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六章 雨巷,雨巷(1 / 1)
作品:《红梅客传》江南,雨巷。
幽寂,苍凉。
这本是一条很普通的江南雨巷,也从没有丁香一般的女子撑伞而过,却时常吸引着江湖儿女的目光。
因为它还有另外一个响彻江湖的名字。
——秋雨巷
秋是江南秋家的那个秋。
大名鼎鼎的剑道世家秋家,大宅就座落于这条雨巷的尽头。
古朴的朱红色大门,上面一道道细小的剑痕清晰可见。门前一对石狮嘴中各插一柄长剑,剑柄早已腐烂,露出锈迹斑斑的铁芯。
门前的青石板也早已伤痕累累,不断被雨水冲洗着。
雨巷的这头是一家小酒馆,原本在这幽深的雨巷中是没有可能开起一家酒馆的,但是当大家发现小巷中人来的多了,便有人在这里开起了酒馆。
酒馆生意还不错,因为能来这里喝酒的人没有一个是穷鬼。
比如此刻静坐在屋外雨棚中的老伯,单看他一身穿着就能买下两家这样的酒馆。
酒馆里招待客人的酒侍是一个少年,乌青色椎帽侧戴在头顶,同样乌青色的双眸不时侧目望向巷尾。
——他在期待着什么!
客人也开始好奇了,因为刚才少年只顾着张望,险些将酒添进他的袖子里。
“少年,那边可有什么精彩的东西吗?”
少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待他看清自己将酒洒在了客人桌子上时,立刻躬身致歉。
客人会心一笑,挥挥手,说道:“不碍事,少年你从刚才开始就频频向远处张望,那里可有精彩的东西?有的话可否分享一下,让老夫也瞧瞧。”
少年抓了抓额边发髻,见这个客人面目和善,便凑过去小声说道:“老伯,我知道你一定也是来看决斗的吧!按照以往的情况,这个点都该结束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少年望着巷中雨幕思索。
客人作出诧异的表情,惊问道:“什么决斗?我来此地是寻人的,并不知道此处会有决斗发生!”
少年再次确认客人的诚意,见客人一脸真诚,不像在故意对自己说谎。而且自己就是一个小酒侍,谁会故意骗自己呀!
少年想到这,突然兴奋起来,几欲开口,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客人发现了少年的心思,提议道:“今日突降大雨,恐怕你所说的决斗推辞了吧,不如你来给老夫讲讲这个所谓的决斗,若是讲的妙,老夫就把你们酒馆里的酒全买下来。”
“你看如何?少年。”客人注视着少年的双眼。
少年呵呵一笑,善意提醒道:“老伯,赶紧准备好酒钱,我的故事保证让你拍案叫绝。”
雨还在继续,淅淅沥沥的雨滴毫无节奏的拍打在雨棚上,雨棚下,少年开始给客人讲述自己多日来的见闻。
少年在这里工作不过半年有余,可是他却亲眼见识过不下六次绝世剑客的对决。
对决地点就是雨巷尽头处那家门前的青石板路上。
这家姓秋,据说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剑道世家,江湖人每每提及剑术,无不以秋家为正宗。
正所谓树大招风,有了这么一家所谓剑道正宗的存在,江湖上醉心于剑道之人有谁不想来见识一番?
但凡对自己剑术有几分自信的剑客,又有谁不想来挑战一番?
甚至那些本不想为世名所累的剑道大家听到有人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又岂会不亲自来见识一番?
江湖何其大!投身剑道之人又何其多!
秋家几乎成了众矢之的。
哪怕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几个能在秋家讨到便宜的剑客!
可是秋家也要正常过日子,于是那些前来挑战之人便和秋家达成了某个协议,秋家每个月之接受一个人的挑战。
毫无疑问,这一个名额便又成为了新的争夺对象。
江湖之上,相斗相杀,永无止境,好在这一切对于江湖中人早已习惯。
少年虽然多有不理解,不就是一次决斗机会吗?哪里用的着拿命去拼!
少年又怎会知道,这可不仅仅是一次决斗的机会!这还是一次战胜江南秋家的机会!无论机会有多渺茫!无论代价有多惨烈!
