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兵临城下(1 / 1)

作品:《团子驾到

米团永远记得常百草和她说起江陵七月峡谷时候的样子,他淡紫色的双眸仿佛越过她看到了那满山谷的七月草,他那淡漠的眼中便有了无限神往。

当夏季的第一场雷雨光临过峡谷之后,七月草便要开了。那是一种极富生命力,开遍峡谷的蓝色小花。无论是参天的大树下,还是涓涓的溪流旁,总能见到它们的影子。

而江陵,虽然人们都说那里是被暴民占据,虽然与诸国都接壤,却是谁都管不了的无序之地。可是在常百草的眼里,江陵却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的所在。

他总说,那里春来新绿满山,百鸟归来。夏季繁花盛开,如织女绣春山,美轮美奂。秋至层林尽染,如霞落群峰,惹人怜爱。冬天白雪皑皑,世界安静的仿佛连自己都不存在。

当真是群山峻岭之中,独藏风景;悬崖绝壁之后,自有风光旖旎。想到这里米团更加确定了,她看向傅长雪和白凤年说道:

“不错。江陵与四国都接壤,而且四国虽然都宣称对江陵拥有所有权可是却谁都没法接管江陵,也无驻军。小白和白甲军前往江陵,既不算是离开大周,而通缉令也无法发挥作用,岂不是两全其美。更何况,常百草就在江陵的七月峡谷,他好歹也算是我的师父,想来定会照顾小白的。”

“常百草?莫非是那位传说中的南楚药圣?他竟然会在江陵。”

米团在秋田县的事情,虽然有卫长羽向他时时汇报,可是他却不知道米团和那个常百草的关系近到何种程度。毕竟据他了解,那位南楚药圣可是出了名的脾气乖张,喜怒难测。

“对呀!就是他!小雪,你也知道常百草吗?”米团欣喜的看着傅长雪,没想到这个常百草还挺出名的,连极少出京城的傅长雪都知道他的名字,可以呀!

“常先生现在还在江陵吗?”白凤年倒是有些意外的问道。

毕竟他现在是南楚药门的掌门人,即便他说过要去看七月峡谷的花草,但是此时也应该回药门料理事物才对。

这倒把米团给问住了,常百草上次和她从夏口分手的时候跟她说过,他要去江陵,还说她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去江陵找他。可是现在都这么久过去了,常百草也没给她来过信。七月草估计花期也过了,他在不在江陵她还真不能确定。

米团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对白凤年说道:

“呃……这个,我还真不能确定了。但是常百草说,江陵是个好地方。就算他不在,也是最好的选择了,我觉得总比去西蜀强。再说了,就算江陵像传说中的那样暴民遍地,你带着两百白甲军,燕兵你都不怕,你还怕暴民吗?”

白凤年被米团的神逻辑打败了,他并不想和她争辩平民和敌军的区别,但是他却认真的考虑起了去江陵的可行性。

从刚才那波官差来查房的情况来看,他必须立刻离开洛城,不然即便是傅长雪亮出身份,恐怕也保不住他。他身家性命不足为惜,可是他却不能不为他身后的那两百白甲军兵士着想。

他来之前,一腔热血,只想着一命换一命,杀了刘肃自己也未必有活路,那安置在天门的白甲军等不到他的消息,自然就会散去,各回家乡。可是现在他既然不能杀刘肃,留下这有用之身,冷静下来之后,就不能再不顾他们的死活。既然他们要跟着他,他就必须为他们做打算。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去江陵是最佳选择。毕竟他们如今的身份不可能再回鄂州,他一路上听闻鄂州白甲军早就被张长清和林孝芳接管。林孝芳将她的重甲军团和白甲军混编,可是白甲军根本不服林孝芳的管束,也不服张长清。重甲军团和白甲军的兵士更是时常在军中激起冲突,还未杀敌,已经因为私斗处决了好一批人。

