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七章 5恩怨现结(1 / 1)

作品:《侠胆柔肠

此刻,那边巷子里,扎西药铺仍在热火朝天的张罗之中,掌柜的不辞劳倦地指挥着,训斥着,伙计们忙活着,倒是热闹非凡。就在此刻,一个煞气扑面的彪形大汉直闯入院,威风凛凛地立在院子中央,将手中兵器往地下一扎,环目四顾了一番,最终将目光定在了掌柜的身上,那眼神,若雄雄烈火。

院中早已鸦雀无声,人人敛声屏气,掌柜的更是换上一副肃穆对阵的姿态,方才的趾高气扬了无踪迹。僵持了半晌,还是来者先开了口,“扎西,你将我的妻儿怎么样了?”掌柜的一脸赖皮神色,“被我关起来了。”“你要待如何?”“没想怎么样,只等你回来将这药铺与我交割清楚,我便放她出来。”来人火冒三丈,怒目横眉,“这药铺是我祖上传与我的,经我苦心经营方有今天的规模,如何要白白拱手让给你!”“哎,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话说当年若不是你父亲招赘在我扎家门下,倚了这棵大树,你父亲一个大洋彼岸的野小子如何能够在这儿生根发芽?如今你们赖着我扎家的好风水和旺盛的家势发了横财,可不能忘本呐,也该物归原主了。”掌柜的皮笑肉不笑地说出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话来,将那严肃对阵之气霎时变成另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来人捋着黑亮的长胡须,一言不发,眉间却凝着一股浓浓的杀气,忽的〖@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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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一挥手中虎头戟,直刺掌柜的喉头,惊得他忙退了三步,一个踉跄,险些倒地——他咋也料不到一向谦恭的端正会这样先下手为强。

来人正是端正,本是归心似箭,盼妻切切的喜悦,不料被那途中报信的拐七拐八一下子打到了黑风山底。于是一径奔来,寻这无理的扎家堂兄算帐。眼下慌神儿的是这掌柜的——他正是端正母亲的娘家侄儿。他深知:若要动真格儿的自己决不是这个表弟的对手。于是怪叫一声:“都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叫人去!”那帮伙计这才愣过神儿来,争先恐后地去了。

只听端正一声断喝:“还我爱妻,交出卓玛!”虎头戟再次指向这个张扬拔扈的表兄——人被逼到梁上都会六亲不认。掌柜的刚退一步,只听一声娇呼:“当家的,不好了!”

此时,院中只有端正和表兄,添上这个急闯直入的女人,一共仨人。这女人正是表兄之妻,看见端正在这里,略一迟疑,遂向丈夫道:“我……都是我不好……”说时,眶中竟滚下一串串豆大的泪珠,“我方才到那院子察看,谁知……呜呜……翠红妹她已上掉……”听至此,端正和掌柜的都是一惊——二人各怀心思,却都不愿听到这样的消息。端正此刻的心情自不必说,掌柜的亦是十分不安,他原本是拿这女人要挟端正名正言顺地将药铺转到他手,没想到弄巧成拙……这个怨可结大了。

见到丈夫信以为真,妻子心中暗喜:这下翠红妹可以逃生了。转身正要给端正示眼色,要他莫惊忙,不料虎头戟直奔她而来,吓得她面色惨白,闭目受命,一时间却无动静,心中忐忑,眼未张开,却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及张开双目,立时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虎头戟已转过戟锋,向丈夫点去。顷刻间,那个凶神恶煞、六亲不认的丈夫已直直地躺在地下。到底是夫妻一场,只见她不顾一切地奔向丈夫身旁,摸着他的鼻息,哪里还有半点气息?立时放声恸哭起来,边哭边骂:“都是你平日里不听我劝,要这么为非作歹,这可好,到阎王那里看你还知悔不……”哭了半晌,转头看着端正,只见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含着三分责怨地道:“你妻子被我放走了。”

端正仍是木木地立在那里,许久,“扑通”一声跪下,直艮艮地道一声:“嫂子,对不住了。”

