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光十色的酒吧里，一个小包厢内，小徐神神秘秘地向王健介绍一个人。“这位就是你要找的人——郑总。”小徐对王健耳语。王健立马俯身向前笑脸相迎：“郑老板你好！”

“大家都好。我做生意向来是直来直去童叟无欺，要多少？”郑总开门见山，生意上门，脸白里透红。

“我想打听一个人。”王健烟递过去，又殷勤地点火。

“兄弟，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生意的吗？”郑总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吞云吐雾。

“是刘亚，我想知道她跟你借了多少？”

“不方便透露——行规。”

王健手扬了一下，显得很自然从容:“郑哥，我想把她的账还了，刚才的问题多给你五万。”

“哦？！不对啊大哥——刘亚已经嫁了人生了崽。据我所知，你也成家立业了，有点不妥吧？”郑总非常狡猾地问。

王健从包里拿出厚厚一叠钱放在他面前，显得非常有诚意。“放心，钱是干干净净的。至于什么原因就不说了吧！”

“有四个字我爱听：干干净净！哥，你是真要给她还钱？”郑总的脸贴过来了，看到王健再次点头后才说：“是她同学的老公担保的，来头不小，不然早就踹门去了。具体数字我叫财务算出来给你，绝对公平公正。”

“钱，一分不少给你。还求一件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是我帮她还的。”

“神侃倒是无伤大雅，我生下来就会。王大哥，骗，只是一时。她早晚也会知道。”

“所以有十万是另外的。如果你圆不了这个慌我另找别人，怎么样？”王健朝他眨眼睛。

郑总顿时欢天喜地一拍双手‘啪’，拉住王健的手使劲摇，那亲切的无以言表：“大哥，我就喜欢你这种豪爽的人。顺便送个人情给你，厂房我朋友租过去也亏了，里面就放点杂货。过几天腾空给你，时间可提前了半年多……”

“郑老板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发财的，太会做生意了。我很佩服你，额外再加二十万。”王健握着他的手摇。

郑总哼了一声说：“行，就当交你这个朋友！先喝酒。”

车上，王健脸红得像番茄，但头脑还很清醒：“小徐，这件事你知我知！”

“放心！”小徐把车开得很慢。

“人一辈子别做亏心事，否则寝食不安。事情办好之后，我给你一些钱，以后这种事不能碰。你家有三个小孩，需要一个好爸爸。”王健的声音很真挚，很实在。

“明白！大哥您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你进去后，哥仨会来看您的！”

“我已经是死罪又何必拖累你们？有时间我想再回上海看一看儿子，不管他姓什么都是我亲生的。再有时间，等我妈过了生日就去自首。”他停了一下，接着说:“小时家里穷，心想只要做城里人有了钱就可以高枕无忧，有了行头就显得高贵，其实不然。小时候家里穷，却能定事实是随心所欲，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最难忘的时光。而现在，表面上风风光光了，内心里却空茫迷失。”

“老大，人活着到底为了啥？”小徐若有所思地问。

“我妈以前常说：儿女成行，善言善行。以前认为是废话，现在觉得是最耐人寻味、最独特的句子。”王健说完闭上了眼睛，声音颤抖着：“遗憾的是，我这辈子没有一样做好。”

小徐不再说话，颇有同感。他出生的地方也很美丽，青山绿水满眼悠悠，对于那里即爱即恨。书上说每个人都爱自己的故乡那只是一厢情愿。就对生、养我们的父母：有些人引以为傲，有些人避而不谈，有些人支支吾吾，有些人选择遗忘。

玲玲来的那天李军刚在一楼修机器。李说要陪她，懂事的玲玲心血来潮一边帮忙一边聊天。聊着聊着，就扯到玲玲的亲爸爸身上去了。玲玲的口气就有点冷淡，好像很不乐意的说起这个人。李跟她讲了一件亲眼目睹的事情：邻居是吕五一是李军刚的表叔。八几年就进城打工了。表叔在建筑工地上下苦力，表婶给大家煮饭洗衣。每天跟着包工头进进出出买菜，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表叔拿着棍子去捉奸，结果被包工头的人捉住了打得鼻青脸肿。女人说看在儿女的份上，愿意拿两万块出来把这件事了了。女人铁了心不会跟自己，表叔也只好答应了。那个时候离婚在农村少有，儿女都受不了。每次儿女数落自己，表叔都默默地走开。村里人背后指指点点，亲戚也少串门，他没有办法，忍气吞声地过着。儿女读完大学分到了攀枝花。在城里安家立业，日子过得很红火。却从来没有再回老家看看年迈的父亲。只有生日和春节，寄一点点钞票和说上几句爱理不理的话。表叔呢？老了，背也弓了。过年了，冷天了，就蹲在门口双手抱在怀里，对着狗、猫、鸡、鸭絮絮叨叨。前年，表婶回娘家时顺道过来看了下表叔，又愧疚又嫌弃，说：“儿女都有出息了就不去城里享享清福？呆在这个穷乡僻壤的鬼地方有什么意思？”表叔说：“人老了就是这样。你难得来，给你看几样东西。”说完从屋里拿出了以前表婶留下的衣服和钱。颤抖着说：“你的衣服我一件没丢，我想你总有一天会回来取的。当年拿两万钱，是怕万一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两个娃娃的学费还够。那几年钱用了只剩一点，后来他们寄回来的我又填上了。我这辈子没什么本事，令人骄傲的是我们的儿女都是大学生。”表婶听完泪流满面，表叔也失声痛哭。然后，表婶进城离了婚跟表叔住在乡下，从此形影不离。去年儿女两家人回来了，叫爸时哭得惊天动地，感人肺腑。

