇后的时候,赵佑钧打断了她。

“母妃,故皇后已然仙逝,自有祖宗保佑。母妃何必总是提起消遣,未免对故皇后太过不敬了吧。这件事若是父皇知道,只怕也是要不高兴的。”

正在兴头上的王贵妃,被赵佑钧这么一盆冷水泼的,心里顿时便不痛快了起来。

她啪的一声,将手上的芙蓉春扇拍在了手边的桌子上。冷下脸来,看着赵佑钧冷冷道:

“太子,这是你与本宫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赵佑钧虽然不满他母妃时时拿刘皇后的死来打趣消遣,可是对她却是十分的孝顺恭敬,听着她这么一说,便跪了下来,低头道:

“儿臣知错了,请母妃息怒。”

看着恭恭敬敬跪在自己跟前,身穿太子常服的赵佑钧,王贵妃忽然觉得有些刺眼起来。

前些日子,她暗示皇帝该给她升一升阶品,若是能封个后位那自然是最好的。可惜那个老皇帝就跟没听见似的,不但不回他的话,反而向身边的宫人问起了赵佑娴的近况。

那个赵佑娴整日里半死不活的躺在自己的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好不好的。却引走了皇帝的关心,让自己的后位再一次毫无着落。不由的让她连带着恨起那个躺在床上养伤的赵佑娴来。

果然不愧是皇后生的,前面那个被贬的赵佑吉已经够让她心烦的了,皇后死了,他顺理成章的回了京城,在皇帝面前哭的像个泪人似的,几乎昏死过去。哭的让皇帝软了心,免了他的罪责,只是让他去守陵。

而这个身为公主的赵佑娴倒好,自己不识好歹的非要往刀口上撞也就算了,却引的皇帝大半年都忘不了刘皇后,耽误了她的封后之路,真是该死!

好在现在的后宫大权掌握在她的手上,本想给那个病怏怏的赵佑娴点颜色看看,也好警告一下宫中各处让她们都明白谁才是后宫真正的主子。却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赵佑吉却胳膊肘往外拐,护着她!

明明是她为他挣来的太子之位,明明是她的儿子,为什么要帮着那个无能的已经是死人的刘皇后说话?为什么还要帮着她的孩子?

赵佑钧明明是她的孩子,可是现在他穿着太子服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却像极了那个死掉的皇后的儿子,赵佑吉!

王贵妃的火气就蹭蹭直往上窜,她眼中喷火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他怒吼道:

“来人,把他身上的这身太子服给我扒下来!扒下来!”

当中去太子的太子服,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王贵妃身边的首领管事大太监沈丰赶紧俯身轻轻对王贵妃说道:

“贵妃娘娘,您消消气。太子殿下是千金之躯,这太子服,是陛下所赐,扒不得啊。”

“放屁!”

王贵妃正在气头上,沈丰平时又是个阿谀奉承之辈,向来只说讨王贵妃开心的话。要不是这件事非同小可,要掉脑袋,他哪里会为太子赵佑钧出这个头?

可向来说好听的话的人,一旦说其不好听的话来,听在王贵妃的耳朵里,可就格外刺耳了。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沈丰的脸上,骂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告诫本宫?拉下去掌嘴五十!”

“娘娘!娘娘!娘娘我冤枉啊!娘娘!”

沈丰的哀嚎声越来越远,宫里的宫人们都屏气凝神,低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大气不敢喘一下。

沈丰可是王贵妃身边最得脸的太监,连他王贵妃都说打就打,更何况别人?宫人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生怕出错,让自己变成下一个沈丰。

王贵妃这里打了一巴掌,心里的气却并未消下去半分。她看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赵佑钧只觉得心如火烧,又气又恨。

“本宫怎么能养出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竟然不顾自己的母妃,而去讨好你的娴皇姐?”

“母妃息怒。”

赵佑钧叩首于地上,认真对王贵妃解释道:

“儿臣并非讨好皇姐,只是皇姐她重伤未愈,身体羸弱,所以儿臣才多加派了人手,想让皇姐安静养病而已。”

“养病而已?”王贵妃似笑非笑的看着赵佑钧说道:“那为什么,本宫去她宫中探望,却被你的人给拦下了?”

赵佑钧顿了顿,从地上抬起头,看了王贵妃一眼,咬了咬牙,闷闷道:

“太医说,皇姐需要静养,所以儿臣就下了命令。”

王贵妃眼中闪过一抹愤怒,脸上却分外平和了些。她将身体懒懒的靠进椅子里,舒舒服服的坐着,凉凉道:

“哦?下了命令?什么命令?太子手谕?”

她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盯着赵佑钧怒道:

“你这个太子,竟然管到本宫的头上来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别忘了,你现在虽然是太子,可是你也是本宫的儿子。为人太得意,可没什么好处。”

赵佑钧被王贵妃的愤怒震住,呐呐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王贵妃狠狠盯着赵佑钧,将他几乎就要组织成功的话也给盯散了,他只好重新低下头去,叩首在地上,闷闷的说道:

“儿臣知罪,请母妃责罚。”

赵佑钧软下来的态度,多少让王贵妃的心头之火消了些。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冷看了赵佑钧一眼,对左右吩咐道:

“太子殿下既然请罪了,那便在此处跪上两个时辰思过吧。不到时辰不可起身,明白吗?”