秋家百年的盛誉就像是一块香飘万里的熟肉,所有人都想把它吃到自己嘴里,尤其是在有了神剑楚天这个正面教材后,所有人的眼睛都开始泛红了。
于是便有了酒馆少年这半年来所见识的场面。
这种挑战一开始很吸引人,雨巷也曾人满为患,酒馆便是在这种环境下开起来的。不过随着更多的人前来挑战秋家,越来越多的人也绝望的发现秋家是根本无法战胜的。
——楚天的第一神剑名号也实至名归。哪怕他早已不再出剑,但是,只要秋家还继续胜下去,楚天的名号只会更加响亮。
少年从未曾靠近决斗现场,据他所知,秋家在门前设擂台只是最低等的一级,只有能打败秋家门前的第三代剑士才能进入大门,进而挑战秋家第二代剑士。
若是能奇迹般的打败第二代剑士,那么便说明你离楚天的水平已经很接近了。
这时你就可以在秋家住一个月,秋家剑堂中的宝剑可以任你选,秋家珍藏百年的剑谱可以任你练,若是你在一个月后又奇迹般的打败秋家的家主,那么恭喜你,你已经可以和楚天相提并论了。
若是你再奇迹般的乘胜追击一举击败楚天,那么第一神剑的金字招牌绝对会挂在你的府邸中。
世界终归是现实的,现实的世界没有那么多的奇迹发生。少年当酒侍的七个月里,一共见识过六个前来挑战的剑客,除了第一位有幸进入秋家大门,其余五人连门都没有摸到就丢下一根手指败去。
即便是那个有机会进入大门的剑客,也在半个时辰后被抬出来。
客人果然听得很入神,不时地发出几声感叹。
雨势渐弱,客人的轻叹清晰的落入少年的耳中。
少年兴致高昂,这就要说到今天即将出现的挑战者了。
可是——
少年却突然停止了他的故事,抬头望向小巷,故事的新主人公出现了。
雨还未完全停住,雨巷尽头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寂寥的人影。
少年没有发现这个人是如何出现的,听他讲故事的客人却从这个人一出现目光便再也没有离开过。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此刻秋家门前站立的男人竟是个瘸子。
哪怕是他站在那里不动,身子看起来依旧不稳。
少年并不识得这个瘸子的过人之处,可是不代表那个年长客人的眼光也不行,要不然他又岂会在这个人一进入小巷便开始关注他?
在客人眼中这个走路都不稳的男人是个真正强悍的对手。
虽然他的一只脚行动不便,走起路来亦步亦趋,可是正因如此,男人手中那支七尺铁拐便显得异常引人注目。
客人目测那根铁拐至少有上百斤,但是从刚才开始,小巷里就没有半点撞击声响起。
——这是何等的掌控力!至少他的表现让客人望尘莫及。
男人虽然瘸着一条腿,可是他走起路来节奏感尤其强烈,脚步轻重缓急各有所依,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让注视他的人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回逐渐跟着他的脚步走。
客人活了大半辈子,曾经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剑客,就面前这个落魄瘸子,在他心里至少能排进前十。
这样一个瘸子又岂能以寻常眼光来看待!
比如客人身边的少年,到底是年少无知。
少年看到那个人站立在细雨之中摇摇欲坠,不由得咦——了一声。
好奇道:“这个人竟也是来挑战秋家的!我怎么没有看到他的剑?而且这人竟然还是一个瘸子!”
少年目光落在男人手中的铁拐之上,撇嘴道:“还拿着一支那么丑的拐杖!”
客人道:“既然是来挑战剑术的,怎么会不带剑而来?只是他的剑藏的很好,你看不到罢了。”
少年道:“我只看到一个瘸子,没有看出他哪里像个剑客!”
客人道:“普通人和剑客只差一样东西,瘸子和普通人也是只差一样东西,瘸子岂非便等于剑客?”
少年忽然眼前一亮,恍然大悟,笑道:“我好像已经知道他的剑在何处了!”
客人微微一笑,问道:“少年还有何疑问之处?”
少年道:“我现在很想知道他会如何出剑,他究竟能否打进那扇大门?”
客人道:“你且继续看下去。”
少年隔着烟雨望不清那个男人的脸,自然也感受不到他散发出的气势。倘若少年此刻正面这个男人,他一定会从这个男人的双眼中看到两道光。
一道光闪耀着自信,一道光闪耀着无畏。
没有人知道这个人在此前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人又为了什么而来决斗,但是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能从他的身影中感受到他对胜利的渴望。
所有人都能确信一件事:为了胜利,这个男人决不会吝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雨已停,烟未散。
秋家的大门缓缓开启,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
长长的铁剑,仿佛刚被雨水洗过,一尘不染。
——这就是瘸腿男人的第一个对手。
在这个男人眼中只有剑,他今天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打败这家的剑,所以他不会去关心使剑的人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
同样的,秋家走出来的年轻人目光也丝毫没有在男人身上停留。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在关注男人手中的铁拐。
——铁拐中必定藏着一柄剑,一柄狂暴的剑。
酒馆的客人却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年轻人,因为他发现当这个秋家年轻人从门里走出来时,先朝着这边酒馆望了一眼。
——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他?客人想不通,他很确定自己此次出行并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
客人身边的少年没有注意到客人的变化,他此刻正在思索这两个人会如何出第一剑,少年已经见过好几次类似的决斗,可是没有一次决斗是很快结束的,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他们出第一剑之前。
少年发现烟雨之中的这两个人开始对视起来,忍不住抚额道:“完了,这俩人估计又看对眼了!没有几个时辰谁也不会先出剑的。”
客人问道:“少年是如何看出他们不会立刻出手?”
