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努力，第三次月考后，连木的成绩有了稍许回升，重新回到了前十的队列。

之前发挥不好的几个成绩优异者也在这次考试里打了翻身仗，名次靠前的也就原来那么几个人，只是榜首却被“黑马”再一次固守住了。

班里几位任课老师对顾胺凡的成绩很是满意，就连一向对他不满的英语老巫婆也咧开了嘴角，露出赞赏的笑容。

别人呕心沥血接触不到的蓝天，他就如天之骄子般触手就可以得到，只要他想。

表彰大会上发了一些奖状和附赠的本子礼物，被报到名字的学生排着队伍从校长手里领证书，在主席台上留影。

作为这次的年级第一，顾胺凡却失去了资格，原因是他还有一个记过处分未取消。

余留发夺走连木怀里的证书去扎某人的心，他接过证书，漫不经心的将那红红的本子翻开看看。

对上连木的目光，给了她一个眼神。

连木低下头，脸红红的。

“还给她吧。”

“怎么样，是不是很失望。年级第一还不能搞本红本本。”

“那你加油，下次给我弄一本。”

连木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哪里会在乎这些虚的名誉，哪里像自己，该死的在意。

“哎，祖宗，多少钱啊，请吃饭啊！”他嚼着口香糖痞痞的问道。

的确，如果没有他平日的帮助，也许自己也不能翻身。

她淡淡一笑道：“好啊。”

二等奖学金是100块钱，说多不多，但也不少。

思忖了许久，还是带他们去了表哥的ktv。

表哥这次给开了个大包厢，前面还有个宽阔的木台。

“为了祝贺小木第一次拿到奖学金，今天大家放开吃，放开唱啊。”连木的表哥热情的吆喝，他对小木一向大气，如同亲哥哥一般。

“这样吧，小木，我们一起唱一段hiphop热热场子怎么样，哎，你们听过小木唱歌吗？”

连木表哥是一个喜欢表现的人，酒桌交际更是一流，非常自来熟。

“没有啊，连木你还会唱这什么hiphop啊，那个不是很酷很帅黑人唱的吗？”浅静惊讶的问。

“哪里啊，我们家小木是天生的音乐细胞，就没有什么不会的。别看她这个样子，唱起歌跳起舞来那反差不要太吓人。”一夸起这个小表妹，连木表哥就滔滔不绝起来，特别骄傲。

“连木，你会跳舞？”余留张大嘴巴有些吃惊。

“街舞！”他表哥随口接住。

“啊！”这下包厢里的人都被惊吓了。

“额，也还好啦。”连木不好意思，嗔怪的瞪了瞪他表哥，怎么什么都说。

“瞪我干嘛，你一身才华还怕人知道啊，丢人。”他拍了拍连木的脑袋。

“小学就获得市里一个街舞比赛的冠军了。”

“太恐怖了，不是人啊连木。”

“隐藏太深。”

“来一个嘛，来一个……”

……

最终，拗不过大家的吆喝催促，连木小秀了一段街舞。

“不得了了，我发现了什么，她以后就是我女神。”余留发拍拍大腿，满眼闪着激动的光。

“你的女神不是初一那个吗？”顾胺凡反问。

“这能比啊，或者说，你看看我们年级现在还有谁能比，我收回上次的话了。”

“什么话？”

“范纺比叶连木优秀，我发现我错了。”余留发一脸懊恼。

“你才知道。”顾胺凡淡淡的语气，将目光又投到那人身上，眯了眯眼。

……

日子还是那样过着。

叶连木觉得自己会很平凡的过完初中，然后考上妈妈计划的学校。循规蹈矩，不会有意外。

只是她没有想到，就那么一个人，影响了她接下来的五年，乃至一生的道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胺凡开始逃课了。

一日日空荡荡的座位，班主任忙碌的奔走寻找。

班里的人都被叫出去询问，无人知道，包括那几个和他一起混的男生。

“余留发，你真不知道顾胺凡去哪里了吗？”几人面色沉重的问。

“不知道，我打他手机了，没人接。”余留发脸上撤去了平日的嬉皮笑脸，一脸沉重的回答。

“他家电话呢，他父母不知道吗？”

“他留的是自己的手机号码，不是他家里人的。”

“那去他家找过吗？家里总有人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从外地来的，家庭住址是在甲市。”

“不对呀，那如果在甲市，他周末去哪里，赶的去吗？”

