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一章 江湖起(1 / 1)
作品:《大侠纪》佛经上说:百亿须弥山,百亿日月,名为三千大千世界。
这个故事,便发生在三千世界的东方凡界。
话说在宇宙深处,有一颗湛蓝的星球,浑身弥漫着氤氲的气息,仿若琉璃。
星球的极南之地终年积雪,冰川成陆,温度足以让一个普通成年人活不过一刻,因此无数年来人迹罕至,鸟不拉屎。
而此时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从每年的冬至日算起,每九天为一九,其中最冷便是三九四九了.其语云: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冰上走当然会让人打滑,更别说抬着一顶轿子了。
四个轿夫裹得像个棕子,不时跌倒在雪地里,旁边跟着的人或帮把手,或视而不见,总之,一行人渐行渐远,慢慢地消失在雪幕里。
“快些吧,不然该赶不上了……”
漫天的飞雪飘飘洒洒,顷刻间将他们留下的脚印淹没。
极南冰原迎来了一批客人,大雪算是它唯一拿得出手的见面礼了,毕竟已经不是漫漫人生的第一春了,它也没有激动到非要来场雪崩庆祝一下。
“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前人诚不欺我啊。”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对于一个平生只宿于江南烟雨中的人来说足以蔚为壮观了,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壮观不如一辈子都不要遇到,但此时此刻总有人会不约而同地想起漫着妇人体香的温柔之乡,哪怕真的筑了英雄冢也不虚一场牡丹花下死。
老道不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也没有要做那风流鬼的心思,比起所谓的倾城国色,芝兰美人,眼前这座巨山无疑来得更加有趣。极南冰原倒也不是什么一马平川之地,也有冰峦连亘,雪谷幽幽,只是这座巨山实在大得令人惊奇,犹似神话传说里的天柱,头顶便是缥缈神国。山腰云雾缭绕,有白鹤轻鸣,瑶舞兮隐现于云霄,虽未有仙琼楼阁,玉宇神殿,但远远望去,也算是有几分仙家景象。
老道年至古稀,白发、白须、白衣、白色拂尘,还有一双白瞳,仿佛他的世界没有光暗之分,色彩之别,只有一片白色,如雪的白。
“师叔也是第一次来么?”旁边俊秀青年望着巨山,眼神清明道。
“不错。”老道眼中白芒更盛,突然转身甩了甩阔袖,顿时扫起漫天飞雪,一声清吟乍起,接着便有长剑冲天,卷雪成纹,留下一个散着古韵的篆体“太”字。
“弟子见过掌门!”身后有二十胸绣太极鱼的白衣弟子执剑躬身,齐声而喝。
唯有俊秀青年依旧望着巨山,冷冷清清,不为所动。
老道接过兀自颤鸣的长剑,捧于胸前,肃容审视座下二十弟子,冷声道:“掌门有旨,此次弃神山之行尔等务必全力以赴,不得稍有懈怠!”
众弟子手中剑尖蓦地改垂为扬,萧瑟声划破风雪:“谨遵掌门法旨!”
老道点点头,转身收剑入鞘,手柄扫雪拂尘,飘飘乎长衫兜风而起,脚步轻盈,这场大雪,飘飘洒洒地,似乎更大了。
“于我等江湖人而言,今这天下当有三分呐,少攸十年游尽天下,可曾想过?”
“愿闻其详。”
“三国据万里灵沛之地而分天下,权势强盛,争名夺利依附之人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虽相有战乱,但无碍国本,应占这天下之五分。以为然否?”
“或有少估。”
“哦?少攸以为呢?”
“七分。”
“七分?”
“师叔或该出去走走了。”
“也是啊,这十年清居养性,不解天下,今谬论大势,若传出去,恐怕真要贻笑大方,晚节不保咯。”
“师叔悔之不晚。”
“嘿,那少攸以为剩下三分如何?”
“师尊之前,正邪两分;掌门之后,邪当不存。”
话音未落,蓦地狂风大作,扬得暴雪四起,飘飘洒洒,灿如银花。
荀少攸迎着风雪,任白雪撩发,寒风挑衣,眼中淡寡静如古湖。
老道停下脚步,看着他飞雪中飒飒的淡影,三尺拂尘卧怀垂须,竖掌胸前,低眉道:“若真可葬尽天下邪,紫虚子愿为君执马鞭。”
“愿为师兄执马鞭!”二十弟子躬身抱拳,眼中狂热,如闻信仰。
风雪中传来轻语,仿佛江南柳岸下的如水温柔,也似塞外残秋里的萧瑟戈马,渐不可闻。
“生烟……邪尽之日……还卿江湖……”
江湖是什么?千年来没有人能明白,明白的,都死了。
还没明白的,最好一辈子也别明白了。
极南冰原有雪,江湖有人,所以当有人到冰原的时候,便注定了有血,要落在江湖。
从冰原的天空往下看,除了漫天的雪,便只剩下一点点黑色了,如一张雪白的宣纸,一点一点的浊色滴落,缓缓的浸向中央。
中央便是弃神山了,也是江湖人口中的“升龙道”。
弃神山没有什么特别的,与北国雪山仿佛,一样积满落雪,一样高耸入云,所谓的云雾和飞鹤只不过幻象,至于为什么会有幻象,嘿,万里大漠尚有楼市,这十万冰川几朵祥云何足道哉。
这话当然是骗人的,只是天下人都这么说,便也就成真的了。
天下是天下,江湖是江湖,天下是天子的天下,江湖是江湖人的江湖。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可老树尚且盘根错节,何况这偌大的天下与江湖呢?