“以后亲爸来看你或打电话，要高高兴兴的。”李军刚干完了活，和玲玲一起出来坐在台阶上。

“好，您说的我听！我知道我不是您亲生的，心里面却一直把您当成亲爸爸。”玲玲挽着李军刚的胳膊亲蜜无间。懒洋洋的阳光照射在树叶上闪闪发光。调皮的玲玲坐着又开始比谁更高。

李军刚笑得很得意：“有你这个女儿我很骄傲。分开的那些日子，相隔千山万水，我时不时想起你：学习好不好啦？有没和吃得胖啊？有没有惹妈妈生气啦？等等。”

“好感动！爸，不过这个事你说了八百遍了。我今天想见见弟弟。他长得好胖，酒窝好好看，好乖！我想抱一下。”玲玲眉飞色舞。

“你不介意是刘阿姨生的吗？”李军刚小心问。

“不介意。我想上你家住一晚上，好不？”玲玲的眼睛熠熠生辉。

“真的？！我们可是租的房子，很简陋的，我都不好意思叫你去。我先请示一下。”

“又怕老婆？！”玲玲摇头晃脑笑他。

“刘姐，楼下那个大眼睛小姑娘是谁？跟你老公好亲。”“他女儿！哎，不对，他前妻的女儿。”“那还不是他女儿？”“是他前妻跟前夫生的。”“噢，为什么他们还那么亲呢？”“我也搞不懂！反正比亲的还亲，无话不谈。”“那你不怕他女儿把他给拖回去吗？”“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是你的永远都是。这种事随缘吧！”“有见地！”

刘亚笑盈盈下楼看到玲玲小跑过来，不停地摸着鼻子，脸有点微红：“哎呦，玲玲，长这么高了哇！走，今晚到刘亚阿姨家去玩。”

“好呀！我就想看一下弟弟，他好可爱我好喜欢。”玲玲有些夸张地笑。

“好！这小丫头我喜欢。“刘亚一边开门一边说，非常热情地招手让玲玲先上车。

玲玲张牙舞爪地坐下来，笑道：“那我今天晚上跟你睡！”

“我是没有意见，叫你爸睡客厅去。”刘亚对李军刚说。

“没关系，我乐意！”李军刚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玲玲，阿姨想问你：为什么你和你爸这么好呢？你看他，没雄心没特长没文化，缺点又多。”刘亚笑着问。

“没脾气，不计较，会关心人！”玲玲指尖托腮地说。

“同意！”刘亚的脸红透了，微笑点头。

刘老两口对玲玲的突然来访感到意外又惊喜，拉着她从爷爷奶奶那辈说起，又夸她长得好看头脑聪明。夸得玲玲脸红红的，像麻雀见到米一样点头。让大家想不到的是，玲玲和小亚也很玩得来。一会儿，两人就在一起做游戏了，又说又唱又跳又打又闹。玲玲还给他朗读，讲小故事做拼图。小亚在旁边高兴到跳，像青蛙一样。一般情况下，小亚随刘亚的个性，抱都要找喜欢的人。他对玲玲是打心眼里喜欢，时不时往她的身上蹭。客厅里传来一串串嘻嘻哈哈的欢笑声，大人们在厨房忙碌着，李亲自下厨，都是照玲玲的口味弄的。刘亚把头伸出去看了一下，回过头来一张笑脸：“你们看看，这小家伙，在那里都招人喜欢，谁叫当妈的长得这么漂亮呢！”大家心照不宣：刘亚就是这么爱臭美！

吃饭时，玲玲看到满桌的菜有点受宠若惊，开始吃得很斯文，后来聊开了就狼吞虎咽了。“本来想少吃点留个好印象的，是爸炒的太香了，忍不住咧。”

“你爸难得下次厨房，你来了，故意表现一下！”刘亚说，给玲玲夹了一只鸡爪。

“人家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情人，小情人来了，当然要露两手啰！”玲玲咬着筷子笑嘻嘻地说。这个动作，让李军刚想到了王超英。多少次，一家人在饭桌上谈天说地，王超英就是这样一边咬筷子一边东张西望，一脸的忧喜交替。由此散发出来家的一种奇妙无比的温馨。

“这孩子的嘴——甜！”汪芳夹了一些菜放在玲玲的碗里。

普通人的满足本来就是朴实无华和自我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