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一章 回首向来潇洒处 一(1 / 1)

作品:《祛邪录

一袭青衫,一把青锋,一葫芦浊酒,一匹精瘦的老马,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包裹。清风徐徐,将斗笠旁的墨色帘遮吹开些许,露出的,是一抹病态的苍白,就好似终年不见太阳的人的肌肤。

他勒马停在一处茶棚旁。

“咳……”从咳嗽的声音来判断,这人的年纪绝对不大,举手投足间却有着不似少年的老成与熟稔。

他从包裹中取出一个木盒,黄梨木制,样式简单,就好像乡下人家的饭盒一般。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确实是他的饭盒——里面装着的就是他赖以吃饭的家伙。

他将木盒递给茶棚的伙计。

“泡二两松针。”他低声道“要热。”

伙计瞳孔一缩,接过木盒,然后匆匆走向一旁,将木盒放进一处孔洞,过不多会,一枚竹简从洞中弹出,伙计小心翼翼地将竹简接住,然后准备将竹简递给那个静默等待的人,然而,一股莫名的微风飘摇,无形的惧意涌上心头。

“会死的。”他心里这么说。“再靠近就会死。”

就仿佛那个一袭青衫的男人身周是死亡的深渊。

他深深呼吸,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承蒙惠顾。”他说道。然后一口憋在心头的气渐渐泄去。

“多谢。”那个人的声音很低,就好像一个害羞的小男孩。

他将竹简纳入怀中,翻身上马。

“踏踏——”马蹄声渐渐远去。

一口气泄去,小二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已被冷汗浸透。

好可怕的男人,他想到,难怪能成为天涯中排行第一的杀手。

小二的眼中不由得浮现出几抹羡慕,差距在一定程度内人可能表现出羡慕,但更可能的是嫉妒。但差距过大的话,人是怎么也嫉妒不起来的,因为连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都臆测不到,那谈何的嫉妒。

小二看向那个策马远去的潇洒身影,黯然一叹。也不知在叹息着什么。叹息自己那微不足道的人生?还是那曾向往着快马江湖青衫一袭游戏人生的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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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淮向来是个懒散的人,如果不是手头上有两手功夫,他早就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里混不下去了。那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左手酒葫芦右手烧鸡,骑在买了三年的老马上悠哉地赶路。

老马晃晃当当,苏淮也不恼,身子也随着老马的晃荡而起伏。腰间系着一柄剑,没有剑鞘,只是用了一条布将剑身裹了起来。

走了二十三四里地,苏淮看了看天色,昏黄的阳光,夕阳渐渐沉落,云层铺开,浩浩汤汤,天际边,仿佛被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光彩。停马,苏淮正坐马背上,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远处夕阳西下。

蓦然间,数道寒光闪过,几个黑衣人影从路旁的树林中窜出,手中兵刃直取苏淮性命,所攻之处尽为要害。太阳穴、喉管、心脏、后脑。苏淮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几名杀手要攻击的位置,右手一挥,烧鸡脱手而出,撞向攻向太阳穴的杀手。长剑一荡,剑鸣不止。无形的剑气四溢。

刹那间,苏淮仿佛成了一尊来自幽冥血海的修罗正神,杀意奔腾,出手间似乎有滔天血海沉浮,尸骨漫天,神魔悲鸣。

几名杀手忽然间停住了动作,时间似乎就在那一刹定格。几名杀手愣愣地站在原地保持一个向前刺剑的动作,苏淮一柄还缠着布的剑挥向某处不可知的方向。

苏淮坐下的老马陡然打了个响鼻,然后晃晃当当地往前走。苏淮已经将剑缠好,挂在腰间。

苏淮坐在马上思考了一会,然后骂了一声:“什么玩意儿。害得老子丢了只烧鸡。”然后催马向前,天色晚了,要找处地方过夜了。

苏淮的运气倒是不差,又走了半刻钟,便看到一处人家,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半分人气,阴气森森的,让人心底有点发凉。苏淮走近一看,积灰半寸,许久没人住了。也不嫌弃,老马拴一旁树上,林里找些木柴,用身上带的火种引燃。

火光起,阴暗的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一张木桌,一条木凳,一张木床,简朴至极,再无其他物件。

苏淮坐在火堆旁,倚着剑,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回复着精神。

“簌簌——”屋外有些异样动静传来。苏淮睁开眼,一缕寒光骤然爆出,然后苏淮又阖上眼,似乎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笃笃”敲门声传来。

“进吧,还请自便。”苏淮懒洋洋地回道。

夜风寒峭,从半开的门吹过来。不留神间,一个风尘仆仆的行者踏入了屋子,并随手掩上了门。

这行者面色憔黄,刀眉睥睨,脖子上串着十八颗鸡子大小木念珠,青灰色布衫,腰间挎一柄朴刀,背上负着药篓。向苏淮作个揖,不言不语,坐到篝火一旁。

苏淮倚着剑,一点一点地打着盹。行者端坐一旁,双手合十,默默无言。

阴风骤起,呜呜咽咽的哀婉声音回绕耳畔。苏淮眼前一花,一穿着暴露的女子掩着朱唇,眉眼间媚意丛生,青丝高挽,插一根凤凰鎏金钗,扭着腰,从门外走进,一步一步,探向行者。

苏淮登时没了睡意,想要看看事情如何发展。

夜里忽然出现的女人,貌似采药的行者,似乎很有趣的样子。苏淮如是想到。

那女人并没有怎样在意苏淮,在她眼里,苏淮不过是一个刚出江湖的小雏儿罢了,无需多费心思。

“圆苦师兄~”女子柔柔糯糯道“让七娘好生想念,怎的半月不见,圆苦师兄就忘了七娘吗?”

被称为圆苦的行者浑身一颤,口中喃喃的佛经戛然而止,仿佛看见莫大恐怖。

“南无……阿弥陀佛”圆苦宣了一声佛号,低眉顺眼,不在作声。

七娘忿忿地跺了跺脚“你这人,恁不识趣儿。”

一柄软剑自七娘腰间拔出,恍如毒蛇侵袭捕猎,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苏淮暗暗赞道“好剑。”

确实是好剑。

然而这一剑击在圆苦身上只是溅起点点火星。

七娘抽身急退,不料圆苦已经一掌击在七娘的小腹处。

苏淮只觉着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