少年道:“前几次都是这样的情况,最久的一次双方竟僵持了四个时辰。”
客人好奇问道:“那次的结果又如何?”
少年回忆道:“当然是挑战失败了,不过那是我见过最精彩的一次决斗!双方后来打了半个时辰才勉强分出胜负。”
客人笑道:“这就对了。”
“对什么?难道这其中还另有玄机?”少年好奇不已。
客人解释道:“他们迟迟不出手是因为他们都不敢先出手。”
少年不解道:“难道剑客竟全是胆小鬼?”
客人品了一口美酒,缓缓道:“不敢出手不是因为他们胆小,而是因为他们对敌人足够重视,对自己的这次比试足够重视,剑练到他们的程度,招式什么的已经不再是局限他们实力的决定因素。”
“还有什么是比招式更重要的?”少年表情错愕,好像听到了十分荒诞的论断。
客人一字一句道:“信息,对手的信息!对于剑客来说,他们需要详细了解对手的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况且这种对峙不仅可以更好的观察对手,窥探对手的弱点,以待出剑时做到一招制敌,而且这种对峙行为本身就是一种较量,是对对手的一个试探。”
“什么试探?”少年似乎明白了什么。
客人道:“对峙当然是为了给对手压力,先从精神上和对手比试一场。”
少年明悟道:“如此说来,他们的决斗岂非从他们见到彼此的那一瞬间便已经开始了?”
客人沉吟道:“可能还要更早!”
少年思索道:“他们不惜花费一个时辰来观察对手,便是要保证自己不出手则已,出手则必胜。”
“也就说他们俩谁先出手,谁便是有了必胜的把握吧?”
客人没有再反驳少年,只是小声自语道:“两个人交手,因素太多,又岂能尽言!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少年再看向烟雨中的两个身影,果然整个心境都不一样了。
不过——
少年终究还是少年,又岂能因为客人的一席话便不再是原本的少年。
不多时——
少年还是叹气道:“老伯,您先在这里盯着,我去给您取壶好酒,您边喝边等。”
客人回望了一眼小巷尽头,提醒道:“他们马上就要出手了,你要错过精彩的决斗吗?”
少年一听立刻便放下手中的活,聚精会神地关注烟雨中的两个身影。
一灰一白,一个沉静如水,一个热情如火,即将在茫茫烟雨之中交织在一起。
————
少年望着不远处的两个身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唯恐错过什么重要的场面。
客人同样也聚精会神地关注那两个人。
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客人的双眼却是以一种极快的频率眨个不停。
灰衣男人先是变换了一个站位,双手握住手中的铁拐,横于胸前。
——铁锁横江!
这是杨家三十六路锁喉枪的起手式。男人没有第一时间亮出他的剑,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最佳亮剑的机会。
他要亮剑即胜!
秋家剑士见状,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剑,在他和对手之间画了一个圈,剑刃走过的路线空气中的雨滴瞬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空气中的雨滴开始以那个圈为中心停滞,凝结,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四散开去,整个小巷中的烟雨都开始不安的跳动起来,好像是收到了什么强大的指令。
在这一刻,所有的水都被征召,而他们的君主便是那个白衣剑士手中的长剑。
灰衣男人眼见这种情况,终于认出了对手的剑是什么身份。
——剑中君子,弱水剑。
茫茫烟雨之中正是弱水剑的主场,显然这是秋家早就计算好的。
不能再等了!
男人目光一紧,手中的铁拐霎时被他震入脚下的青石板中,以铁拐为中心,石板开始出现裂纹,好像一张巨大的蛛网,想要把对手给束缚其中。
秋家剑士要出剑了!
少年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秋家剑士会以什么招式应敌。
烟雨渐浓,秋家剑士手中的剑却越发明亮。
突然,烟雨之中亮光大作,好像有数面镜子在闪动。
那把长剑便藏在这些光亮之中,或者说这诸多光亮便是那把长剑。
少年在看清秋家剑士出剑的一瞬间不由得低呼一声:“竟是弱水三式!”
弱水三千,大道三千,剑法三千,只需一剑便足以制敌。
三十年前秋家曾出一位天才剑士,一柄长剑横扫半个江湖,据传他与人对决从不多出第二招,但是相同招式也从来不会出第二遍。
少年不知是从何处得知这个白衣剑士所使便是那人独创的弱水剑法!