连路人都在传着夏口那么多守军都跟纸糊的一样,军心涣散,形如散沙,战都不能战。燕兵连续发起几次小股进攻,林孝芳出城迎敌都铩羽而归。只是依着之前白祁排下的大阵,勉强将燕兵挡在城外。

现在再让跟他的白甲军回去夏口已是绝无可能,而他,心如死灰,也不愿再管朝廷的烂摊子了。

白凤年想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拍案而起说道:“好,我就去江陵。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回天门,告知木皇子,然后带着兄弟们走。”

忽然傅长雪开口对白凤年问道:“少将军,你答应在下的事情,可还算数?”

白凤年迈出的脚步顿在了原地,白凤年转头看向傅长雪,傅长雪眼中的没有一丝疑问,可是他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傅长雪要的,是他的承诺。他知道,他不怀疑他,可是他需要他白凤年的亲口承诺,因为傅长雪知道,他的承诺,重有千金。

白凤年看着傅长雪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三分自嘲,七分怜悯。他对傅长雪说道:

“亚台大人,凤年,已经不再是广威将军了。此一去江陵,只怕此生更是难再有相逢之日。我刚才既然答应过你,不会动刘肃,自然会信守承诺。可是大周的未来,若是一直被这样的人掌握,只怕大周,也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了。边塞战况如何,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此一役,本是我爹,整个白甲军堵上性命的一役。可是我爹没能像我爷爷那样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而是死在大周的监牢里。

不过亚台大人你放心,夏口依然有我爹布的大阵,燕兵想要破阵没那么容易。只怕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虽然杀掉了一个通敌卖国的梁国忠,可是只怕大周,那朝堂之上,不止一个梁国忠。

山雨欲来风满楼,亚台大人。大周的未来,不在我手上了,而在你手上了。”

“小白……”

白凤年的话听在米团的耳朵里怎么都令她难受不已,她耷拉着眉眼,难受不已的看着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破碎的心。

“没事。”白凤年看到米团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知道她又在为自己难过着,心里很暖。

他转头又看了看傅长雪,在心里自嘲的嗤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的小团子看人的眼光真是没的说。当真不愧是大周第一的长雪公子,临危不乱,处变不惊。若是以前,他或许还有信心和傅长雪一较高下,可是如今,他已然沦为通缉犯,还有什么资格来与人一较高下呢?

更何况方才看起来,傅长雪似乎并不像米团所说的那般对她无情,只是到底情况如何他已无力揣测,也已无立场揣测。想到这里他将米团拉到傅长雪的面前,对米团说道:

“小团子,你已然助我许多,此番你正好可以和亚台大人一同回京,我也就放心了。”

“什么?”米团没想到白凤年会这么说,她刚才还在盘算着要送他去江陵找到常百草,帮他在江陵安顿下来呢,怎么能回京?她立马反驳道:

“我才不回京城!我要陪你去江陵,找常百草。”

“小团子。”白凤年难得的严肃了起来,他看着米团认真说道:

“小团子,不要任性。你现在已经不是可以任意妄为的米家少主了,你现在是大周的御史,明白吗?你擅离职守这么久,在天门为我奔走,已经够了。大周的白家,已经毁了。我白凤年,也不再回头看了。

可是你不一样,你明白吗?”

白凤年看向米团的眼中有痛苦,有不甘,还有一丝期望,看的米团心中痛苦不已,为什么她就不能帮帮他呢?

“小白……”

白凤年摇摇头,打断米团的话,继续说道:

“小团子,你的身后还有米家,你是皇商之女,御史台御史,圣上钦赐龙凤玉佩之人。你要好好的,明白吗?”

