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与你何干?(1 / 1)

作品:《长在身体里的记忆

“哥哥,今天喝什么酒?”看乔帆坐下来,调酒师马上热情地招呼他。

“嗨,David,”乔帆是听别人喊,才知道瘦瘦高高的调酒师喜欢别人叫他英文名字,据说,是个有梦想的年轻人,想要成为国内的大卫.瓦德里希。“能不能给我酒精度最低的?”乔帆有气无力地看向他。

“哥哥,那就来一杯不胜烈酒女士们的最爱——爱琴海的忧伤。其实,就是鼎鼎大名的玛格丽特。这款酒还有段凄美爱情故事呢。”David良心推荐,在他看来,乔帆是个痴情种,左等右等等不来,还要等。

“什么凄美故事?说来听听。”乔帆的好奇心被激起。

“这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全美鸡尾酒大赛的冠军之作。调酒师用柠檬汁做主要调配成分,来表现失去爱人的酸涩忧伤,杯沿上的盐霜则喻指相思之泪,还加了一份墨西哥果酒龙舌兰。以此来纪念他在墨西哥意外身故的爱人玛格丽特。”David边说,边熟练地按比例和顺序,把酸橙片、龙舌兰酒橙汁等材料混合在一起,最后,杯沿上轻洒盐霜,一杯玛格丽特就完成了,成酒呈现透明的冰蓝色,看上去非常诱惑。

乔帆颇有感触地端起酒杯,轻呡一口,顿时被酸橙、盐霜和甜酒混合出的丰富味道征服。却原来,世间有这么多忧伤的故事。至少,韩冰还好好地活着,而且,上天又给了他们重逢的机会。20岁以后,人生就像赶场一样,从一个目的地,到另一个目的地。好不容易咬掉牙,抻断筋,攀上一道高岗,却发现别人已经在更高的山巅摇旗呐喊。跳下去吧,是万丈深渊;再往上爬,心惊胆战。于是,很多人傻呆呆地趴在某个小山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得过且过。大学毕业后,如果不是为了生活,乔帆可能还会继续发疯般四处寻找韩冰。后来,他到底妥协了,工作、买房、买车、相亲……按照最寻常不过的节奏来安排分道扬镳后的一切。若是酒吧重逢这一幕再推迟几年,他弄不好已经为人夫、做人父,再也没有资格和韩冰共忆往昔。他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这一天再来希神酒吧,纯属鬼使神差。乔帆和向欣予吃完晚饭,把她送到家,本打算直接驱车回家的。一直到David问他喝什么,他才反应过来。喝下这一杯,与往事彻底告别吧。还好,有向欣予在,重新开始不会太难。乔帆怔怔地望着墙上的巨幅油画,不再说话。片刻之后,他甚至产生错觉,仿佛化身月桂树下翘首凝望的宙斯,在里拉琴上弹奏隔世的忧伤。许久之后,聒噪的音乐响起,乔帆从错觉中回过神,看看手表,晚上10点半,向欣予已经在微信中催促他好几次上床休息了。乔帆起身决定去趟洗手间,等代驾司机过来就离开,以后也不打算再到希神继续无果的等待。

他一言不发地穿过光线幽暗的走道和乍明乍暗的舞池,谁也没有搭理。本来,除了调酒师David,他来希神那么多次,也没怎么跟谁搭过话。从卫生间出来,刚走到门口,代驾司机的电话就打到乔帆手机上。他回对方一句,“5分钟,希神酒吧停车场见。”

忽然,女卫生间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快来人啊,有人要死了。”乔帆条件反射地止住脚步,看向女卫生间门口,一位神色慌张的小个女生,站在那里,拼命向乔帆招手,示意他过去帮忙。危急时刻,乔帆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跟在小个女生的身后,就跑进女卫生间。下一秒,他刚才发下的再也不想韩冰、不来希神的誓言,被哮天犬当做大骨棒叼走,消失得无影无踪。洗手槽前的地上,韩冰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狼狈不堪地躺着,双手紧捂腹部。嘴角呕吐出的鲜血和污秽之物拉起长长的丝,在地上摊开一片。酒精和未消化食物融合成的刺鼻味道,以及突然出现的男士,让旁边的女客纷纷尖叫躲避。韩冰的紫色头发也沾上污物,贴在脸颊和衣服上。小个女生被吓得只剩哆嗦和尖叫,站在一旁束手无措。