客人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年,接着去看白衣剑士。
白衣剑士果然只出一招。
一道微弱的光自诸多光亮之中射出,目标正是对面的灰衣瘸子。
瘸子双手握紧了手中铁拐,双眼紧盯着那道微弱的光。
光里面藏着剑!
当光消失之时,光中的剑便暴露了,此时剑还没有刺入瘸子的身体中,所以瘸子的剑便有机会刺入对方的身体之中。
苍白的衣,猩红的血,好似一朵梅花在秋家剑士肩上绽放。
然而秋家剑士的剑又怎会提前暴露?
是失误吗?
他若非经过无数次的练习又岂会刺出这一剑!
秋家剑士的剑不会刺偏,但是会被挡下!
无论多么快多么凌厉的剑都回被挡住,只要对手的剑比你更快更凌厉!
可是瘸子又是如何在挡住敌人那凌厉的一剑后,再把自己的剑刺入对方的身体?
当一切都结束后,远处的少年终于看到了结果。
秋家剑士的长剑在距离瘸子胸口两寸处被一柄剑的剑身挡住,同时,他的左肩被另一柄长剑刺入,猩红的血在烟雨之中异常醒目。
铁拐之中竟然藏着两柄剑!
少年没有看到那个瘸子是如何在一瞬间从铁拐中抽出两柄长剑,也没有看到他是如何掌控着两柄剑一边阻挡一边制敌。
但是少年却知道,单就拔剑这一个动作那个男人绝对练习不下万遍,若非如此又如何能在一瞬间从铁拐中拔出两柄剑。
客人却是看的清清楚楚,那两个人的每一个举动都仿如一幅幅静态的画面一般被他收入眼底。
瘸子一出手就动用了绝招,先是抽出一柄剑划破四周的水幕,借此吸引对手的剑,然后就在秋家剑士以为他做好了防御准备时,他又突然抽出另一柄细剑,细长的剑仿如一条长蛇,绕过无数水滴攻入秋家剑士的防御。
一招击败对手,让他做到了!
秋家剑士并没有因此失落,收剑,回身。
——第一个对手输了,他现在可以进入秋家挑战第二个对手。
少年嘟囔道:“这个家伙赢得也太轻松了吧!只是一瞬间就被制服了。”
客人却反问道:“你又是哪里看出那人赢得很轻松?”
少年道:“一瞬间就分出胜负了,恐怕那人只用了一招吧!”
客人道:“不要小瞧这一招,在出招前他可能已经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出过千百招。你所看到的只是决定性的这一招,也可能是他最强的一招。”
少年感叹道:“那家伙终究是一出手就落败了。”
客人不再解释,因为有些东西不好解释。
比如在他看来,当那个灰衣瘸子一出手就暴露了他自己的真实内心。面对秋家第一个对手他已经害怕了,他害怕失败!
——一个害怕失败的剑客注定会失败。
因为他发现对手一点也不弱,所以他不敢藏拙。
他想确保自己能完胜第一关,因此他一出手就底牌尽出。
他的剑已经完全暴露了!
所以当他到达第二关时再也没有半点优势!
倘若他不暴露自己全部的剑,不展现自己最强的一招,也许第二关时他还有与秋家一战的本钱。
客人望着那个胜利的男人,忍不住摇了摇头。
————
男人赢得了第一场比试,自然能被秋家请进大门,不过在男人进门前有意瞥了一眼巷口的酒馆。
他从不喝酒,所以也从来没有注意到巷口还有一家小酒馆。
可是当他被秋家人迎入秋府时,他终于注意到那家酒馆了。
准确地说是注意到酒馆里那个临街饮酒的老伯。
——那是一个危险的老伯!男人很不喜欢他的目光,仿佛要把自己给看穿。
瘸子进入秋家后,秋家的大门并没有立刻关上,很快就又有一个年长的老伯从里面出来。
老人朝酒馆望了一眼,接着眼前一亮,便快步朝着酒馆走来。
少年第一眼就看到了秋家来人,目露惊奇之色,他很清楚这个老头决不是来找他的。
而酒馆中又只有两个人。
“老伯,你要找的人是秋家人?”少年惊呼道。
客人呵呵一笑,“老夫何时又说过要找的人不是秋家人?”
少年努力挤出一个理解性的笑容,接着便好奇问道:“那个老头在秋家可是很有地位的,老伯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要他亲自来迎?”
客人起身道:“秋若海,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秋——”少年再也张不开口了。
江湖上谁人不知秋家现任家主便姓秋名若海!