“还真没考虑这个，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们真的不了解胺凡。”

他捂住脑子，双眉紧锁。此刻回想，才发现他们对他是不了解的。只知道跟着他混，一起嬉笑闹闹。

他为何不去城里的学校不读而跑来这破落的小乡村读书他家在哪里呢？他周末又会去哪里呢

他们对此几乎一无所知。

“我倒是见过他妈妈。”连木想起去年放假那日的情景。

“啊，你见过啊，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余留发问。

“就一次，他妈妈来帮他搬书，他妈妈……很年轻很好看……”连木将那日的情形简单描述了一遍，连同他母亲的外貌。

“哎，这么年轻的妈妈啊，你说顾胺凡会不会是私生子啊？”顾一珂用手指顶着下颚，沉思道。

“你才私生子，胺凡才不可能。”余留发护短道。

“哎，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浅静喃喃道。

……

顾胺凡是在一个星期后出现的。

大冬天，他穿着一件黑色棉袄，直接从前门走进教室，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喧闹的课堂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失踪一周的人，有疑惑的、有释然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讲课老师直接放下了粉笔，离开了教室。

随后，老外进来叫走了他。

他一下午都没有再出现。

等晚自习时，他迈步走入，亦如没事发生一般，只是任何人都能发现他身上散发的冷漠和疏离。

无人上前询问，但是都控制不住的将视线往他身上瞟。

他坐的极正，一年半来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如此端正的坐在位置上写作业。

教室极冷，人人都在校服外面套上了各种颜色的棉袄，他却似不知冷似得将外套搁在了椅背上，单薄的衣服衬出他□□笔直的骨架，周身散发的幽幽冷冽如同皑皑白雪里屹立的青竹，独立傲人。

几个男生也不敢来打扰他，下课后往他的位置瞄几眼，发现他没有起身的打算也就作罢，只是到了饭点才去吆喝一声。

他只是轻轻应答也不说话。

当然也无人敢问。

五日后便是期末考，学校组织起来做了思想动员大会，督促学生抓紧时间学习。

同时也宣读了一则处分公告。

顾胺凡，留校察看！

宣读处分的时候，连木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的面色平静，即使教育主任在前面如何的谩骂，他毅不为所动，抿着嘴不知在思考什么。

自习下课，教室里只留下几个勤奋的学生在啃单词。

余留发几人过来催顾胺凡，被他打发先走了。

教室因为学生的离去渐渐空荡下来，充斥着一种莫名的孤寂感。

她看了眼右上方那个身影，心里痒痒的，有太多疑问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良久，他转身正好对上她的目光，连木赶快低头躲避，装模作样的拿着笔假装思考问题。

眼前塞了一本教案，上面勾勾画画着一些算式和数字。

“上次你问我没做出来的题目，我知道了，讲给你听吧。”他淡淡道。

“恩？好啊。”连木故意扬高声调，露出一副很欣喜的表情。

“嗯。”他没说什么，淡淡回答。

“这样做……”

顾胺凡讲的很认真，语气很慢，平淡没有丝毫起伏，连木认真听着，他讲的思路很清楚，马上就搞明白了。

讲完题目教室已经没人，两人一前一后关了教室的灯，听着楼梯传来的回声离开。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到了宿舍门口，连木和他告别。

他静静的看着她，良久，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似是斟酌了很久，问：“那日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是那个答案吗？”

连木一愣，半晌后明白了他的意思。

轻轻呼了口气，刚想开口……

“别说了，我知道了。”他出声打断。

当她抬起头，他对视上她带着包袱，为难而歉意的目光，就已经明白了她的回答。

“不用勉强！”

他颔首，说了句路上小心，抢先离开。

连木走了一半，习惯般去看他的身影。

她看过他很多次背影，拽的，潇洒不羁的，健步如飞的……但是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今日的背影，透着孤寂烦躁和落寞。

在灰暗的灯光下，他一人，就慢慢的踱步远离。

说不出心里情绪汹涌的感觉，只是很想冲上去，给他一个拥抱。

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勇气。

现在的她，没有勇气……

……

期末考试，他来了一日。

如同他在洛河镇中一年半的学业一样，留下了一半的考卷。

考了三门，留下了三个年级最高的分。

然后……再未出现。

顾胺凡成了很多人心头的遗憾，老师的、朋友的，那些喜欢他的女孩的……

还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