是是非非,没人能说的清,正如今日这几十部人马,是江湖,还是天下?
弃神山是今日这场盛会的主角,更准确的说,是弃神山内的落龙窟。
弃神山里也有风雪,但落龙窟永远四季如春。
从山脚起便有一条宽道阶梯扶摇而上,密密麻麻的通向云层。在一千年前前人留下的古札里有记载:南之极有冰川十万,拱弃神之山;山之南有道梯十万,过落龙窟,通天之国。
记载纯属夸张,道梯也当然没有十万,但来过此地的人都相信世上有神,而神迹,便在落龙窟。
落龙窟在山腰,窟口在绝壁,千年前有先民登梯朝圣时发现栈道横绕,但宽度不足两尺,仅一人肩宽,栈木腐溃,颤颤巍巍,再兼绝壁千尺,危不可言,无人敢越,后来的某一天,栈道另一边忽然传来婴儿啼哭,山间寒风乍起,携道音诉诉,传出数里之远犹渐可闻。
当时正是每六十年一度的朝圣日,无数的宗派势力共赴弃神山顶,或谈经论道,或面湖静心,或切磋百艺,或捭阖纵横。
没有正邪之分,也没有政野之别。
直到婴儿的声音出现。
于是他们决定过去看看,唤弟子凿冰成块,呼先民负冰砌道,两天后行至落龙窟口,而婴儿啼声未减,震耳发聩。
他们踏入落龙窟内,只见漫天星光闪烁,圆月熠熠生辉,月下青藤缠树,荧蝶舞花,恍若世外仙境,让人如痴如醉。
踏过林源,只见中央有碧青大湖水汽氤氲,莲荷覆水而生,一架横桥卧波长去,通往湖心。
婴儿啼声,便自湖心而来。
几百人急不可耐,觉得天降仙婴,必是圣人遗子,得道便在眼前。
桥道拥挤,后者有人腾空而起,欲踏波而去,不料湖中水如空,以脚借力之人径直沉入湖水,转眼间十几人便消失了。
“弱水……”有人颤声轻呼,眼神恐惧,如睹鬼域。
许多人开始意识到了什么,不再争先恐后,而更多的人却开始疯狂的往前面涌。
噗嗤!
走在最前面一个鹤发黑须的道人停了下来,双目圆瞪,他右手在身后握着剑刃,鲜血淋漓,但显然没能阻止剑尖入背。
他想扭头看看,不是想看看是谁,而是因为他不敢相信是他。
他最终没能转过来,或是不想,或是不敢。
那个人,朝曾与我论圣贤之道,言慕大同之风,我叹他:仁哉……
随着凶手的一声桀骜,欲望便如决了坝的河堤,河水肆虐着倾下,如猛兽般把一切都吞没。
不断的有人死,有人笑,有人哭,有人面无表情,刀光剑影,石落水声,这便是最初的江湖。
且打且行,最后来到湖中心的只剩下不足二十个人了,其中八人一直把臂成交,只以守而不以攻,沾人血而不取命。剩下十二个人,衣尚鲜,剑未凝,浑身血。
他们不再动手,而是同时看向了湖心上的一个祭坛,祭坛以玉石砌,四角立柱,刻有蛮荒古兽,天地日月,五谷仙神。
中央有十八竹篮,篮以青藤织,篮内婴儿啼。
十八个婴儿身散青光,肤上均有异纹,望之目眩神迷。
场面静瑟片刻,先前第一个动手的人忽然嘿嘿直笑,从怀里扯出一条雪白丝巾,擦了擦剑上的血渍,问道:“各位打算如何处置?”
八人中的一位白面剑客凝声道:“我八人同生共死,只要八婴,其余十婴你们自决。”
“白兄!司徒……”
“别说了,此事回山再议。”
“是。”反驳之人握了握手中玉尺,眼绽寒星。
“如此也好,我便带走一婴,想必各位也是赞成的。”抛下手中的丝巾,男人提起一个摇篮,且歌且去。
“美名不存兮爱恶名,杀人百万兮心不惩。
宁教万人兮切齿恨,不教无有兮骂我人……”
十一个身衣染血的人中有几人原本目光闪烁,刃尖上扬,但听此歌后都如闻大恐惧,浑身颤抖,不敢斜视。
白面剑客紧绷的右手终于舒缓,看了一眼旁边脸色苍白的执尺男子,转头对十一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