忽的一阵喧嚷,只见院外涌进一干膀阔腰圆的短扎衣打手来,个个手执兵器,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而来。端正一怔,握戟之手颤抖起来——他不是怕了,而是觉得自己不能再痛下杀手,否则就太对不起这位深明大义的嫂子。来人却是凶煞无比,一眼瞧见地下直直躺着的掌柜,,诸般兵器一径对准了端正。这位丧夫心痛的女人忽的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兄弟们,你们的大哥是恶有恶报,咎由自取,你们不要再加深他的罪恶,只拜托你们将你大哥的遗体妥善安置,嫂子先谢你们了!”说着,躬下身去,深深地朝众汉鞠了一躬。端正为之一动,心中百感交集,不可言喻。

众汉已有回转,骚动起来,不一时,便分作两拔儿:一拔儿显是听进了大嫂的劝告,静立不动;另一拔儿则亢奋不已,终于涌出一位首领,朗声道:“嫂子不必担心,我们和大哥同生共死,虽说一齐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然而也算是臭味相投,情真意切,如今大哥落得个暴毙的下场,我们兄弟岂能坐视不管?”言毕,不等嫂子回答,便一涌上前,直奔端正。

端正见此景,向兄嫂道:“嫂子,兄弟对不住了!”说时,诸样兵器已刺向他周身。只听他一声怪吼,即刻像一头野狮子般狂打滥杀起来。虎头戟碰击刀枪棍棒,声音“铮铮”盈耳,早有几个着了戟,摔在一边,“嗷嗷”直叫的。群打手见此,更如发疯一般围聚而上,狠打滥砍,端正此刻已杀红了眼,管他什么仁义道德!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虎头戟在手,挺、戳、刺、扫,一串挥舞,不留丝毫空隙。一时间,“啊啊”惨叫声不绝,地下已躺下一大片。雄狮发威,哪有个不惊天动地的?戟身飞转,一时间,又是连伤几命。

眼见得这帮奴才打手就要尽毙于端正之手,只听一声娇呼:“住手!”端正忙抬眼,只见嫂子脸上挂着泪珠,一副大不忍的样子,端正不由得手软。却听得一声呼哨,一群“汪汪”狂吠的狼犬冲向院子,直向端正扑咬过来。此刻,哪里还有思考的余地?端正一咬钢牙,收起虎头戟,拔出身上佩刀,对准一只恶犬便是一刀,只听“嗷”的一声惨叫,那犬应声倒地。接着便是第二刀……立时便有三四只狼犬毙命。这时,忽听“啊”的一声,端正俯身捂住自己的大腿——一个不留神儿,腿上被狼犬狠咬了一口。又是一声呼哨,群犬得了这号令,越发趁机而攻,端正腿上受伤,又兼耗力过度,哪里经得住这群起攻之的狼狗?渐渐败下阵来。那堂嫂只有干着急的份儿。眼见得端正就要成为这群狼狗的一顿美餐,蓦地里,只听一声长嗥,声音由远及近,继而群起而应,响彻云霄。

群犬霎时间瑟瑟发抖。端正倒是呆住了,这声音好生熟稔,啊!对了,白狼!就是那只雪山之中与他邂逅的白狼!思想之间,白狼已引着狼群浩浩荡荡地赶来。那匹赠自己体毛的雄性白狼傲然挺立在群犬之前,又是一声长嗥,声音越发凌厉壮烈,声音未落,十几匹白狼便如雪剑般冲入犬群。本已战战兢兢的犬群此时溃不成军,几十只恶犬霎时间成了任狼宰割的羔羊,被这十几道雪白的剑qì