乔帆快速从洗手槽旁抽出纸巾,跪在地上,给韩冰擦拭嘴边的污物。他急切地喊着韩冰的名字,并摇晃她的身体,以确认她当前的状态。韩冰强撑着动动眼皮,之后双眼始终紧闭,再没睁开,表情痛苦不已。随后,酒吧闻讯赶来的工作人员,想要代替乔帆去挪动韩冰,被他毫无余地地挡在身后,“这个女人我认识,她的性命我负责。”见乔帆如此坚决,酒吧也落得免除责任,看乔帆一个人把韩冰抱上救护车。他原本干净的衣服上,满是污秽。代驾司机在停车场苦等不见要服务的客人,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应,正欲反诉客人恶意耍弄,却收到乔帆转来的两倍代驾费。这才罢休,悻悻地离去。

救护车在马路上呼啸疾驰,撕裂城市的黑夜。乔帆坐在韩冰旁边,紧张得快要失控。被氧气罩扣住的韩冰,似乎要死掉般地苍白、虚弱。嘴里仍不断地咳血,呕吐。乔帆不厌其烦地给她擦拭,以至于随车的医护人员都忍不住提醒他,“别擦了,擦了还是会吐。”但乔帆不理会,继续用纸巾细致地擦到一点污物不剩。他的韩冰那么爱美,肯定接受不了这么脏的样子,要让她美美地醒来。纵然,乔帆的心里有一万个疑问,但此刻,他只想留住韩冰的生命。

救护车急刹在急诊科门口,接诊的医生依例询问乔帆,患者年龄、姓名、症状、诱因,一开始乔帆还能迅速对答,后来就只能乱说。他在女卫生间听有人喊酒喝太猛啦,也确实闻到很呛鼻的酒味,就焦急地对医生说,“应该是喝酒喝过量了。医生,拜托你们赶紧救救她。”

医生迅速查看韩冰的状态后,告诉一旁的护士,“马上推到急诊室,做基础检查,再给液补充电解质,缓解患者当前的虚弱状态,再做进一步的诊断治疗。”然后,转身对乔帆说,“你先去交费,病人呕吐出血情况严重,初步考虑是过量饮酒导致的胃出血,建议留院输液观察,具体程度还要再做检查才能判断。”

韩冰还在间歇呕吐,吐出来的,说不清是未消化的食物,还是胃液,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虚弱不堪。乔帆不断地摸她的手,希望能给她一点力量和安慰。大学快毕业刚签工作的那天,韩冰笑嘻嘻地胁迫他,拿到第一笔工资一定要给她花。如今,乔帆工作挣来的钱,竟交到医院,来救她的命。生活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始料未及?韩冰的手很凉,乔帆把医院提供的薄单子给她盖上,好像根本不起什么作用。他干脆两手握住韩冰的手,不断地揉搓,并小心地躲过输液针头。焦灼不已地紧盯她的脸,希望她能快快睁开眼睛。

凌晨4点,乔帆依旧毫无困意,韩冰进入昏睡状态,血压比刚来的时候明显回升,医生说状况见好。希神酒吧没有一个人跟过来,乔帆独自守在韩冰身边。护士每次过来抄检测仪上的指数,都免不了责难他,“怎么会让女朋友喝这么多酒?胃出血太严重,是会要人命的。”乔帆不语,也不觉得被冤枉委屈,确实是他放开韩冰的手,没有留守在她身边,才让她有各种虐待自己的机会。十年不见,那张脸,在凌乱妆容的掩盖下,憔悴不堪。额头靠近发际线的地方还有好几个小疙瘩,失去粉底和遮瑕的覆盖,赤裸裸地生在那里。一对睫毛,很明显一长一短,乔帆凑近仔细一看,应该是右边的假睫毛掉了,造成两边差距悬殊。病房里蚊子很多,一会嗡嗡地飞过来,落在乔帆的胳膊,或者韩冰的脸上。乔帆目不转睛地看着,绝不让让蚊子得逞。