但是江湖上绝对没有几个人知道秋若海还有老朋友,毕竟秋若海一生极少外出走动,最近二十年更是一次家门都没有出过。
客人留给少年一张千两银票,让少年把酒全部送到秋家去。
少年无力的摆摆手,说道:“不必了吧!这个故事本就是我忍不住想找人诉说,再说了,老伯今天已经教了小子很多东西,不能再收你钱了。”
客人坚持道:“今天再教一条,人在江湖可以狠一点,可以恶一点,但是决不能丢掉信誉,丢掉信誉寸步难移。老夫刚才说过只要你的故事够精彩老夫就买下你全部的酒水。”
少年“呵呵”一声,小声苦笑道:“一开始也不知道你跟老爷子是老朋友呀!”
客人离开前又对少年说道:“听你讲了半天的故事,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呢!老夫姓穆,穆修,大家都喜欢叫我穆伯。”
穆伯本来也无意对一个小酒侍说太多,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突然发现这个少年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单纯。
少年的表现令他很满意,挑不出半分毛病,这本身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少年嘿嘿一笑,不动生色的收起银票,然后拱手道:“小子秋桐。”
穆伯讶然失笑,交谈这么久,竟然没有看出这个少年竟是秋家人,也是啊!前面就是秋宅,若是外人又如何能在此地开酒馆?
细细思量“秋桐”这个名字,穆伯蓦然想到了那个叫秋雨的少年。
秋雨梧桐,这两人岂非是兄弟?
穆伯问道:“你和秋雨——是什么关系?”
秋桐听到秋雨的名字立刻眼前一亮,激动地追问道:“老伯认识秋雨?老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他最近过的好吗?”
秋桐见面前的老伯欲言又止,赶紧解释道:“秋雨是我堂哥,在秋家第三代子弟中,秋雨的天赋最好,可是心性最差,所以家主才会让他出去历练的,不过秋雨一出去就故意隐蔽了自己的行踪,家里根本不知道他最近过的如何。”
穆伯沉吟道:“我也有半个月没有见过小雨了,不过在我上一次遇见他时,他的剑已经很快了!”
秋桐得意的笑了。
“我就知道那个家伙不会给家族丢脸的!”
秋家来人这时也已经走到了穆伯面前,躬身道:“不知朋友远道而来,秋家怠慢了。”
穆伯回礼道:“是穆某未能提前支会秋家,是穆某唐突了。”
“朋友请吧,家主已经备了好酒等着穆先生了。”
穆伯朗声道:“恭敬不如从命。”
这时老人又把目光投向躲在一旁的秋桐。
“好不容易从家主那里求来了到江湖上历练的机会,你就不能走远一点吗?”老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秋桐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里便是江湖,小子干嘛还往外跑!”
老人摇摇头,不再多言。
————
江南秋家,家主秋若海。
那是一个安静的人!即便是二十年过去了,穆伯的记忆中依然保留着秋若海给他的第一印象。
安静也是秋家给穆伯的第一感觉。
安静的小巷,安静的秋宅,安静的秋家人,还有安静的秋家剑。
穆伯有二十年没见过秋若海,上一次见面时秋若海还是代理家主,代表秋家拜访过易水山庄,穆伯和他相处了三天,对他印象很不好,因为在穆伯的意识中,所有强大的人都有可能成为敌人。
今天是穆伯第一次踏入秋家。秋家分前后左右四个院子,前院是秋家练剑的地方,这里陈列着许多兵器,不只是剑。
秋家练的是剑,但是却对各路兵器武艺都精通。
这是秋家的底蕴,也是他们得以保持自己剑术水准的秘密之一。
尽管院子中兵器无数,却没有半点肃杀之气,沉寂的好像一条幽谷。
住宅本无意境,它的全部意境都是宅子的主人赋予的。
穆伯没有见到秋家练剑的年轻一代人,可是他却能想象的到,倘若是在这样的意境下磨练出的剑术又怎会不正宗?
穆伯虽然没有见到秋家子弟,但是他却在院子中央的一棵古松下见到了那个刚才挑战秋家的灰衣瘸子,瘸子正在静静的饮茶。穆伯有些吃惊,他一直以为这个瘸子会是一个爱喝酒的人,可是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在决战前选择喝一杯清茶!
会在这么重要的决斗前喝茶养性的人,又岂是普通的江湖草莽?小看这个家伙了!
穆伯叹息着多看了瘸子几眼,直到把他的一切都深深地印在眼睛里。
当穆伯看到瘸子的同时,瘸子也注意到秋家来了别的客人,待他看清穆伯的容颜,虽然有略微震惊,但是他喝了一杯清茶后就恢复了平静。他是个专注的人,练剑如此,对待自己的目标亦是如此。
今日他只为挑战秋家剑术,其他的都不需考虑,也不会去考虑!