说到这里,白凤年看向傅长雪,拱手躬身道:“亚台大人,此次多谢亚台大人出手相助,大人赠佩之恩,凤年没齿难忘,他日如有用得到凤年的地方,凤年定会鼎力相助。就此别过了,保重。”

白凤年对着傅长雪深深一拜,看了米团一眼,牙关一咬,鼓起中气,从窗户一跃而下,足下轻点,御起潇洒轻功,只听一阵越影的嘶鸣声,马蹄声便远去了。

越影,你是不是知道见不到流光了,所以你也难过了。

米团垂下眼眸,深秋的风,迎面吹来,带着阵阵寒气,冷的她想流泪。

隆冬时节,整个京城沉浸在迎接春节的气氛之中。皇宫里四处张灯结彩,里里外外的打扫一新。

燕国和大周从入冬打到现在未有停歇,战报时好时坏,女帝的心情一直很糟糕。整个皇宫里也是人人自危,各个都兢颤颤兢兢守着自己的本分,生怕出了个什么错,被心情恶劣的女帝给责罚了。好不容易到了腊月,大家为了准备腊日的祭祀大典而忙碌起来,这是件极其重要有喜庆的事情,毕竟过了腊月便是春,直到这时候,大家的面上才敢露出些喜气来。

终于到了腊日,女帝率着众人于太庙之中行祭祀大典,太常少卿与礼部各官员随驾侍奉。

女帝登上层层圜丘,站在“昊天上帝”的牌位之前,拈香供奉,忽然悲从中来。

当年先帝尚在,曾与她说过,高祖至泰山封禅。十月便出行,百官随行,仪仗延绵数百里,走了整整两个月才到泰山。天子封禅,四海诚服,那时是何等的荣耀!可如今,在她的治下,大周退守江南,战乱连连,风雨飘摇。民不安,国不强,她的野心,她的雄心壮志竟是成了最大的嘲讽。

“朕愧对天地啊!”女帝望天,长叹道。

女帝的叹息还未散去,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疾奔而来。远远的便被羽林军拦下,喝道:

“来者何人?不可擅闯!”

“八百里加急战报!十万火急!我要即刻面见圣上!”来人高举战报喊着。

“不行,圣上正在举行祭祀大典,不可打扰!退下!”守卫寸步不让。

“军情不等人啊!十万火急!我要即刻面见圣上啊!耽误了军情,你担待的起吗?”信使也是急了,冲着守卫瞪着眼睛喊着。

两人正在争执之际,新到任的兵部尚书陶敏行走了过来,对二人斥道:

“你们在这干什么?陛下正在举行祭祀大典,你们这般吵闹成何体统?来人!拉出去,各自打二十军棍。”

“陶大人!”这个信使一眼将陶敏行认了出来,立马单膝跪倒在陶敏行身前,高举战报说道:

“陶尚书!并非小的要硬闯,这是鄂州八百里加急战报!鄂州丢了!”

“什么?”

陶敏行脸色大变,他一把拿过战报打开来看。只见战报上写道:

燕兵忽然发起攻击,六万大军分三处直扑夏口,夏口一破,鄂州下辖六郡纷纷失守,林孝芳战死。重甲军团和白甲军,几乎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

陶敏行的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怎么会全军覆没?那么多人,那么好的装备,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里连丢六郡?

他抬抬手,示意信使起来。自己颤抖的手紧紧捏着战报,往女帝的方向走去,却不料,眼前一黑,竟要摔倒。

“大人!大人小心啊!”

守卫将他一把扶住,他扶着墙,喘了口气,缓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他不敢耽搁,深深吸了口气,颤颤巍巍的努力迈开两条腿,往圜丘走去。

陶敏行走到近处,却仍不敢打扰祭祀大典。他就这么捏着战报,站在一边等着,一直等到祭祀大典结束,他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透。

看着女帝扶着内侍走下了圜丘,她的脸色亦不是很好。陶敏行捏了捏手上的战报,一咬牙,大步走了上去,跪倒在地上,将战报双手呈上说道:

“陛下,鄂州前线,八百里加急战报。”

陶敏行低着头,女帝看不到他的脸色,可是她看到战报的一瞬间,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