输液瓶里的无色液体,一点点地流进韩冰的身体,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乔帆情不自禁地用手抚摸着她脂粉半退的脸,心里的忧伤长成蛮荒的草原。就在这时,韩冰的眼皮轻微抬起一些,又闭上。片刻之后,又抬起……她终于看清眼前的人,不是她倒下前看到的酒吧小阿妹,而是十年未见,她躲在酒吧街拼命要避开的乔帆。委屈的泪水险些就要涌出的下一秒,她硬生生地强迫自己用冰冷的声音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沉默的乔帆惊觉韩冰清醒,一把抓住她的手,心疼不已地说:“傻瓜,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你差点死掉,你知不知道?”

“你是谁?不要对我假惺惺!”韩冰迅速把眼神移开,不敢再去看乔帆。

“什么?韩冰,我是乔帆,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对韩冰的冷漠,乔帆心如刀割。

“我叫冷可可,不是什么韩冰。你走吧,我不认识你。”韩冰猛地抽出被乔帆牢牢抓住的右手,输液针管里,瞬间泛出一股血流。

“韩冰,你看着我的眼睛。”乔帆愤怒了,他不能容忍韩冰的遗忘,强行把她的身体转向自己。然后,用痛苦的声音说道:“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是乔帆,我们有过很长很长的共同时光。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

“我为什么一定要认识你?我是冷可可,在酒吧街迎来送往,卖笑卖酒的女人。请别来烦我,除非你是要买我的酒,或者买我的钟点。”韩冰的语气虚弱,却也透着一种冰冷的决绝。

乔帆一时无言,他甚至一再审视眼前的人,除了冷紫色的头发,和大胆的穿着,这眼角眉梢,这声音身体,分明就是韩冰。可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字字扎心。于是,乔帆再去抓韩冰的手,想逼她面对自己,又被无情甩开。“韩冰,你为什么要这样?”乔帆把头痛苦地埋在双手间。

“赶紧走,别在这娘娘们们儿的瞎矫情,我要休息。”韩冰把被单猛扯过头顶,盖住脸,更是为躲开乔帆焦灼悲伤的视线。

乔帆抬起头,深呼一口气。上天没有让刚才口吐鲜血的韩冰死掉,这样的厚爱,令他愿意不计较她的翻脸不认人。他轻轻掀开被单,想要拿些温水给她喝。从便利店买的一次性水杯还没送到她嘴边,就被打翻到床上。这下,乔帆生气了,他见不得韩冰在如此大的重创下,还那么不把身体当回事。他转身又倒了些水,一只手臂从韩冰头后绕过去,控住她的颈部以上;另一只手用力抓住水杯,送到她嘴边。韩冰还想伸手推,被乔帆要吃人的眼神给吓回去了。他大声冲韩冰吼:“我不管你认不认识我,水必须喝。你要再敢推,我不排斥采用非正常手段给你喂下去!”韩冰这才气呼呼地把水喝下,一口也没敢剩。

随后,两人都不再说话。乔帆在手机邮箱里,填了在线请假申请,递交给公司人事部门。在看到韩冰完全恢复正常之前,他无法放心离开。唐双肯定会在发现他请假的第一时间,给向欣予打小报告。于是,乔帆又随后给向欣予写了封电子邮件,推说老家中有事,突然告假。办妥这一切,他发现韩冰根本就是在假寐,便打算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说话。“韩冰,你就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乔帆轻声问。

“请你记住,我叫冷可可。”

“什么见鬼的名字!你是韩冰,永远都是韩冰,在我心里,你只有这一个名字。”明知韩冰是故意气他,乔帆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小生气。

“我……我懒得理你。”韩冰又把头别到一边。

“谁允许你跑开的?我同意了吗,你当年那样不辞而别?”原本以为已经被时光融掉的委屈和悲伤,不知道为什么齐齐涌现。乔帆的声音像被柠檬浸过一样,充满酸楚。

“你快回家,免得你老婆也像那些担心老公被偷的女人一样,四处骂街找人。”韩冰以为,上次和乔帆一起来酒吧的女人,和乔帆一定非常亲密,眼神始终都不离开他。

“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你再也不要在酒吧做下去了,日子过不下去的话,我来养活你,绝不让你受委屈。”脱口而出的话,连乔帆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但他是真的说了。