瘸子很快就进入凝神阶段,因为在一刻钟后他就要面对秋家第二代最强的剑士,他需心无旁骛,全力以赴。
毕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这个挑战的机会多么来之不易。
穆伯一直被带到了后院,这里是秋家家主住的院子。
院子里没有别的装饰和陈列物品,除了剑。
院子里有一个老头正在慢悠悠的擦拭一把把各种各样的剑,动作十分娴熟,连每一把剑上的每一条细微的剑痕都会擦拭一遍。
穆伯这才注意到这里的每一把剑都伤痕累累,至少跟前院中的剑相比,这里的剑更加破旧一些,尽管也能看到几把成名江湖的名剑,可是怎么看都不如前院中的剑价值高。
穆伯不太懂剑,但是他懂刀,多年前他一把袖里刀也曾名震半个江湖。
所以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那是他听自己以前的师傅说的。据说很多传世的刀法大家,他们都会刻意收集那些刀法精湛之人的佩刀,因为他们可以仅仅从一个人的佩刀就能钻研透彻这个人刀法的秘密。
这一刻,穆伯仿佛能理解这些旧剑对于秋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毫无疑问,正是这些剑才把秋家推到了今日剑道正宗的绝顶位置。
但这不是惟一的原因。
毕竟剑也只不过是人手中的兵器,剑的威力如何,人才是决定性因素。
面对这么一个认真的老人,穆伯和领路的老人都停下了脚步。
良久——
老人终于擦拭好了最后一柄剑,整理一番衣饰老人才缓缓转过身来。
“穆修?我们有多少年未见了?”老人正是秋家家主——秋若海。
“整二十年了。”二十年过去了,秋若海变化不大,富态了几分,苍老了几分,但是给人的感觉更加沉稳,更加深不可测了。
反观穆伯,他比秋若海小了近十岁,可是却比秋若海更显老态,皱纹也更深刻。
“易水山庄就是一个罪恶的深渊,再也用不了十年,你就回被它吞嗜干净了。”秋若海提醒道。
“这是我的选择,易水山庄对于我就像秋家的名声于你一样,都是不得不背负的责任。”穆伯的表情从未有过的认真,这也是他从未有过的真情流露。
秋若海无奈的摇摇头,他或许是少数几个能理解穆修的人,所以他尊重穆修的选择。
既然他还代表易水山庄,那么他就不只是一个老朋友那么简单了。
“你不在易水山庄好好守着你家小公子,怎么有空来拜访我这个不算朋友的朋友。”秋若海对于穆修的到访很惊讶,尽管他不出门,但是对江湖上的也有所了解。
况且,秋若海虽然只和穆修相处过三天,却同样对他印象深刻。
穆修是一个让人敬佩的人,要不以秋若海藐视众豪杰的眼界又怎么肯称他一声老朋友!
敬佩归敬佩,秋若海却很不喜欢跟他接触,且不提他那天生能看透旁人内心的眼光,单就是他潜意识里把所有非易家人都看作敌人,这一点就让秋若海不愿意和他打交道。
穆伯知道自己今日不是为了叙旧,更不是争取秋家的支持,他不再有半句寒暄,开门见山道。
“为了山庄里的一个杀手。”
秋若海漠然道:“我秋家从未请过你们山庄里的杀手,也从未刻意杀过你们的杀手,秋家和任何人进行剑术切磋都是光明正大,公告天下。”
穆伯打断道:“最近我们山庄里加入一个新人,虽然他还很年轻,但是在剑道上的天赋超过穆某见过的所有人,包括你这个秋家的家主。”
秋若海心头一惊,作为和穆修相处过的人,他很清楚穆修最擅长的便是观人识人,这一论断出自他口,至少有九分权威。
同时,秋若海心头突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那是他近二十年里唯一见到的一个在剑道一途让他自叹不如的人。
“多大年纪?有何特征?”秋若海突然追问道。
穆伯回答道:“十七八岁,沉默寡言,登记时自称小秋,使一柄无鞘之剑。”
秋若海脸色一沉,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他秋家走出去的第三代剑士。
固执的秋雨!