冲得元气尽丧,一个个瘫软在地,雪狼毕竟是雪狼,残忍是其本性,乘着大胜群犬之时,大大地美餐了一顿。雪白的皮毛衬着鲜血淋漓的狼口,无比鲜明。

那个指挥群犬的老仆早已吓得面色惨白,双腿直奏交响曲,却见那狼王默然静立,并未贪得一嘴血肉。目光直射向端正,充满着爱意与关怀。端正一阵触动,蓦地记起——

八年前,自己在山中狩猎,曾救下过一只小白狼。彼时尚未成家,正值风华正茂之际,常到山中打猎,有时结伴而行,有时则独自一人。那日动身时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可待入了山,却忽的风沙大起。正自郁闷,忽见风沙之中卷来两道雪白的缎匹,定睛一看,原来是两群白狼,只见它们虎视眈眈地对峙,一场恶斗在所难免。不知是争夺地盘还是其它缘故,一时间无法探得清楚,横竖是提起了端正的兴头,那一股丧气劲儿一扫而光。

双方势力并不悬殊,只是左边狼群的狼王腿部受伤,却在极力支撑。相衬之下,对方倒显得精神焕发。于是未及交战,胜负已有分晓。

不知是哪一方先起了攻势,两群狼便混战开来,不一会儿,那占优势的一方便体现了绝对的优势——如虎入平川一般,直冲入这边的狼群,一时间这边狼群只有招架之功,绝无还击之力。然而受伤的狼王仍不失英雄本色,一声怪嗥,拼起浑身气力,冲向对面,一口一个,接连咬死了四只处于少年时期的白狼,确乎是老当亦壮。于是群狼士气大振,一下子找到了灵魂,开始了伟大的反扑。可对方虽死了三四匹白狼,然势力究竟不弱,怎肯将绝占优势的战局拱手相让?于是整顿精神,再挽战局。……

这时,风沙渐停。经过一番难舍难分的殊死搏斗,胜负已分:那受了伤的狼王之族渐渐败下阵来,对方趁势猛攻,受伤狼王英勇牺牲,狼后怎肯罢休?率群狼又是一阵誓死反抗,其状令端正叹惋:世间万物本相通也,这与人何异?实实为这群坚强的狼族而喝彩,希望它们能够出现奇迹。

然而现实不因感情而变,弱肉强食,自古如是。弱势狼群终究败下阵来,完全任人家宰割。狼族中成员一批批倒下,最后止剩下两三只弱小的白狼。端正有些看不下去了——作为一个人,本应从容淡定,冷眼观自然之事,然而此刻,端正的心已进入到这个自然之围——他已被这群至死不渝的狼群深深地折服了。

正要上前助上一把,端正忽见那匹骨骼尚自弱小的白狼忽的直冲入对方狼群,全无一点犹豫和惧色,显然是拼了!余下的两只稍大些的见小将已出,也似离弦之箭疾冲而去,对方狼群一阵骚动。

端正此刻绝对是按奈不住了。拉开那张百十斤重的弓,稳搭铁箭,只听“扑”的一声,接着一声悲嗥,强势狼王应声倒地。群狼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骇得立时乱作一团,而那只拼命的小狼则望了一眼箭头由来的方向,一声劲嗥——声音虽不高,却极有魄力,转身逃离,那两只稍大些的白狼紧随它而去。那强势狼群回转过神儿,立时要追去,“嗖”的一声,便又是一声悲嗥。群狼被镇慑住了——风沙之中,端正远远躲在侧旁,是不易被发xiàn

的。出其不意的两下打击,让这群本要凯旋的狼群顿时无所适从,忐忑难安。这时,三匹小狼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现在,这匹小狼早已成长为一代狼王,英姿飒爽,威风凛凛,正在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端正实在为这匹白狼的记忆和其机敏而折服——那时,它不过是只尚需保护的小狼,却能准确地发xiàn

——在那般危机之下发xiàn

自己,并及时地作出决策:逃离敌口,与自己的相助默契配合。如今事隔八年,仍不忘报恩,在自己最危难之时及时出现——人中之义也不过如此。更可奇的还有它的智慧,它如何知dào

自己要回来?而在那里专候?如何又知晓自己在这里有难?而及时赶到。这一切都另端正无从猜测。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确乎是一匹知恩图报的义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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