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易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见证着茉莉一日开朗过一日。

她是没能在这群孩子里面，挑到小徒弟，也没能够找到侍卫人选，但这段时日，是她在这天命宫上，过得最是轻松惬意。

上午教教小鬼头们，下午逗逗萧璨。

虽然，萧璨依然不能开口说话，可却结结实实成了个爱笑的娃儿，练武场的那群孩子也进步不少，最近互搏战时，能够清楚感受到他们的变化。

踏踏实实的成就感，让冷易易整日里乐呵呵的，嘴里还不忘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大小姐，衣冠冢的事情，敲定了。”

原是还有大半月，没想到转瞬就到，冷易易立马消了脸上的乐呵呵。

“二叔，茉莉掌柜知道了吗？”

这件事，最感同身受的便是茉莉掌柜，那活生生的一十二名女子，也是在她身边，渐渐地消亡的。

“嗯。”

二长老点头。

“我去看看她。”

那一十二名的女子，在茉莉过去生命里，占了太多的比重，即便早已葬在天涯各处，但这一次的衣冠冢，虽说替着那群女子正名，可也无形间揭了茉莉的伤疤。

伤口重新流血，总是会痛的。

冷易易提着酒壶，在这天命宫好一通找，没成想最终却是在厨房里，寻到了茉莉。

抬头见着冷大小姐身影，茉莉也是一愣，继而浅笑在脸颊。

看到这笑容，冷易易才觉得，或许她不够了解掌柜的。

“若是寻奴家喝酒，还需等上片刻，不知大小姐可否愿意？”

瞅见大小姐手上酒壶，茉莉笑意盈面。

冷易易大步踏了进去，将酒水放在厨房的桌子上，见着茉莉掌柜捣鼓着些什么，便欺身上前。

“这些是什么？”

她太少亲自下厨，厨艺方面实在不精。

只能依稀看出来，茉莉手里做的应该是面点，可天下间面点千千万，冷易易根本分辨不出他们之间的区别来。

“这是奴家家乡的点心，”茉莉揉搓着手底下的面团，对着大小姐回话，“前日想起母亲的作法来，给孩子们做了些，他们说好吃，奴家就想着再给他们做一次……”

家乡的回忆，已然是零星琐碎。

茉莉也是无意间，想起记忆中母亲为了她，做过一种面点，那种吃到嘴里，连着整个口腔都是甜意的面食。

她把家乡的很多事情都忘了，唯独对着那记忆中的香甜，历久弥新。

许是因为整日见到那群可爱的孩子们，听着他们乖巧的同她道谢，与她问候，茉莉也想回馈他们些什么……

“掌柜的，你不必离开天命宫的。”

冷易易能够听出茉莉话中，满满的离意。

明日就是为着她一十二名姐妹立衣冠冢，此事毕，她多半以为自己再没有留在天命宫的理由。

所以，才会赶在今日做这些点心。

茉莉这个女子太过聪明，也太过于有分寸感，对着任何人的情绪起伏，皆可察觉，更是从不让旁人为难。

这样的个性没什么太好，就是容易苦着自己。

“你需要那群孩子，他们也需要你，所以，你可以为着他们留在天命宫的……”

冷易易提议道。

一个有责任感和分寸感的人，你需要给她提供留下来的理由。

若是这理由茉莉一时间迷茫了，遍寻不到，冷易易不介意为她找出来。

桃花楼也好，天命宫练武场也罢，冷易易其实更希望在茉莉脸上看到真正的笑意，舒心畅快，满怀希望的活着，比之什么都来的重要。

但她也知自己不是茉莉。

没办法替她拿主意，要走什么样的路，最终还是要茉莉自己选。

“大小姐，奴家陪您喝酒去？”

茉莉擦了手上面粉，笑着打断她的话。

不回答也是一种拒绝。

冷易易知道茉莉的潜台词了，她也算是茉莉熟识的人，自是不可能义正言辞的拒绝，那样只会伤了彼此。

罢了罢了，她也只可尽力而为。

茉莉既不愿，冷易易便将这篇翻过，再不提及。

待到茉莉拎着食盒，领着她冷易易到了练武场的高台，坐在上面喝酒时，冷易易才发觉，或许茉莉也不一定是拒绝了她的提议……

不留下，仅仅是因为她的责任心，不允许。

喝醉的人比较坦诚，最起码她冷易易就是如此，可无奈与茉莉是个喝醉以后锯嘴葫芦型的酒鬼，所以，醉了以后，一句话都没能从她嘴里蹦出来。

冷易易将人架了回去，交给茉莉掌柜院里的人，嘱咐她们好生照料。

趁着月色，踏上回去的路。

在这路上，倒是碰上熟人——奇子玉。

当日，桃花楼里，奇子玉不知为何不见踪影，后来，等她被带回天命宫的时候，却发现奇子玉已然在天命宫山上了。他眼下就住在上一任奇大夫的院子中，接任下奇木谷与天命宫之间的那个约定，成了天命宫的一名大夫。

冷易易见着奇子玉，神色间倒是坦然，不像有心结的模样。

想来奇子玉是真的认真考虑过这个决定，就这样，奇子玉在这天命宫留了下来。整日不是上山采药，就是侍候上一任奇大夫留下的药田，日子倒是过得充实愉快。

“子玉大夫，这么晚还没睡？”

她与茉莉掌柜喝完酒，已然是深夜时分。

天命宫里，大多数人的都在睡梦中，她没想到奇子玉还没睡去，瞅清楚他手里的药箱，倒也知晓自己误会了。

“天命宫里，谁人病了？”

“五长老。”

冷易易闻此，眉头微皱。

五叔病了？

“受了风寒，服下几贴药就会好。”

奇子玉见女子神色，出言解释，瞧着女子脸颊微醺，扑面酒香。

“大小姐可需在下给你备上一份解酒汤药？”

冷易易听奇子玉关怀，连忙摆手。

“多谢子玉大夫，方才在茉莉那处，用过汤药了。”

她看着茉莉喝下，自己也喝了一碗。

“桃花楼掌柜？明日便到方士口中的黄道吉日？”

此事，奇子玉也有所耳闻。

天命宫准备给一十二名女子，盖上一座衣冠冢，这件事他也听闻了，虽不知缘由为何。

“嗯嗯，”冷易易点点头，看着面前的奇子玉，问出心中疑问，“有一种新的、更好的生活放在眼前，为什么不选？”

奇子玉看着醉意微醺的冷大小姐，眉眼间有疑云尚在。

思索片刻，盯着女子神色，认真道。

“或许，一开始命运就没得选……”