秋雨可不仅仅是秋家的年轻一代。
他还是秋若海最看重的接班人,秋若海把秋家的未来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现在他却在外面出了事,能劳烦易水山庄的穆伯亲自出马,定是十分重大。
“他怎么了?”秋若海冷冷的问道。
穆伯道:“他不遵守易水山庄的规矩,私自去挑战杀手冷剑。”
“什么!”秋若海突然惊呼道,但是一想到穆修还在这里,便强忍住激动的心情,不过他一把在座椅上抓出深痕的举动还是被穆伯尽收眼底。
秋若海听说过杀手冷剑的名头,作为每一个可能来挑战秋家的剑客,他们都会有所关注,正是他们有有所了解,他才会在听到秋雨去挑战冷剑时失态。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秋雨现在的剑术是什么水平,虽然他天赋超越常人,但是磨练还差得太远。
如果给他十年的时间去好好历练,定可以去击败楚天洗刷秋家的耻辱。
可是现在他去挑战冷剑就等于找死!
冷剑是什么水平?能这么快在竞争激烈的杀手界闯出一方威名,位列江湖四大杀手之一,其剑术又岂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秋雨可以抗衡的!
“只不过一个少年就能让你亲自跑一趟?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又想告诉秋家什么?”秋若海平复了一番心神,盯着穆修,眼神冰冷。
“我们刚刚知道小秋很可能就是秋雨,现在他生死未卜,作为老相识,于公于私我都必须跑这一趟。”
“生死未卜?”秋若海一下子就抓住了穆修话中的关键词。
在听到秋雨去挑战冷剑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江湖传言冷剑出手绝无活口!
可是他这句“生死未卜”又是何意?
穆修解释道:“我们只知道他去找了冷剑,几天过去了,再也没有半点消息传来,他和冷剑都再也没有出现。”
秋若海心里明白,噩耗传来只是早晚的事。
既然此事已无法挽回,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至少也要保住秋家的名声。
“所以他和冷剑相比,还差多少?必死无疑吗?”秋若海问。
穆伯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提起了冷剑:“和南宫南的剑相比,冷剑的剑更多出一份专注;和潇振东的剑相比,冷剑的剑更多出一份克制;和关小西的剑相比,冷剑的剑又多出一份洒脱。”
专注!克制!洒脱!
这正是一个真正的剑客所追求的全部精神。
南宫南,潇振东,关小西,他们都是成名已久的杀手,而冷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和他们齐名,靠的就是这些,在秋若海看来,他们三人都算不上是真正的剑客,因为他们对剑道的追求根本不够专注,不够洒脱,不够克制。
而且,南宫南三年前也曾挑战过秋家,结果跟秋家第二代打成了平手。
秋若海很清楚,南宫南对于剑道只当作是一种乐趣消遣。
就像有人只爱泡茶喝,那么这个人在茶道上必定有过人的天赋,但是也正因为只是一种兴趣,他反而不会投入十倍的精力,更不会做到废寝忘食。
所以这样一个人并不能让秋若海真正的重视。
冷剑就完全不同了!
即使冷剑在杀人的本事上可能不如另外三个杀手,毕竟他出道不够早,但是对于正当的剑士之间的决斗,无疑冷剑更让秋若海重视。
而且冷剑还有更大的可能,不只是因为他是四个人当中最年轻的,他仿佛能从冷剑这里看到楚天的过去。
无论是为了挽回秋家的名誉,抑或是为了替秋雨报仇,再或是防范于未然,冷剑必死。
秋若海极少在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态度,这一次穆修却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决心,瞥见身边老友目光中闪烁的凶光,穆修没有任何反应,不过他袖中的手缓缓握成拳头。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个事实。
当秋家断定一个人必死的时候,即便是易水山庄和藏剑盟也保不住这个人。
不过——无论是易晓寒抑或是穆修,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但他仍然需要走这一趟。
双方都不再出声,此地仿佛陷入寂静的深渊。
良久——
“既然信已送到,山庄事物繁忙,穆某就先告辞了。”穆修拱手道。
他没有任何必要在秋家逗留,秋家也不会欢迎他在此多待,今日他能以坐上宾的身份进入秋家已经在他意料之外了。
秋若海肃声道:“秋家一心问剑,不喜欢参合江湖恩怨,但是也不表示秋家就不在江湖上说话了,秋家虽刻意远离江湖,江湖上仍有秋家一席之地。”
在穆修出内门前,秋若海再次提醒道。
“回去转告你家公子,最好不要把他的小心思打到我秋家身上,你应该明白,即便是他的老子也不敢这么做。”