“是,娘娘。”

周围的宫人心惊胆战的应了下来。赵佑钧也跟着应道:

“儿臣遵令。”

王贵妃转身离开了,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寝宫走去。这么多年来,她的心里总有一个问题,自己当年将赵佑钧交给左甄棠调教这件事,她是不是办错了呢?

慢慢长大的赵佑钧,似乎变的更懂事,更上进了,也越发的讨皇帝喜欢了。可是他却也越来越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有时候王贵妃甚至连他被封太子的这件事她提前都不知道。

当皇帝将这件事告诉她的时候,她真实的惊讶,又有些惴惴不安。她的这些情绪取悦了皇帝。让皇帝当真以为她是个与世无争的女子,而甚至从未想过让自己的儿子去当太子。

直到皇帝离开,她才回过味来,然后马上想到,将赵佑钧要封太子这件事的消息对她隔离的人,一定是左甄棠。

这个人当真是厉害。他算到了皇帝会希望她是什么样的反应,所以才特地不告诉她,将这个消息对她封锁,让她用她的真实,取悦皇帝。

效果毋庸置疑,有用到让她害怕。左甄棠这个人,他连皇帝都揣测的那么准,更何况自己,更何况她的皇儿呢?

也直到那一刻,王贵妃才真切的意识到,自己对赵佑钧的影响力,已经远远比不上左甄棠了。

这个人,果然和他承诺的那样,有实现自己的野心的能力。可是能力太强,也让她害怕。

她对他,开始提防起来。而她的这一反应,左甄棠却不放在眼里。因为最强的一颗棋子,已经摆在了棋盘上,王贵妃这颗棋子,已经可有可无了。

可再是可有可无的人,也不能让她成为自己的阻碍。于是左甄棠,在王贵妃的面前越发的谦卑起来,而王贵妃却是越看他越不顺眼了。

这一日恰逢皇帝坠马,王贵妃心急如焚的前来想要探视,却被左甄棠的人挡在门外,心里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连带着说话都变得不甚得体了。

“左大人,你此时不是该陪着太子殿下去西城巡视的吗?为何要在此处妨碍本宫?”

左甄棠好脾气的对王贵妃的责难毫不在意,他毕恭毕敬的拱手道:

“贵妃娘娘,实在是太医署的提点大人和众太医就在里面为陛下诊治。提点大人吩咐,陛下此次摔的不轻,需要施针。一概不许人进来打扰陛下,没有例外。微臣也是不得已,为了陛下的龙体,不得不将娘娘拒之门外了。”

“什么陛下伤的很重吗?”

王贵妃一听到大燕皇帝伤的不轻,顿时心里乱了起来。皇帝可是一切荣华富贵的保证啊,皇帝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想到这里王贵妃顿时什么也不管了,她对守门的侍卫怒斥道:

“没用的东西!没听说陛下伤的厉害吗?怎么还拦着本宫?立刻让本宫进去,不让陛下醒来,本宫定让你们人头落地!”

王贵妃的威胁让侍卫们心中动摇了起来,她可是现在皇帝面前,最得宠的妃子。更何况她的可不是娴静的刘皇后,她要是闹起来,只怕没人不遭殃。

于是侍卫们面泛难色的偷偷瞄向左甄棠,只见左甄棠笑了笑,走到王贵妃跟前赔罪道:

“贵妃娘娘,提点大人亲自交代的话,事关陛下龙体,不可不尊啊。还请娘娘先回宫吧,陛下一醒来,微臣定立即派人通知娘娘前来探望,如何?”

“你!”

王贵妃愤怒的伸出手指指着左甄棠,却被左甄棠的话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颤抖的手指僵在那里僵了半天,终是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站在一边看了半天的赵佑娴总算是看出了名堂,原来是那个左甄棠打着太子的旗号发号施令呢。

听说这些年赵佑钧很是信任他,只是这次他竟然打着他的旗号,将他的母妃给驳斥了回去,不知道她那个皇帝,当今的太子,心里又会作何感想呢?

她心里正想着,却看刚刚没走两步的王贵妃又折返了回来。这次她也不喊着要进去探望陛下了,她只是往门口一跪,一声声的对里面喊道:

“陛下!臣妾在此陛下!,臣妾知道陛下病着,心里难过,可是臣妾被太医阻挡,不能进去陪伴探望陛下,臣妾便在这里陪着陛下,陛下您可要保重啊!”

说着说着,竟是掉出眼泪来,她就这么跪在地上,一边喊着,一边细数自己对陛下的担忧,一边擦着眼泪。真是声情并茂,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看的赵佑娴不由侧目,这个王贵妃也太拼命了吧。赵佑娴毕竟是在皇后宫中长大的,宫中那些嫔妃的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她母后刘皇后从未用过,所以看到王贵妃这套她倒觉得有几分新奇。

可是到底是宫里长大的孩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看她这份惺惺作态的样子,她也知道为的是什么。

她静静的看了一会,摇了摇头。忽然为她的父皇感到悲哀。王贵妃的眼泪是没有温度的,她的眼泪,流给皇帝看,为的却是她自己。而放眼这宫中上上下下,他的嫔妃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可这些人中,真正会为他落泪,为他着想的又有几个呢?

她知道她的母后是一个,可是她的母后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