“我生我死,与你何干?”韩冰是铁了心要把乔帆气跑,话说得越来越绝情。

“你生你死,我乔帆就是要管。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开口说一句话。在我被你气死之前,我要先看你离开医院,活回健康的样子。”乔帆把韩冰牢牢按在床上,怕她再闹下去,输液的针头会跑掉。

韩冰偏就不愿意被制服,梗直脖子就要坐起来。她瞪着乔帆说:“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偏要说话……”

“你再说一个字试试?”乔帆气愤地打断她。

“我……”韩冰气得涨红了脸,“我要去洗手间。”

乔帆这才反应过来,来医院这四五个小时,韩冰一直躺在那里输液,膀胱肯定快要憋爆。“那你不早说?”

“你让我说了吗?”韩冰的脸上一半愤怒,一半委屈。

“好,我扶你上洗手间。你慢点起身,等我把输液架挪利索,你再慢慢往前走。”乔帆整理输液架的功夫,韩冰起身就往前走,“不用你,我自己去。”逞强的话余音未消,整个人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幸亏乔帆眼急手快,一把托住。他忍不住冲韩冰喊:“能不能不要再作?咱俩的恩怨,等你完全康复,再慢慢了结。现在,你给我老老实实听话,行不行?”

“你是男的,怎么能去女洗手间?”韩冰还是不打算就范。

“我是你男人,为什么不能陪自己的女人去洗手间?”乔帆理直气壮的话,连护士都听得真真切切,忍不住在一旁帮腔说:“11床,别再固执,你现在身体虚脱,让你老公陪你去。”

韩冰脸上表情复杂的难以描述,只能乖乖地被乔帆扶去洗手间。“你背过去,不许看。”韩冰冲乔帆没好气地说。乔帆只好转过身,一只手臂还高高地举着输液瓶。韩冰蹲在里面,倔强地不想出来。醉酒、呕吐、吐血、小便……女人最糟糕狼狈的样子,都被乔帆看到。她十年来处心积虑的隐身计划竟然如此狗血地毁于一旦。重新躺回到病床上,韩冰再也不愿意说一句话。她想,也许黎明到来,所有冲动的人都会回归现实,乔帆也不例外,天亮就会离开。

突然倒下的疲累,让韩冰的身体被彻底透支。她只记得,客人拿着厚厚一摞红色钞票说,“你喝完这十瓶啤酒,以后,我天天来酒吧捧你的场。”她一瓶接一瓶地喝,还没来得及把那一摞钞票拿到手,就因为剧烈的腹痛恶心,吐倒在卫生间。一睁眼,阳光已经照进病房。若不是乔帆此刻就趴在床边,韩冰一定会以为昨夜的斗嘴是场梦。十年前,她在分手信中违心地说了那么多,天知道她有多么难过。从此,在乔帆的世界里,她不得不隐去形骸,像一个昏暗的影子,永远贴着他,永远守着他,但却说不了话。她长她短,她隐她现,乔帆都不知道;而他累他饿他笑他幸福,韩冰却统统看在眼里。如今,命运一番恶搞,突然把她拉进阳光,韩冰纠结万分地躺着,不知该如何面对乔帆。

就在这时,病房门口有人问护士,“请问昨晚被急救车拉来的冷可可在哪床?”