穆修稍稍停顿了脚步,无奈的轻轻摇头,然后朝前院走去。
秋若海甚至都没有要送送他的意思,那怕他也一起走了出来,穆修知道他是为了别的事,比如前院中正在进行的决斗。
穆修对此毫不在意,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让秋家家主起身相送的资格,从二十年前他就没有这个资格。
穆修被原来那个老先生引着走出后院,刚踏入前院他就感觉到迎面扑来一股水汽,好像要把人窒息,他朝院子中央望去,只见一片光芒大作,跟他刚才在小巷中看到的类似,不过却比刚才更亮,覆盖的范围也更大,他根本就看不清院子中央的决斗进行到了什么境地,但是他知道快结束了。
片刻后,光茫消散,水雾也缓缓下沉,院子里两个身影显露出来,一黑一青。
穆修首先看到了两人的兵器,青衣男子手里的长剑是刚才小巷中年轻人用的弱水剑,而且从刚才的场面来看,恐怕这个男人用的招式都是弱水三式,不过同样的招式不同的人使出来效果自然也是不同的,同样是那柄弱水剑,此刻却刺入了瘸子的肩头,如肩寸许,虽不致命,也可以让他一个月内这条手臂无法用剑。
再看瘸子手中的剑,一长一短,攻防兼备,不过就是慢了些许,弱水剑避开短剑,在长剑还未攻出时便刺出了。
“你败了!”对面青衣剑士三个字犹如千斤巨石,将瘸子最后一份自信也给压碎了。
同样的剑,同样的招式,只不过是换了个不同的人使用而已。
他真的败了,不是败给了剑,也不是败给了剑招,而是败给了这个人,败给了他的努力和天赋,对方明明已经知道自己的秘密,仍然选择用同样的招式来破解,仅此一点就说明对手足够自信,反观自己却被此影响。
瘸子不再说什么,默默收起自己的剑,斩断一根手指,然后离去。
他再也不会来挑战秋家了。
瘸子离开前同样再次望向穆修,这一次两个人的目光终于对上了。
目光相撞的一瞬间,穆修也看清瘸子的真面目,再加上此人的双剑和武功路数,他终于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这个瘸子是双剑睿云,一个早就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剑士。
现在还知道双剑睿云名号的人已经不多了,而穆修恰好对他有些了解,非但知道这个人的大名,还知道他现在正效命于藏剑盟。
藏剑盟主座下有十二把名剑,双剑睿云正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比较特别的一位,否则又怎会贸然为了一个虚名而参加江湖上对秋家的讨伐。
穆修知道睿云是一个真正的剑士,从他效命藏剑盟之前就是了,而作为一个剑士为了挑战剑道大家冒点险又怎会在乎。
不过在穆修看来,双剑睿云作为一个剑士的执念恰恰会成为他致命的弱点。
看着睿云离去时落寞蹒跚的身影,没有人知道穆修在想些什么,唯一一个有可能看出他心思的秋若海正在训诫自己的后辈。
正是刚才第一战败给睿云的那个年轻人。
秋若海道:“我秋家子弟会也会败,但这并非因秋家剑法不如他人,而是学习剑法的人没了秋家先祖的问道只心,剑道一途如蜀道艰难,需付出超常人百倍的努力和专心,你当如此,棠儿亦当如此。”
秋若海把目光投向刚才胜利的青衣男人。
青衣男人俯首。
“小孩子没有自知之明,做长辈的可要记得时时提点啊!”穆修离开时又隐约听到一个飘渺的声音自他的后方传来,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的快速离去。
————
穆伯从秋家刚出来就看到摆摊的秋桐迎了上来,显然他早在此等候多时。
小子一脸疑惑,悄悄打听道:“老伯,刚才那个瘸子出来了,还丢了一根手指,我以为他有多厉害呢,结果这么快就败了,老头子都好多年没机会出手了!不知道这次迎战的是家里哪位叔叔伯伯?”
穆伯身后那个领路的老人突然教训道:“既然已经离家了就休要再打听家里的事!限你在三天之内远离家门百里,否则家主就会把你永远关进刑堂!”
秋桐一脸悻悻,嘟囔着嘴坐回自己小摊上。“走就走,反正这里短时间内也没有人会来了。”
穆伯拱手向老人道别,然后四下张望一番便慢步走向秋桐。
“秋家小子。”
秋桐笑脸相迎。
“老伯跟家里老头子是怎么认识的?看老伯这么面生,老伯可是有些年份没来过秋家啊!”
穆伯笑道:“的确,老伯可是有二十年没有跟你们家族见过面了,今天老友序旧。”
秋桐还想问更多的情况,穆伯却道:“上一代老人的故事了,跟你们年轻人不对付,小子还是告诉老伯刚才那个瘸子去了哪里?老伯突然想起那个人有些眼熟,打算去问问,说不定也是以前的老朋友呢!”
穆伯在秋桐的目光中朝着瘸子睿云离去的方向走去,眨眼间消失在烟雨小巷中。
“真没想到啊!居然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个老伯”
秋桐苦笑着摇摇头,转身从箱子下拿出一个青色包袱,掸掸上面的灰尘,然后又取出一柄青色油纸伞,撑着伞消失在小巷中。
方向竟与穆伯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