护士远远地应着,“11床,一直往里走,你左手边就是。”不一会,一个看起来还算和善的男人走在后面,前面四个穿着一致的黑衣男开路,径直来到韩冰床前,对她说:“冷小姐,水总听说你住院,特意来看你。”韩冰把头稍稍往枕头上方靠靠,脸上依旧是冰冷的表情。

“可可,工作拼命没毛病,真不要命就不行了。你姑妈要是知道,你喝到胃出血,会直接拿刀追到元溪来砍我的。”被叫做水总的男人凑近韩冰,想要抓她的手,被韩冰不留情面地躲开。水总面子大概是有点挂不住,干咳几声。在黑衣男递给他的椅子上坐下。看到乔帆一言不发地站在床边,忍不住问韩冰,“这位就是昨夜把你从酒吧抱上救护车的人吧?幸会幸会,要感谢你见义勇为啊。”水总向乔帆伸过来右手,由于不能确定对方身份,为不至失礼,乔帆也伸出右手,轻轻一握,说:“我不是见义勇为,您言重了。碰巧认识,碰巧出现在她晕倒的现场而已。”

“哦,你和可可认识?那可真是有缘,等可可康复,我做东,咱们一起吃个饭,叙叙旧,如何?”水总笑眯眯地看着乔帆,对于这种眼神,要是断然回绝,好像也有些失礼,乔帆搪塞地回答,“有机会吧。”

韩冰一直没有说话,水总皮笑肉不笑地说:“可可,也不跟我介绍介绍你这位朋友?”

“谁告诉你我们是朋友的?我不认识他,你让他走。”韩冰想借水中石的手赶走乔帆。

“哎,我说可可,你这样讲可就不太友好了。人家再怎么说也是救你性命的人,感谢还来不及,怎么能赶人走呢?听医生说,你这次胃出血状况严重,需要住院治疗几天。酒吧那边暂时就不要去了,好好休养身体,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水叔,可别跟我客气,知道吗?”

韩冰没接茬,直截了当地说:“我给我姑发信息了,她下午会来看我。你就说公司准我休假一个月。这一个月,我不去希神,也不去任何一家酒吧,只想休养。我想你大概也不想让我姑知道,我在你名下的酒吧工作吧?”

水中石被呛得脸上非常挂不住,给领头的黑衣人递了个眼色。黑衣人接到指示,掏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放到韩冰手上,说:“这是水总的一点心意,休养身体用。水总公司有事,改日再来看望。”

韩冰闭上眼睛,对水中石的走,无动于衷。水中石的假情假意,她早就领教得不能再领教了。只能说,韩文华当年所托非人。那时,万念俱灰的韩冰推开乔帆,辞掉网站文案编辑的工作,在河边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拨通了水中石的电话。他把韩冰接到富丽堂皇的酒店常驻办公室,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安排好她,“有水叔在,元溪就是韩冰的家”。

水中石口中所谓的音乐酒吧领班,其实就是身兼歌手、卖酒女和服务生三重身份的酒吧女。她站在中央的演出台上唱歌,唱得泪水迷离了双眼,台下那些肤浅聒噪的客人却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她,冲上台,强行揽住她的腰说,“美女,跟哥喝一杯?”她一甩袖子,把对方推倒地上,四脚朝天。爬起来之后,冲着她就是一巴掌,“挺脏的人,装什么清高?”她哭啼啼地跑去找水中石辞职,水中石冷笑着告诫她,“在酒吧混过的人,哪个正经公司敢要?再说,你爸爸犯那么大的事,在古代,你也是要被连坐的。你啊,随遇而安,就当是替你爸赎罪吧,努力赚钱是大事。”

就这样,水中石在韩冰面前撕下伪善的面具,逼她因为强烈的自我否定沦落到酒吧街谋生。白天,她在出租屋里蒙头大睡,晚上,她画上厚重的眼影,涂抹夸张的口红,到酒吧卖笑卖酒谋生。但是,她从不出台,也坚决不会让任何醉醺醺的男人近身,这一点水中石也很无奈。他虽然因为妹妹水中月的原因,痛恨韩文起,但韩文华是他的初恋,她的拜托又不能完全无视。于是,水中石和韩冰之间就维持起一种奇怪的关系。他亲手把韩冰推进酒吧,改名冷可可,但又不敢再强迫她做任何事。

在乔帆看来,这个所谓的“水总”看起来半文半武,说不清楚是社会还是江湖。他和韩冰的关系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搞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韩冰并不尊敬他,甚至还有些反感。这让乔帆稍稍放心些,至少水总不会是包养韩冰的人。出淤泥,但若能不染,该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